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晰有時候會想，為什麼做夢的人會是她。
她是被老天選中的人。
是這個夢，讓她開始了一切與江承的聯結。
讓她可以不用看著江承重蹈夢境中的覆轍。
讓她可以救下他。
無數次猛然想起這件事，裴晰總是慶幸，幸好被選中的人是她。
可是，有時她也會想，她被選中，獲得這樣的能力，難道她只能救江承一個人嗎？
她知道橋上會發生車禍，她不想眼睜睜地看著一切發生。
可是她不知道具體的時間，不記得肇事者的信息，更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件事，她有很多次想過，去阻止這場悲劇，但總是有心無力。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趕回江承的住處的時候，裴晰一打開門，裴致和江承已經在屋子里等她了。
她一走進屋，還沒來得及把包放下，沙發上的兩人就倏地站了起來，裴致一下子沖到她身邊，眉頭皺得很深，“怎麼了裴晰，出什麼事了？”
她十分鐘前打電話，讓他趕緊過來，語氣急切，裴致嚇得連臉都沒洗，連滾帶爬地打了輛飛車過來。
裴晰仰頭看他一眼，又瞥了眼他身後的江承，江承正目光沉沉地看著她。
裴晰深呼一口氣，收回目光，看著裴致語氣嚴肅道︰“哥哥，我要跟你說件事。”
裴致一看她這副樣子，心髒吧嗒一下跌進了谷底。
二十來年了，裴晰這輩子都沒用這種語氣跟他說過話。
裴致腦子里瞬間閃過無數個可能，連垂在身邊的手都在發抖，他控制不住地結巴道︰“你、你說，哥哥、哥哥做好準備了。”
說完，他還偏過頭，極為不善地瞪了江承一眼，也不知道腦海里有了什麼猜測。
裴晰抓住他袖子，再次強調一遍︰“哥哥，你一定要做好心理準備。”
裴致深呼一口氣，表情嚴肅得好似要奔赴刑場，“你、你說吧，哥哥做好了。”
裴晰看著他的眼楮，沉吟兩秒，終于輕聲開口︰“其實，從很久之前，我就開始做夢，我能夢到…未來發生的事。”
裴致︰“。”
他眨了眨眼。
深呼了一口氣。
又張了張嘴。
最終一個字都沒說，只是定定地看著她。
眼神…不好形容。
“哥哥？”裴晰叫他。
裴致沒回應，只是抬起手，放在她額頭上。
手心手背，左手右手，反復試了好幾遍，然後眉頭深深地蹙了起來。
“真心話大冒險？”
“這還不到三月份也不是愚人節啊？”
“裴晰，你是不是逗我呢？”
裴晰︰“……”
她就知道，正常人很難輕易相信這種事。
就在這時，江承忽然抬腳走過來，站在裴致對面，低聲開口︰“裴致，裴晰說的是事實。”
裴致︰“？”
他嘖了一聲，“到底什麼賭注，你倆玩這麼大？”
“選我是因為覺得我好騙？”
“我看著有那麼傻？”
裴晰︰“……”
江承皺眉開口︰“裴致，我們沒跟你開玩笑。”
“我知道你一時很難接受，但是，我和裴晰說的都是實話，我們沒有那麼無聊，不是在玩游戲。”
“你信我們嗎？”
屋里安靜了好幾秒。
裴致定定看著兩人的臉，卻發覺，兩人臉上依舊一片正色，沒有半分玩笑。
而後，他臉上的戲謔漸漸滑落，漫上一絲肅然。
十分鐘之後。
“你的意思是…你之前一直在做夢，能夢見未來發生的事？”裴致坐在地板上，仰頭看著裴晰，喃喃道。
“嚴格來說，也不是未來，就是…”裴晰沉吟兩秒，謹慎措辭，“你可以理解為兩個完全相同的平行世界。”
“然後你夢到在不久之後，那個叫謝舟的，吸毒之後開車上了跨江大橋，然後出了車禍？”
“嗯。”
裴致眉峰微蹙，似是在思考。
裴晰和江承使了個眼色，沒有出聲。
她知道，她哥哥思考的時候，不喜歡別人打擾。
過了一會，裴致扶著下巴，眼神不自覺看向斜上方，似乎想起了什麼，“我好像確實記得…高中的時候，有段時間你總是做噩夢。”
裴晰忙不迭點頭，“對。”
裴致又回憶道︰“好像…是高二升高三那年暑假，就是當時五中那幫人在球場墊腳，我跟他們打起來，還害你手受傷了的那次。”
裴晰遲疑兩秒，然後點頭。
那是她第一次做夢，夢到江承說要讓她永遠陪著他，然後被嚇醒了。
沒想到裴致還記得。
“所以那天你被嚇得臉那麼白，就是因為夢到車禍這件事？”裴致問。
裴晰一頓，然後含糊其辭道︰“算…算是吧。”
算是有點關聯吧。
她剛才解釋的時候，只提到了江承的公司和大橋上的事故，對于他送她的房子還有關了她五天的事，只字未提。
因為…就是…她感覺…沒有必要說。
也有點不太好說。
裴致準得炸毛，到時候，反而耽誤了正事。
裴致听到她的回答，哦了一聲，不疑有他，“怪不得你那天那麼害怕呢，確實挺嚇人的。”
裴晰心虛地點點頭，“嗯嗯。”
裴致又垂眸思索幾秒，忽然想起什麼，一下子站了起來，他指著江承問道︰“所以他早就知道你做夢的事了！？”
裴晰一愣，連忙否認，“也不算早…”
“但是比我早。”裴致一臉的不可思議，“這麼大的事，你竟然第一時間不告訴我。”
裴晰︰“。”
她就知道，她會遭受到這種控訴。
但是她那時候…真的沒法說。
也沒什麼合適的機會。
就在她想著要怎麼安慰安撫裴致的時候，江承忽然出聲︰“因為我之前也做了和裴晰一樣的夢，如果不是這樣，我也不會知道。”
他又補充，“不是早就知道的，在這之前，裴晰也沒有跟我說過。”
裴致哦了一聲，心情瞬間緩解不少。
他又垂下頭去，不知道想起什麼，又瞬間抬起頭來，一臉的義憤填膺，“不對，憑什麼你倆都能做夢，就我做不了夢？！”
“你們孤立我！！”
裴晰︰“……”
江承︰“……”
裴晰摸摸鼻子，一臉無奈，“哥哥，現在重點是這個嗎？”
裴致唔了一聲，“…嗯，好像不是。”
說完，他深呼了一口氣，目光定定地看著裴晰。
過了好幾秒，他挑眉一笑，像是她第一次做夢那晚，對著被嚇到的她說“過來，哥哥抱抱”一樣，帶著一種吊兒郎當的可靠，他說︰“雖然我妹妹沒有第一時間告訴我，但是現在，我想，我妹妹一定是需要我的幫助，才會跟我說。”
“說吧，你想讓哥哥怎麼幫你？”
裴晰驀地笑了。
雖然她不知道車禍發生的具體時間。
但是她直覺，離夢里那場車禍的時間節點，已經不遠了。
她看著裴致，聲音沉靜地開口︰“哥哥，先打電話，給時琛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