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羽成手扶青磚,磚身早已出現斑斑痕痕,那是歲月雕琢的印記,他猶記得剛來四邑的那一年,個頭還不及這女牆高,惦著腳尖俯瞰著城外的一切,白茫茫的一片,分不清天,分不清地,只有刺骨的寒冷。他心中暗暗的在問,難道這便是他要執守一生的地方麼?
算一算,那時不過十二三歲,卻不知何來的膽量談條件,聖上的眼眸暗淡無光,那是見到母妃的尸身時才流露出的感情,可他知道,除了那目光卻不能再給他更多。
“成兒,梁南的水鄉更適合你,朕賜予你作封地如何?”
呵,溫溪柔湖如詩如畫,一儂細語溫柔鄉,是個好地方,要不了幾年,怕是要在笙歌艷舞中忘卻仇恨,從此虛度半生。身子不由的顫抖,腰封那枚玉佩牽絆作響,垂首間安然入了眼簾,日月同輝……母妃留給自己唯一的東西,手覆在其上緊緊的攥著,叮叮的清響驟停,他已下了決心,“父皇,還是北地吧,兒臣……可以離母妃近些。”
他轉身出了殿堂,殿外桂香四溢,花滿檐階。
“成兒!”
他停下腳步,卻是沒有回頭,他怕又見那滿室的游尾雕龍。
“既然去了北地,就要信守承諾……”
原來至此……聖上早已忘了與母妃的情意,他又何必苦苦糾纏……
記憶的閘門打開,流進心田的便是無盡的痛苦,趙羽成回轉身不願再看,卻見在旁枉然若失的顏沁蕊,微風輕撫,那絕美的容顏透著無盡的憂傷。
“在想什麼?”
顏沁蕊被嚇了一個激靈,雙手在裙上婆娑著,“沒什麼……只是看著王爺如此,奴婢心里也有些郁結。”
听她這麼說,心湖竟也泛起一絲漣漪,“沁蕊,替本王去做一件事如何。”
她倏地抬起頭,趙羽成眼眸中的陰霾早已一掃而光……
回去的路上,趙羽成挑起車上的竹簾,外面一片喧囂,臨車越過兩匹快馬,是向王府的方向去了。
馬蹄聲急,原本一言未發的顏沁蕊也忍不住向外探去。
小杜子從簾帳外喊著話,“王爺,怕是明前茶到了。”
四邑地處極寒,所飲之茶皆是從外而來,這清明還未過,明前茶便已送來,均用雕刻精美的錫罐裝好,快馬加鞭晝夜不停的送往四邑。
“稟王爺,這茶剛炒好便送來了,路上用時十多天,現在飲用正是時候。”
掀開罐蓋,清香散出,片片如一,碧綠青翠,果然是上等。他隨手捻起兩三片,“這上等的龍井還是要上等的水來沖泡啊。”
顏沁蕊站在一旁听著,卻是想起那日假山後單薄的身影,沒多想便脫口而出,“環主子那兒有從松針上采下的雪水。”
趙羽成抬眸,嘴角透著那絲笑意,“她是給了你什麼好處?竟如此替她著想。”
顏沁蕊知道自己多言,窘得不知所以,他見狀依舊笑面,起身把那錫罐遞于顏沁蕊手中,“那本王就去那里坐坐好了。”
她听聞忙長舒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