摩雲天。
祁勝歸來。
“祁法師——”
那督治殿十多名武師在金圈中個個鼻青臉腫，都來給祁勝打招呼。
祁勝拱手︰“諸位再少等片刻。”
隨即。
他即至碧鱗湖畔，召來鞠英等人，領入洞府之中︰“方才惹了一個厲害對頭，結了一個厲害仇家，這幽冥宗待不下去，你們可願隨我逃出去？”
他看在場眾人——
鞠英、柳蓉蓉、韓芝、張瓏、馬菡、王潮、董萍、薛霸、游芷。
七女二男。
一共九人。
他們一听祁勝這話齊齊變色，鞠英急道︰“怎麼回事？”
祁勝道︰“簡言之，有個督治殿大執事死在我這，督治殿不會饒我，這人背後五姓七望之一的‘龍首戚家’也不會饒我，至少兩位真人老祖恨不能將我挫骨揚灰。”
祁勝語速極快，看向鞠英等人︰“不願走的可以留下，我會將你們送到玉井洞吳霜法師座下求她庇護，若是隨我一道走，今後就要面臨幽冥宗的追殺與通緝，偌大蠻疆難有容身之地，即使僥幸逃脫也要永遠躲躲藏藏。”
祁勝嘆道︰“都想清楚。”
鞠英想也不想︰“我跟你走！”
柳蓉蓉也很熱血︰“反了他的！”
韓芝溫柔乖巧︰“師弟去哪我就去哪。”
張瓏笑道︰“奴家願追隨二爺！”她早就是祁勝的人，沒道理不跟，哪怕是刀山火海。
馬菡一臉嚴肅認真︰“誓死追隨二爺！”她也毫不猶豫。
余下王潮、董萍、薛霸三人。
這三位既然都是賣身，有這個魄力又怎會半途下車？
哪怕不談感情，不談祁勝什麼勞什子人格魅力，就只談‘跟隨’與‘留下’這兩個選擇的利弊——
留下——
兩種可能︰一種是死，一種是活。
死且不論。
就說這活——
好處︰人活著。
弊端︰但沒了祁勝提攜，沒了法師靠山，最終也不過是重復一二年前的雜役生涯，難有出頭之日。
追隨——
同樣兩種可能︰一種是死，一種是活。
死且不論。
還說這活——
弊端︰時時刻刻被幽冥宗追殺，日後躲躲藏藏、提心吊膽。
好處︰同生共死成為祁勝心腹，追隨一位前途無量、天資卓越的天驕，日後有望一日得道雞犬升天。
利弊擺在這里一目了然。
怎麼選自然不用多想。
相較于普普通通的活著，真不如就轟轟烈烈的死去，再者說，有祁勝在還未必就會死，只要不死，日後必定就有一番前程與作為。
故而。
這三人幾乎也沒猶豫，異口同聲擲地有聲︰“願追隨主人！”
最後。
只剩下游芷。
她怯生生，小聲道︰“我也跟著二哥。”
接著欲言又止，張張嘴，終究沒說。
祁勝略顯詫異。
她本以為游芷會擔心她姐姐于言，但貌似並沒有。
反倒是柳蓉蓉擔心馮清︰“我們走了，他會不會受牽連？”
鞠英想都不想︰“把他也帶走！”
祁勝當然沒忘記馮清，他沖二女說道︰“等送完你們，我就去找他。”
“送？”
張瓏奇道︰“‘催光穿雲法’會不會太張揚？”
她以為祁勝說的‘送’指的是運使‘催光穿雲法’將他們送到幽冥宗之外。
其實並不是。
祁勝只是一笑，便將五指張開，運使的不是‘催光穿雲法’，而是《節氣功》中大成技‘無定指’，指風亂竄，罡勁四起，只見眾人的五感全都封閉，讓這九人全都沉睡過去。
確保無人看見，這才演練《通天三圖其二》，運起‘黃傳’一次三人，只三次就將他們全都送到了遠在八千四百里外的萬窟嶺中仙府洞天。
而後。
祁勝再回摩雲天，往外掠去，再一次途經胖瘦兩校尉等十余位督治殿武師，他抱歉道︰“還得再等等。”
那倆校尉忙道︰“祁法師盡管忙，不必在意我等。”
“實在抱歉。”
祁勝又掠過，出了摩雲天，這一次卻不是去玉井峰，而是直奔二一降神峰。
……
時間飛逝。
轉眼大半日。
玉井峰中，吳霜等祁勝，左等不來右等不來，她喚來蔣殊疾道︰“速去摩雲天，讓祁勝來見我！”
她還等著帶祁勝去見那幾位叔祖呢，人沒影算怎麼回事？
蔣殊很少見到師父這麼嚴肅，她不敢多問，忙應下來直奔筆架峰，然而，等她展動‘萬蟲法袍’上了摩雲天頂上，發現祁勝根本不在。
不止祁勝不在，包括鞠英、韓芝、柳蓉蓉等人也都不在。
唯有湖邊南岸一眾仙師仍在。
蔣殊召來宮雪、袁晶、賀柔、葉敏、陸樺等人，詢問祁勝在哪。
那宮雪遲疑道︰“掌院晌午之前回來過，召集了鞠英等人進入洞府議事，之後又獨自走了。”
“走了？”
蔣殊皺眉，又問︰“這頂上發生何事？我看有十多人被圈在山上。”
那金圈正是祁勝的手段。
宮雪其實也不太清楚︰“似乎是掌院與什麼人起了沖突，那十多人都是隨從。”
原來是惹禍了！
蔣殊恍然，她忙趕回玉井峰向師父匯報。
吳霜听了也皺眉︰“走了？”
摩雲天上不見祁勝，也不見鞠英等人，卻又不見他們趕來玉井峰。
那麼，人去哪了？
……
足足七日之後。
督治殿點卯之時，終于發現戚始不見，但卻不知去了何處，蓋因此人去找祁勝的時候居然沒有事先報備。
以至于又過了三日，戚始的同僚覺得不對勁，想到戚始曾咬牙切齒提過的門中新秀祁勝，這才查到摩雲天。
等派人去了摩雲天一瞧，戚始尸體早就臭了，困住胖瘦兩校尉等人的金圈早就消失，但這山高又有罡風環繞，便是許多仙師都難上下，他們這樣的武師更下不去。
竟硬生生在這頂上待了整整十日。
終于等來救兵。
……
“查！”
“怎麼就查不出來？”
“戚鎮！那祁勝修的《死人經》與《節氣功》，他身旁那些人修的都是《節氣功》，怎麼就找不到？”
“降神峰！”
“玉井洞！”
“都干什麼吃的？每每傳法必錄氣機，氣機呢？祁勝的氣機呢？那些武師的氣機呢？都哪去了？為什麼無法感應？”
“戚鎮！隊伍里出了壞人！”
……
易真人有些歇斯底里。
她實在憋屈，兒子死在了幽冥宗內部，足足十天尸體臭了居然才被發現，事後追查凶手的時候又發現，這人昔日在二一降神峰之後在玉井洞中領取與修習功法時留下的氣機雖然還在，但卻無法通過這氣機感應他的位置。
不止祁勝。
包括他身邊那些人——
鞠英、柳蓉蓉、游芷等等，一個個分明修煉的都是《節氣功》，都是《死人經》，分明都留下了氣機，可偏偏就是感應不到任何動靜。
除非出了內鬼！
除非流于形式！
否則易真人怎麼都想不通，怎麼就找不到人！
戚鎮臉色同樣陰沉︰“我會讓督治殿徹查祁勝，始兒的死必須有人償命！”
……
遠在近萬里之外，祁勝並不知道死者父母的氣急敗壞，但他能夠想象——
“幽冥宗中通過《死人經》與《節氣功》的修煉痕跡所留下的個人氣機，從而追蹤、鎖定，天大地大，插翅難逃。”
“但此地仙府洞天卻能隔絕感應。”
“如今你們身上一切有關《死人經》與《節氣功》修煉的成果與痕跡，都被我用《紫霞真法》化去，從此成了凡人，幽冥宗再難以此鎖定。”
悲風洞府中。
祁勝看身前一眾共計十一人，此刻全都虛弱，或一二年苦修，或二十年苦修，一身修為盡數被消磨化解，再不剩下一星半點。
統統成了素人。
這便是跟著祁勝一同叛變的又一害處。
但相對應的好處則是——
“悲風劍訣！”
祁勝領著眾人往洞府深處走。
這悲風洞府靠外面是兩間極大的石室，四壁光潔如玉，里面石床、石幾、石桌、石墩之類，俱如羊脂玉一般細潤。
再往里走石室極多，怕是有千百間石室，自分門戶，到處都是金庭玉柱，宏大莊嚴，光華照耀，亙古通明，真稱得起洞天仙府。
其中一間石室四壁上赫然有著許多劍痕劍招，正是‘悲風八式’。
“諸位隨我一同逃命，如今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便不分什麼遠近親疏。”
祁勝朗道︰“‘悲風八式’劍意在此，誰若有緣法有資質能從中有所領悟，立地就成不世劍仙。沒能領悟劍意也不妨事，只需認真修習劍術，日後也能成就一代劍俠。”
人群中，于言臉上一喜。
她這段時間特別是這幾日可謂大起大落，歷經大悲大喜，先是在二一降神峰听到祁勝于常威山強勢崛起的消息，欣喜不已。
而後等來的卻是祁勝匆匆忙忙而來，如喪家之犬，要帶著她與馮清叛出幽冥宗開啟逃亡生涯。
于言在祁勝痛陳利害之後，情知她若留在幽冥宗勢必沒什麼好下場，只能咬著牙跟隨祁勝。
而後。
逃到這不知什麼地方，剛醒來，又被祁勝化去了她辛辛苦苦兩年修煉而來的十余年功力。
兩年苦修！
一朝盡毀！
再沒有比這個更悲痛的。
轉頭祁勝又給了他們一個極大驚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