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赦……!”
“大漢伐罪,無赦。”
張津,各邦野使節面色慘淡無比。
這句話如天雷滾滾,對他們而言不亞于一篇夷族滅種的檄文。
千秋萬歲殿中。
肅殺之氣,徹底沸騰。
渴望封侯之功的將士目光落在張津身上。
一抹抹銳利的目光,像是出鞘揚天的定業刀欲要劈下。
“陛~~~!”
“陛下……!”
張津戰戰兢兢的張口。
“勿言。”
“爾來洛陽。”
“一為攻心,二為問疆。”
劉牧拂袖嗤笑道︰“昔年周天子有九鼎,楚國觀兵于周疆,楚王問鼎之輕重,意在山河社稷;朕準你參禮參宴,便是要告訴你,冀州于大漢很重要,因為大漢之疆不可裂,但大漢不懼戰爭,並州便是前車之鑒!”
“臣懂了。”
張津顫栗著低下頭。
“夜宴繼續。”
劉牧掠過滿殿臣卿賓客。
最終,伴隨著萬勝之樂,登封之舞,被殿外的黑暗所淹沒。
三日之後。
禮部擬詔,通傳天下。
大漢牧天子御制︰冀州之民,持械除佞,伐郡望豪紳,均田自取,凡附議進王表之人皆可誅,一年之內若除不盡惡士,大漢王師伐冀,無赦。
一詔御制,天下俱震。
大漢對內之政,對外之政巨變。
君王死社稷,天子守國門,大漢伐罪,無赦。
旬月之間,冀州各郡惶惶不安,郡望豪紳更是驚恐不已。
渤海。
除國更郡。
南皮,縣令府之內。
關羽按劍立于堂下,目光銳利道︰“兄長,天子御制,冀州之民皆可討伐惡士,某請兵卒伐鄴。”
“不可。”
劉備還未說話,劉德然率先駁斥。
張飛蹭的站起來,惱怒道︰“劉德然,此地是南皮,是大哥的官寺,是南皮的縣令府,安得你一介白身張口,莫要忘了二哥是關內侯。”
“兩位將軍。”
劉德然深吸了口氣,安撫道︰“你們看到冀州有起兵之人嗎?”
“兄長。”
“可準某伐鄴?”
關羽腰間佩劍彈出三寸。
一雙丹鳳眼,冰冷的看向劉德然。
“雲長。”
“某要去青州了。”
劉備眼中閃過一抹酸澀,問道︰“你掌軍留在南皮如何?”
“玄德公。”
“關某,辭南皮縣尉一職。”
“今日贈言,社稷無常奉,君臣無常位。”
“凡君不道于其民,諸侯討而執之,自古以然。”
“然,禮之可以為國者久矣,與天地並,君背盟而欺大國,此必敗。”
關羽神情中滿是決意。
天子御制既下,冀州臣民,不可不伐鄴。
劉備選擇青州,他只能脫離而去,因為他是大漢的忠義侯。
“君無道。”
“雲長不知嗎?”
簡雍起身勸諫道︰“君王死社稷,天子守國門,牧天子確實有資格,可他御制之詔,伐于冀州無赦,所指便是冀州所有生靈,而非是惡士郡望,他是要窮兵黷武,做一個獨夫,使天下生靈涂炭。”
“為何伐?”
“為何無赦?”
關羽抽劍指地,怒問道︰“州郡附逆,推舉罪子,昭天下《代天勸主進王表》,冀州官吏,百姓無動于衷,皆為叛逆,伐錯了嗎?”
“雲長。”
“你要動劍嗎?”
劉備猛的拍案起身,呵斥道︰“青州有百萬黃巾,每日劫掠百姓為生,伐鄴城與救青州,難道你看不出輕重?”
“二哥。”
“二哥。”
張飛也急躁的走出席位,眼中滿是祈求。
他們三兄弟于桃園結義,從黃巾之亂走到了如今,難道真的要散了嗎?
“玄德公。”
“忠與義,難兩全。”
關羽轉身揮劍斬下綠袍一角走向府外,朗聲道︰“關雲長與玄德公之義猶如此袍,從今往後,關雲長是大漢的忠義侯,自豎旌旗,伐于惡士。”
“大哥。”
張飛跺腳轉身看向上位。
劉備拳頭緊握,眸子沉著道︰“讓他去吧。”
“大哥。”
“你……!”
張飛攥拳砸手,著急忙慌的跑出大堂。
“呼。”
劉德然頓時松了口氣。
劉備側目一瞥,淡淡道︰“德然兄長,莫不是以為某會隨雲長討伐鄴城?”
“不會嗎?”
劉德然意味深長道︰“忠義,仁義,可是人主之劍。”
“呵。”
劉備自嘲道︰“某若是真的討伐鄴城,恐怕連渤海都出不去,便被人所殺,焉能與雲長一般胡鬧。”
“胡鬧嗎?”
堂下,孫乾嘆了口氣。
“二哥。”
“你這是胡鬧。”
府外,張飛拉住關羽的衣袖,怒目道︰“大哥去救青州,是為了一州百姓,你焉能就此割袍斷義,莫不是忘了我們在桃園結義,誓同生死,共赴國難!”
“翼德。”
“你還沒看明白?”
關羽揪著張飛的衣袍,大喝道︰“結義之時,我等是為了匡扶漢室,可天子御制在前,他卻不聞不問,伐青州並非是討黃巾,而是想要坐擁青州,他要做第二個袁本初,而不是匡扶漢室。”
“大哥。”
“大哥有苦衷啊。”
張飛眼中閃過一抹痛苦。
他生于富庶之家,自小習武讀書。
並非是看不明白,只是不想挑明,斷了兄弟之情。
“翼德。”
“赴北伐外,戰後封功。”
“我們三兄弟得陛下恩賜,才有忠義侯,南皮令。”
“他選擇州郡治民,某可以理解忠于大漢,而非是當初的驃騎將軍。”
“無極甄家之事,為了我們的結義之情,某忍下了。”
“冀州政變,張榜《代天勸主進王表》,他不動兵,某又忍下了。”
“這次陛下御制,伐冀州無赦,這是陛下對于冀州,對于我等最後的恩賜,他還準備討伐青州黃巾!”
“翼德,這是苦衷嗎?”
關羽紅了眼眸,近乎瘋狂的咆哮道。
“二哥。”
張飛咬牙道︰“大哥被奸人蠱惑了啊,此間種種非他所願。”
“翼德,莫忘了。”
“孝烈帝臨朝,陛下為王太子時,定下鎮國府軍制。”
“騎都尉可領軍五百人,南皮的軍卒逾制未曾削減。”
“人生天地間,無始終者,非君子也。”
“某來時明白,去時不可不明白。”
“關雲長不起兵,有負陛下恩賜忠義之名。”
“再一再二不再三,是他一次一次走上絕路回不了頭,非是某必須割袍斷義。
“從今日始,某不是你二哥了。”
“日後領軍要禁酒,更要收斂性子,莫要鞭撻軍卒。”
關羽紅著眼眸,抬手抹平張飛衣襟上的皺褶。
而後,從腰間摘下南皮縣尉符印塞入對方手中,按劍轉身走向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