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日
程帆這天被媽媽抓了差,命他現在就去機場接許意寧,這個假期,許意寧被送到香港來玩——難怪程敏說有要緊事讓他回來香港,就是說,這個假期,從現在開始,他就要陪著一個小丫頭泡在海洋公園,而不是左擁右抱的和美女去海邊曬太陽。
“不會吧,媽咪,你說的要緊事就是讓我——看孩子?”
“你不是說和意寧最要好的麼?”
看著太後眉眼中的得意,好吧好吧,就憑這一句話您就算計您的寶貝兒子?我可是您唯一的兒子!——程敏剛停了程帆的所有信用卡。
知道太後是動真格的了,程帆有點無奈︰就算是自己荒唐了一點,可是也沒必要用這個做懲罰吧?
“媽咪——”
程敏告訴他裝可憐什麼的都沒有用,本來說好是她負責監護許意寧,但她突然有急事,既然是媽咪的兒子,當然要為媽咪分憂了。
鬼才信呢,和帆見這事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改變的了,他要報酬。
程敏說可以考慮開通一張卡,但有時限,完全看程帆的服務水準和許意寧的滿意程度。
在威逼利誘下,程帆妥協了。
程敏很滿意兒子識時務的態度,上樓去換衣服,她今天還有得忙呢。到了樓梯口,她突然停下來,“你怎麼還坐在那兒,不出發麼?”
程帆說時間來得及。
可是萬一塞車怎麼辦?如果你要是讓意寧等的話,那麼——
明白,卡!
程帆起身,火速沖出大門。
程帆到了機場,抬手腕看看表,距離飛機到達還有將近一個小時!
天,這真不是個好兆頭。
他懶得去咖啡廳或是休息室,直接在出口附近找了個座位坐下,帶上耳機,看著來往各色美女的腿或是胸,只一會兒,就厭了,干脆躺下來,結果真的就睡著了。
程帆睡得正香甜,被人晃醒了,他迷糊的睜開眼,眼前站著一位東方美人兒,穿著空姐的制服,不是他常見的類型,不過從曲線上看應該挺有料的。
程帆坐起來,把耳機取下來,“嗨,怎麼了?”他說的是英文。
那空姐甜甜一笑,“請問您是這位小妹妹的家人麼?”
程帆把目光往旁邊一轉,許意寧正撇著小嘴看著他,目光中帶點不信任的輕視。
程帆心一驚,難道,難道自己睡很久,讓公主等得時間長了發脾氣?
還不等他說話,許意寧對著美女空姐換了一臉甜美笑容,“大姐姐,謝謝你噢,耽誤你這麼長時間陪我找哥哥的。”
空姐與許意寧有兩個小時的交情了,現在和許意寧的相處樣子跟親姐也沒什麼不同,二人聊了兩句,許意寧揮手告別了“大姐姐”,轉過頭看“壞哥哥”的目光就不善了。
程帆剛才還以為自己眼花,現在知道了,這小東西真的生氣了,噢,真難對付。
卡,為了卡。
程帆擠出自認為最親切的笑容,“寶貝,歡迎你來香港。”
許意寧嗯了一聲,“不回家麼?”
程帆這個超級跟班拎著大小姐的行李帶著許意寧回家去。
一路上,程帆同許意寧解釋自己也剛到香港沒多久,倒時差很辛苦的,所以剛才才睡了一下下,就讓寶貝等得時間長了點,但他保證,今後這個錯誤絕對不會再犯的。
听了這個解釋,許意寧很通情達理的同意自己不向程敏告狀,“要不然,你再睡一會兒?我坐那邊去。”
不用,回家再睡!
許意寧很快就同司機攀談起來,司機給她講沿途的風景,又講起香港的風土人情,許意寧和程帆都听得津津有味。
司機姓鄭,是程敏問宋家明借的,宋氏的公司有很多司機是專門接待從世界各地來港的重要客戶。像這位鄭大勇就精通粵語、英語和普通話。
不要小看這位司機先生,論及香港的知名食肆、美景游樂、歷史八卦,他是樣樣皆通,有了他的引導,別說是許意寧,就連程帆都玩得暢快,這個假期也沒有他開始想得那樣糟糕。
既然許意寧算是小朋友,那海洋公園就是必游之地。
程帆和鄭大勇都做好了準備,打算照顧小姑娘的喜好,看看鳥兒,看看魚,誰知許意寧直接問,“過山車在哪里?”
很好,有魄力。
三個人坐了手扶電梯上山,直奔過山車而去。
他們三個一起坐了一次,許意寧大呼不過癮,還要再玩,于是程帆和鄭大勇兩個給她排隊,轉了三圈兒,許意寧的臉上終于露出了笑模樣——不然總繃著,跟個小大人兒似的。
還有沒有更刺激的?
有哇,極限之旅,許意寧一看,噢,就是直上直下唄,听著尖叫聲的分貝,還行,排隊。
坐完之後,小姑娘比較一下,還是覺得過山車更刺激。
程鄭二人面面相覷,鄭大勇說了,“還有很多好玩的呢,比如海洋世界,不過,咱們先吃點東西?”
吃東西當然沒意見,三人去了灣景餐廳吃自助。
看著許意寧夾東西,程帆都有點吃驚了,平時妹妹吃飯不這個樣子呀。
鄭大勇不好意思說,只是覺得小孩子沒有輕重,他一向不喜歡浪費的……不過,見怪不怪吧,老板都說是重要的客人,也輪不到他有意見。
沒想到,吃得最干淨的就是許意寧——剛才消耗太大了,而且還有一下午時間呢,怎麼也不能因為體力問題而不盡興,對吧!
這樣邊吃邊看風景,走的時候都有點舍不得了。
許意寧失算了,她以為接下來的項目還是那麼刺激的,但鄭大勇說了,下午的海豚表演是必看的節目,否則後悔的。
許意寧不要後悔,她有個優點就是善于听取別人的意見,于是三個人又排隊,看了半個小時的海豚表演,果然,那麼可愛的動物誰能不喜歡?許意寧的手掌都排紅了,出場的時候,求程帆買了一堆的海豚鑰匙扣。
三個人喝著汽水,排隊坐纜車下山。
兩個大的終于領教了小姑娘的能量,不敢輕視她,于是看著沒什麼刺激性挑戰性的也不推薦她玩。什麼旋轉木馬,什麼小鳥劇場,她統統沒有興趣。
走到前邊一處圍滿了人,多是青年情侶,原來是射擊游戲。男孩子們這時要表現出英雄氣概,女孩子在一旁拍手吶喊助威,別管成績如何——大都不怎麼樣——重要的是在這個過程尋找那份兒當英雄的感覺。
許意寧多看了兩眼,程帆心說幼稚,果然還是女孩子,不過為了伺候好公主殿下,他還是問了一下,“喜歡麼?”
許意寧點點頭,還行吧。
那喜歡哪個?程帆的意思是你喜歡哪個玩偶玩具呀,哥哥打給你。
許意寧指指海豚。
程帆一看,要是中型海豚得擊中五個氣球,特大號的海豚要十發全中。——啊,騙人的把戲,不過為了卡,嗯,加油。
程帆只射中了三個氣球,得了一個小鑰匙鏈。
真沒面子呀。
鄭大勇覺得這麼可愛的小姑娘想要海豚,自己也得努力試試,于是也下場了,結果開始的五發就只中了兩發。
許意寧接過槍,把剩下的五發打完,試了試槍的誤差,最後三發都中,那麼這輪的成績比程帆要強。
許意寧還要玩兒,這回她自己上,兩個大男生一左一右的護著駕。
半分鐘都沒用上,許意寧以全中的成績捧了大海豚——身後圍觀的一大群人熱烈鼓掌。
許意寧問鄭大勇,“你想要哪個?我送你。”
老板急得出汗,“這位小妹妹真厲害!”誰家的小女孩兒趕緊去參加奧運什麼的,別來我這小攤子搗亂呀!
回到家,鄭大勇在大門口停了車。許意寧從程帆買的鑰匙鏈中挑了兩個送給他。
鄭大勇非常的高興,都說禮輕情義重,和小姑娘接觸的短短幾日,他都佩服人家怎麼教育出這樣有禮貌有修養又聰明可愛的孩子……
程帆抱著海豚大玩偶站在車外等,心中不平衡,什麼呀,對個司機比對我都要好,剛才也是問他想要什麼,然後又拿我買的東西送人……切,超極沒良心,小東西!
進了家門,程敏還沒回來呢,兩個人各自回房間洗澡換衣服。
程帆剛從沐浴間出來,許意寧就來敲他的房門。
打開門一看,小丫頭抱著幾乎和她一樣高的海豚玩偶仰頭看著他。
什麼事?又餓了?
許意寧搖頭,把玩偶塞到程帆的懷里,“這個,送你。……嗯,謝謝你,程帆哥哥,今天我玩兒的很開心!”
小姑娘有點臉紅紅,畢竟這樣和這麼漂亮的哥哥表達感謝她還十分不習慣的。
程帆抱著海豚,心里有什麼地方軟了下去,“啊,嗯,開心就好。”
他也不習慣多個妹妹。
尷尬的事兒終于辦完了,許意寧道,“哥哥,我餓了……”
刷卡
程敏在一個慈善酒會上遇到了宋震鎧的太太諶靄蓉,諶靄蓉拉著她抱怨妹妹這幾年都在美國不肯回來。
程敏解釋,“奕兒的太太一直忙工作,孩子一直是大嫂在帶著呢,她怎麼走得開?再說了,孩子還小,來回搭飛機也不方便的。”
“我還不曉得,只是覺得身邊沒個伴兒,怪悶的。”
听宋太太抱怨沒有人陪,程敏不由得笑了。
諶靄蓉嘆口氣,“當然了,牌搭子是不少,可是總少個談心事的。”
“要不您也去美國住幾個月好了!”
諶靄蓉冷笑一聲,“城里都傳開了,我就不信你沒听到。這時候我走開,那是默認自己輸了?”
程敏看諶靄蓉神情激動,不似從前遇到風波波瀾不驚的模樣,大為驚訝,忙把她拉到沒有人的地方。
諶靄蓉被她這樣一拉,立刻恢復常態,邀請程敏到家里去玩。程敏會意。
第二天,程敏便帶著程帆和許意寧到宋府上去做客。
宋家明的太太姜雪兒的妹妹姜詠兒正好來港度假,姜雪兒就招呼幾個孩子去泳池邊玩耍。
程敏隨諶靄蓉到了泳池旁的一處休閑廳,既能看到外面的情形又不會被打擾。 佣人上了茶,退下去。
“林家那件事你曉得吧。”諶靄蓉改用滬語,“謝玲玲給他們家生兒育女,相夫教子,可謂是三從四德的典範了,可是林建岳偏偏迷上那個小明星,鬧著要離婚。要不是林家老爺子和二太太都極力反對,恐怕她早就成下堂妻了。”
一開始卻從別人家的是非講起,看來真應了那句同病相憐的話了。
果然,諶靄蓉嘆息道,“人家謝玲玲還有個公公婆婆出來撐腰,我哩?誰替我主持公道!”
程敏和諶家姐妹一直相熟,這會兒也不避諱,“大姐,姐夫的事你一直很少管,怎麼這次這樣上心的?”
“都鬧得滿城風雨了,說什麼迷得他神魂顛倒……呸呸呸!”
程敏還是不信,“大姐,你連那個秘書都忍得,怎麼一個選美出身的明星就忍不得?”
“那狐狸精幾次在公開場合上暗示你姐夫追求她,很有誠意,又擺出清高的樣子來,恨得我牙根兒真癢癢,不就是為了錢麼?擺出那副樣子來不是成心惡心人?哼!你姐夫也是個不爭氣的,那女人選中了亞姐擺什麼慶功宴,他就送花籃,這些小報雜志上都有寫,……你不會不知道吧。”
“大姐,不瞞您說,城里這些個新聞也好八卦也好我是從不關心的,”
諶靄蓉當然知道原因——若說八卦的主角,這位曾號稱香港名門第一美人“風光無限”的時候,那班小明星算個什麼東西?
“大姐,要不,我幫您想個法子?”程敏計上心來。
程敏笑道,“像這種人,不用您親自出馬,也不用你發火動氣,只消……”她附在諶靄蓉耳邊低語幾句。
“這能行得通麼?未免也太胡鬧了!”w
“就是胡鬧才好,她有幾斤幾兩?又怎麼知道這里邊的水深水淺?”
諶靄蓉還是搖頭,“那萬一她不怕呢?萬一她不信呢?”
程敏一笑,“像這種靠臉混飯吃的什麼最要緊?如果她是鐵了心就傍上姐夫也就罷了,可現在她風頭正健,有多少富豪追呢,恐怕現在正挨個稱金主的斤兩,怕是正挑花了眼也是有的,所以我打賭,她肯定會怕得要死,知難而退。”
諶靄蓉覺得程敏說得有理,不住的點頭。
這時,姜雪兒敲門進來了,說大家想游泳,可是兩位客人都沒有帶泳衣,家里也沒有合適的——其實是兩個超級潔癖的人不肯穿別人家的泳衣罷了——所以她想帶著幾個孩子去購物,這樣下午回來就可以游泳了。
諶靄蓉正心情大好,于是說那咱們一起出去吧,就在外面吃午飯,家明不是說有個朋友新開的餐廳不錯麼?咱們也去嘗嘗。
姜雪兒听了之後非常的意外,婆婆主動說與她同行,這可是少有的事,于是趕緊出去做準備。
一行八個人,兩輛車︰諶靄蓉程敏許意寧程帆坐一輛,姜雪兒姜泳兒宋佩文宋佩華坐一輛。
姜泳兒和程帆同歲,很小就隨家人移民去了澳洲,作風十分洋派,今天提議要游泳的就是她。她見大姐逛個街居然穿著非常正式的套裝且妝容一絲不苟,不由心中笑話她老土。
到了商場,諶靄蓉對許意寧道,“喜歡什麼就說,千萬別客氣,這次你來,我還不曾給你禮物呢。”又看了看姜詠兒,也客氣了一下,“詠兒也是,喜歡什麼讓你大姐買單好了。”
程敏這次帶兒子和外甥女來做客,特意拿了許意寧帶來的上海和甦州的一些土產,很得諶靄蓉的歡心。
許意寧當然不會真的看到什麼拿什麼,可姜詠兒看到那些名牌衣服包和鞋就挑花了眼。
姜雪兒在公眾面前要擺足宋家少***款,于是一個多小時之後,她刷了幾十萬。
大家正討論一會兒上哪兒吃飯,許意寧突然說,“算得不對呀,”
商場經理陪著笑,要逐筆的對帳,姜雪兒一直覺得許意寧非常的乖巧,怎麼這個時候跑出來搗亂?真是丟人。
她剛想擺手說算了,可是看到婆婆已然坐到了沙發上,擺出靜等結果的樣子,她也不好說什麼,等吧。
經理對了兩次貨,汗下來了,賬單上怎麼多了兩個夏奈爾的包?
姜詠兒等得不耐煩,斜眼看著許意寧,用粵語道,“有必要對來對去麼?”
許意寧听不懂,程敏道,“那邊好像已經有結果了,看看吧。”
經理過來非常抱歉的解釋,不知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諶靄蓉問結果。
結果就是姜雪兒多刷了五萬多塊錢。
怎麼解決呢?就是把那筆錢返到卡里,需要姜雪兒在幾個單子上簽字。
程敏非常奇怪,怎麼許意寧就能知道多刷了那麼一筆錢呢?
許意寧說,看到兩個服務員——一個負責結賬的一個負責拿貨的在一起打暗號,她也是猜的,而且看她們的笑容好復雜喲……
程敏汗——就憑這個?小丫頭,你運氣未免也太好一點了,以後不許這樣冒失了,知道了?
許意寧最近在看福爾摩斯,看得有點走火入魔,好不容易逮個機會練習一下,誰知瞎貓踫上死耗子,一對慣犯就這樣落網了。
諶靄蓉听她們用滬語的對話,不由失笑,再看自己的兒媳婦,冷了臉,“把東西都退了吧。”只把程帆和許意寧挑的泳衣拿出來,自己拿出錢包里的卡,“這個是阿姨買給你們的。”
姜詠兒看見自己挑的東西都被退掉了,十二分的惱火,看著許意寧就格外不順眼,“不就是多刷了五萬塊麼?真是窮鬼。我大姐是宋家的少奶奶,買東西刷卡還要對賬麼,你可別丟人了。”
她講的是英語,偏巧這一年多許意寧很是惡補了一下,大致听得懂,她用滬語講道,“你講得倒輕巧,你自己掙過五萬塊麼?這錢是大風刮來的麼?我知道諶阿姨家有錢,可是誰掙這個錢容易呀?辛苦賺來的錢就不能這麼揮霍!——哥哥,你翻譯給她听!”
程帆暴汗——妹妹,他想說,我也听不大懂,也翻譯不出來呀……
程敏用英語把許意寧的原話講了出來,然後再加一句,“憑你是誰,再大方也沒有這樣花別人家錢的道理吧。”
說罷,程敏拉著許意寧走到諶靄蓉身前,“大姐,今天這樣,我們也不好再打擾了,這樣吧,下次有空再約。”
諶靄蓉踫到這件事也正頭疼,這算是詐騙吧,是不是該交給律師解決呀?听許意寧講的那番話,對姜家姐妹更無好感,現在她是連看都不願意多看她們一眼就別和她們一道吃飯的,于是也不挽留程敏三人,只說一定會請小姑娘吃一頓大餐!
程敏三個人倒是在外面美美的吃了一頓,宋家的諸位過得就沒那麼愉快了。
宋家明得知此事,非常的生氣,晚上回家質問妻子,“你長沒長腦子啊?”
姜雪兒很委屈,“怎麼了,我妹妹說得也沒差,我是宋家明太太,隨便花個幾十萬上百萬有什麼稀奇的?”
“花錢誰禁著你花了?可是你現在都成別人的笑柄了,你知道不知道,連個小女孩兒都不如,讓人當傻子一樣糊弄,天知道你這些年都白扔出去多少錢!”
“錢錢錢!你就知道講錢!我是你太太呀!”
“是呀,最好笑的就是你是我娶的太太,居然一點都不體諒我賺錢的辛苦。”
“賺錢有什麼難的?我當初賺錢也容易得很呀!”
宋家明點頭,容易,脫了衣服拍三級片麼?
“你既然瞧不起我是選美出身,當初何必娶我?”
你不用再提醒我犯過的錯了!我已經為之付出了很高的代價了。
二人爭吵的結果就是宋家明再次一夜未歸。
暗戰(上)
程宅的大廚房里,程帆關了煤氣,把平底鍋里剛炒好的肉醬澆在之前煮熟的面條上。
許意寧摩拳擦掌拿著叉子和勺子霍霍而動。她右手用叉子挑起醬汁旁的面條,抵在左手的勺子里,不停轉動,終于把長長的面條卷成了一個圓球然後一下吞在口中,細細咀嚼,眼神飄過來飄過去做品味狀。
“怎麼樣?”程帆一臉急迫的問道。
許意寧放下叉子和勺子,伸出了一只手,“好吃,好吃,好吃,好吃,……嗯……”
兩個人講的都是英文,許意寧連講了四種英文“好吃”的說法,每說一種,指頭就扳下一個,扳下四根手指頭,就扳不下去了。
程帆現在和許意寧交流主要用英文,小孩子學語言總是快的,這不,沒幾天,許意寧的日常用語已經非常流利了。
兩個人現在玩的很合拍,比如一道去騎馬去游泳去滑冰……游泳的時候,大多是小丫頭在游,程帆呢多在池邊看風景,偶爾下去炫一下,騎馬兩個人半斤對八兩,好像許意寧還強一點,滑冰是程帆的強項,如果當年不是程敏執意反對,他都能進大學的冰球隊了。
程帆偶爾會比較自己泡妞和帶妹妹的感覺,似乎和妹妹一起玩更愉快一些。啊……
玩兒累了,就在家休息幾天,偶爾佣人放假,兩個人懶得出去,也等不及送外賣,程帆就會下廚煮方便面。
許意寧對食物再沒要求,總來速食產品也受不了,于是程帆從網上找菜譜,自己在家做飯,今天做的就是意大利面。
有人天生做飯就好吃,程帆屬于這類,連他自己都驚訝在烹飪方面的天賦,如果哪個熟悉程帆過往經歷的人看到他現在一副居家好男人的模樣,肯定都不會相信自己的眼楮。
——難道世界末日真的要來了——人不帶這麼變地!——太反常了!!
小丫頭扳完第五個,說了一句還不賴。
程帆听了不樂意了,不是說好吃麼?怎麼又湊活了?
“哥哥,中國有句古話叫謙虛使人進步,我總夸你的話,你都沒有前進的動力了,要知道做飯和學習是一樣的——那是永無止境啊。”
後半句是中文,程帆不懂,兩個人用英語和漢語最淺顯的語句解釋了半天,之後,都做恍然大悟狀。
悟完的程帆來了一句,“我就是驕傲也一樣是進步的。”
“做人要低調,”許意寧掰起媽媽教的大道理,然後說了好幾個類似于韜光養晦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天妒英才槍打出頭鳥兒的成語——噢,最後一個是俗語,程帆听得直翻白眼,一句也沒听懂。
程敏回得家來,在廚房門口听了半天,這時候實在忍不住哈哈大笑,然後用英語給兒子解釋。
許意寧听了之後,也用英語贊道,“阿姨真有智慧!”
笑得程敏合不攏嘴,程帆直罵小東西慣會擦隻果。
這下輪到許意寧變成丈二和尚了,程敏又給她解釋這是英文中講拍馬屁的典故。
哇,美國的老師那麼容易擺平的?一個隻果就能當賄賂。
程帆見小東西一會兒精得要命,一會兒又傻得可愛,再看那一張小臉紅潤潤得真跟隻果一樣,情不自禁湊過去輕輕咬了一下。
許意寧大叫,“阿姨,阿姨,哥哥欺負我,哥哥咬我……”
許意寧要找程敏,程帆死抱著她不讓動,兄妹兩個打打鬧鬧,一時好不熱鬧。
程敏一旁看著,一邊開心一邊暗想,兒子有多久沒有像個孩子了?
過幾日,宋家明親自送帖子來,請程敏和許意寧程帆去宋家大宅赴宴。
程敏拿著帖子,笑著說,“何必玩兒得這麼虛套,還真拿個帖子來請。”
宋家明正色道,“看清楚,是我家太後的親筆!”想一想,還是忍不住問出口,“那件事是你做的吧?”
程敏知道他說的是哪一樁公案,也不否認。
宋家明長嘆一聲,“你害死我了,大家都認為是我幫太後做的聲勢。”
程敏瞪了他一眼,“我就知道,幫了你反而要受埋怨的。狗咬呂洞賓說得就是你了!”
“這怎麼是幫我?現在都在盛傳我家太後發了追殺令,要破那l小姐的相,八卦雜志上說得有鼻子有眼楮的,又說那l小姐嚇得花容失色已經躲到國外去了,連幾個簽好的表演都臨時失約。我那幫酒肉朋友都猜是我幫太後找人動手的,他們這樣猜想,老爺子也會這樣猜,——這個惡名我是擔定了。你說,這不在害我?”
程敏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虧了我幫你,要不然你可真錯失這大好機會。”
“怎麼講?”宋家明不解。
程敏突然想起那日諶靄蓉講的林家,于是她也拿林家做伐子,講了起來,“你曉得林大少的笑話吧。”
“你是說麗新的林建名?”
“沒錯,自二房的林建岳回香港,林建名就被打入冷宮,什麼實權都沒有了,說白了就是個大閑人,唯一可做的是養幾匹馬。你看他給馬取的名字,什麼嘻哈大少,開心大少,叫得這麼直白就是提醒別人他才是長子嫡孫,最關鍵是他想他老子記住他的大少爺身份。但有什麼用,失勢了就是失勢了。元配養的又怎麼樣?”
宋家明也是人精,“我們家可沒那麼多房太太,你也知道,我爹就娶了我媽一個,而且我也沒有旁人養的小兄弟。”
“但你有親兄弟呀,——家聰是專業人士,在美國一心搞航空科技不回來,可家豪呢,人又聰明能干,又娶了一位好太太。你們是親兄弟,在父母的眼中自然是一樣的,宋家又不是像李家那樣講究長子繼承的,那就是說你和家豪都有機會,但比太太,你就差得遠了,人家娶的是門當戶對的千金小姐,諸多方面都有助力,你呢?除了她生了兩個兒子,還真挑不出一個好來。最近又鬧出這樣的事,惹得大家看笑話。我看你父母已然嫌惡了她,你現在站在太後的立場上,那將來太後就得全力助你。”程敏嘆了口氣,“我並不是挑撥你們兄弟的關系,但是我勸你早點擺明立場,免得家豪多了心思,還有,你搬出大宅吧,姜雪兒這樣住在婆婆跟前一點好處也沒有。”
“我也只是為了孩子們能常陪著母親呀。”宋家明腦子轉得也快,但在心上人面前還是要搬個梯子自己下得台來。
“一樣的,反正他們現在都送到國外上學了,只放假回來,說起來,姜雪兒這麼多年都沒能進得門檻,以後也不可能有太大的長進。與其這樣在跟前討人嫌,不如搬出來反而比較容易相處。”
宋家明想想自己的兄弟們,“別人不敢說,家豪一直對我很尊重的。”
程敏笑道,“平素你也精得哩,怎麼你就不懂人心會變得呢?你這樣想,家豪是這樣想的麼,家豪那個太太呢,那鄭家呢?這麼簡單的道理怎麼輪到你自己身上就犯渾?旁的不說,今年你家老爺子辦生日,鄭家可是出動了大場面來祝壽,雜志上都寫強強聯手,你心中就沒有觸動?”
宋家明听得程敏的話句句在理,嘆了口氣,“當初真不該選這樣的人做太太。”
“後悔了?”程敏訝異,“真不像你。”
宋家明要酒喝,程敏從廚房拿了香檳和兩個杯子。
宋家明一杯下肚,這才繼續說道,“我也不怕你笑話我,當初只想娶一個絕色的,怎麼樣也不能比你的風頭差,現在想想多麼淺薄,結婚並不是兒戲,總听老一輩人講娶妻娶賢,我覺得落伍,如今倒覺得老話兒自有道理,光漂亮沒有腦子有什麼用?”
“算了,人家講你同你家老爺子是一模一樣,除了風流,能干也是有口皆碑的,守得住接班人的位子也不枉你努力這麼多年。”
宋家明淡淡一笑,“如果能得一知己長伴左右,這些虛的名利拋下了又如何?”
程敏瞪他一眼,“真是夠麻煩的,我開解你半天,你就要看破世事了?枉我白作一次小人。”
“也就在你面前說些瘋話罷了,我哪舍得這花花世界?”宋家明看著酒杯里的汽泡,“我也並不是不顧念兄弟的情分,可像你講的,我辛苦這麼多年,如果真的敗在小弟和鄭家的手里,那真是窩囊死了。”
說起宋家豪的岳父,正是城里有名的珠寶大王鄭家瑜,雖說是珠寶起家,這些年,他又玩地產又玩娛樂的,真是哪個賺錢就撈哪門。程氏在香港地產失了兩個小標的,就是輸在鄭氏的手里,雖然也談不上多大的損失,但畢竟競爭的苗頭已經出現了。
就算不為程家打算,程敏這番作為也是為自己鋪路。
程敏夫家的生意主要在北美和歐洲,這十幾年,因為移民潮鬧得,香港各大家族都紛紛把勢力擴張到海外,尤其是李家和宋家,勢頭最猛。
她插手宋家的家事並不是僅為了兄嫂站定立場,最主要的也是為將來程帆能在家族中站穩腳跟打基礎,尋找支持者,宋家無疑是她需要的助力之一。那麼宋家明和宋家豪兄弟兩個,她當然希望最終掌權的是家明。
兩個人各有思量,都悶悶的喝著酒。
暗戰(下)
周末,程敏三人去赴宴。很意外的,宋家人都在,包括宋震鎧。
這天程敏穿了一件寬松式暗青色絲麻短旗袍,配飾卻沒有帶玉,而是一對碩大的鑽石耳環,左手無名指上是一只五彩鑽戒,造型夸張奢華,雖然這身打扮乍一看過于樸素,再看得第二眼卻還是能瞧出她一貫的美艷華貴路線。
家豪的妻子鄭麗媛看到宋家父子三人眼中流露出的激賞,笑著上前拉著程敏的手,“怪道听老一輩人講若說穿衣打扮還得是看miss程,能把個素色旗袍穿得這樣明艷動人,也只得敏姨你一個罷了。”
程敏不露痕跡得擺開了鄭麗媛的手,“看旗袍穿得華麗富貴得是大姐,你們小的近水樓台也沒學到一招半式,到底是年輕人,不懂得欣賞罷了。”
她同諶靄玲拉了下手,又像是才看到宋震鎧似的,“姐夫也在家,難得難得,來,見見我外甥女兒。”
她伸手召喚許意寧,許意寧從程帆身邊走過去,向宋震鎧行禮,“宋叔叔您好。”又向諶靄玲行禮,“阿姨好。”
許意寧今天穿得是在甦繡訂制的一套中式裙子,上身是月白色右衽寬身軟緞短襦,衣襟下擺繡著一只帶荷葉的蓮耦,荷葉上還蹲著一只小青蛙,□是翠綠色的百褶及膝短裙,斜挎了一只小小的圓形紅色絲絨小包,腳上穿了一雙大紅色的漆皮圓頭系帶芭蕾鞋。
宋震鎧一打眼這粉妝玉琢的女童就心中歡喜,又見她小小年紀卻彬彬有禮落落大方,立刻好感十足。
諶靄蓉笑著伸出手,“好孩子,今天打扮得真是漂亮!”
許意寧笑吟吟的走過去。
“哎呀,這衣服真別致!”鄭麗媛看到許意寧上衣後身下擺繡著一對荷花,一只盛開而另一只卻是含苞待放。“怎麼看著眼熟?啊,我想起來了,好像是媽咪的朋友顧小姐的外孫女也有件類似的。”
姜雪兒就慣瞧不上鄭麗媛在哪兒都要搶風頭的樣子,“弟妹對別人穿戴真是格外的上心呢。”
“是啊!”鄭麗媛索性大方的承認,“我不但對衣服上心,對賬單更上心呢。”她呵呵的笑,全然不把臉色驟變的姜雪兒放在眼里。
她們妯娌兩個互動,諶靄蓉卻沒往心里去,——她不但是覺得許意寧今天格外精致漂亮,此刻更看著她脖子上用紅繩掛得那塊玉眼熟。
諶靄蓉突然想起那是自己的嫁妝,是幾年前初見小姑娘時送給她的見面禮,知道許意寧是上了心的特別戴著來做客,心中更是對她喜歡得緊。
宋家明听著妻子和弟妹拌嘴又全然落在下風,心中暗罵她沒有眼色。眼見著父親一直滿眼帶笑得看著佳客,這時听著兒媳們說話,眼神又深了一點,忙走到他身邊,講道,這就是和佩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那個小孩子。
宋震鎧奇道,“是麼?原來如此,看來這小姑娘和咱們家還真有緣呢。”
宋家明笑道,“不然這樣,母親一直為沒有個女兒遺憾,不如認了做干女兒。怎麼樣?”
這話說到了諶靄蓉的心坎兒上。
姜雪兒正在心里用眼 著鄭麗媛,隨口說道,“弟妹這胎沒準兒就是個女兒呢,婆婆抱孫女也是一樣的。”
她這是向鄭麗媛示威,——鄭麗媛結婚幾年這才好不容易懷上了孩子,可自己早就為宋家生了兩個孫子!
鄭麗媛就听不得別人說她懷得是女兒,不由冷哼了一聲。
宋震鎧道,“人家是名門的千金,咱們再喜歡,真心想認干女兒也須經過許將軍伉儷點頭同意才行。”
程敏笑道,“這事兒包在我身上,我親自去講,肯定讓大姐如願以償。”
諶靄蓉拉著許意寧的手眉開眼笑,“那我可就拜托你了,敏兒。”
宋震鎧又同程帆聊了一會兒,就開宴了。
既然是宴席,自然不會像平素那樣講究食不言。
吃的是中餐,宋家有好廚子,且不止一個兩個。
宋震鎧見許意寧既不像大兒媳戰戰兢兢的小家子氣,又不像小兒媳那樣任性挑剔,由始至終神態從容舉止文雅,正合了妻子那種海派貴族的風範,心中贊賞小姑娘家教好,覺得妻子想認干女兒多半也是喜歡得成份多些。
因為許意寧不諳粵語,諶靄蓉坐在她身邊只是偶爾幫她夾菜,或是說一兩句。主角自然而然轉到了愛說話的鄭麗媛身上。
她夾了一塊筍尖,似乎無意間對諶靄蓉說道,“媽咪呀,我看你這麼喜歡小孩子的,大哥呢又要搬出去了,不如我們搬回來大宅陪您呀?”
這句話一說出口,姜雪兒就放下了筷子,側目盯著婆婆的反應。
宋家明之前同她講要搬出去另過,她還以為自己听差了——這可是從結婚前她就一直夢寐以求的事情,驚喜交加之下問丈夫為什麼,宋家明懶得同她解釋,只是讓她收拾好東西,宅子都是現成的,說搬就搬了。
她想著這回離開婆婆的監控範圍,終于可以過上正常人的日子了,可是高興的勁兒一過又開始想東想西。
姜雪兒的家人都在澳大利亞,有時一年也見不著一次面,自打她與宋家明訂婚之後,同以前的朋友就沒什麼來往了,既然沒有真正貼心的親戚朋友在身邊,她的愛好無非就是泡美容院和一班閑人太太們偶爾喝茶逛街聊聊八卦。
早有緋聞說宋家兄弟倪牆,美容院的“朋友們”都說這未必是空穴來風——鄭家當然是宋家豪奪取接班人的助力。但宋家豪的問題是結婚多年一直沒孩子,而姜雪兒最大的倚仗當然就是那一雙兒子。
現在,鄭麗媛懷孕了,這對姜雪兒來說是個十分大的沖擊。所以听到她要求搬到大宅來住,不由得心驚,生怕婆婆答應了。
宋震鎧夫妻兩個听了這話,同時迅速的掃了小兒子一眼,見家豪很驚訝的看著妻子,再去瞄宋家明夫妻的反應,宋家明好像沒听見似的,讓佣人給小姨子姜詠兒拿一份刀叉來。
佣人馬上行動,還麻利的把這位小姐面前掉在桌上的食物都揀走了。
程敏暗贊一聲︰兩個媳婦都不及格,兒子都還好。這下宋老爺子也沒什麼不放心的了。
諶靄蓉就像是沒听見一樣,只招呼著許意寧。
餐室內突然就沉靜下來。妯娌兩個都開始心不在焉,也不怎麼吃飯了,剩下的人也都默默的吃著菜,只有姜詠兒,換了刀叉吃東西的確是麻利多了,只是聲響太大。
吃過飯,諶靄蓉要親自泡茶,——程敏今天特地送來了上好的雨前龍井和碧螺春兩種茶葉。
姜雪兒跟著婆婆去幫忙,孩子們移到娛樂室,大人們都去到泳池旁的休閑室聊天。
喝茶的時候,鄭麗媛再次提出了想到大宅來住的願望,這回多加了一條理由,她好不容易得了個兒子,怕照顧不好,婆婆有經驗,可以多多指導她如何撫育孩子。
話說到這個份上,不能再沒反應了,諶靄容喝了一口茶,放下了茶杯,“說起來也不是我不歡迎你們的,只是我和你們父親到底上了年紀,經不得吵鬧,再說了,你們年輕人不是都愛過自己的小日子麼?我可不做那討人嫌的婆婆。”
三言兩語,兩個兒媳都敲打到,誰也別得意。
宋震鎧心中大贊妻子厲害,看來呀,到底是不能小覷老妻——想她最近一改平素低調作風,居然大張旗鼓的吃起醋來,再看她此刻飲茶儀態高貴的模樣,倒另有一番風采!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揚。
大人這邊暗流涌動,孩子那邊也沒消停。
娛樂室里程帆在電腦前給兩個宋家的孩子講網絡,再加上實際操作,許意寧坐在程帆身邊,仔細聆听,——雖然已經被教過好多次了。這四個人到是玩得開心,無形中把姜詠兒冷落在一邊。
姜詠兒認為自己大姐是堂堂宋家的大少奶奶,突然來了一個黃毛丫頭不但把自己的風頭都搶盡,而且早前在商場里害大姐在眾人面前出丑,現在有機會,當然要好好“教訓”她一番。于是剛進來的時候就用粵語把許意寧夾槍帶棒的好一頓罵。
許意寧听不懂,程帆听個大概,宋佩文宋佩華兄弟兩個听得懂但壓根兒不接茬,甚至當听不見。 尤其宋佩文,已經很懂得事理了,雖然許意寧和程帆高出他一輩來,但也不妨礙他以主人家的姿態殷勤招呼。
程帆听說他們的電腦剛裝上worldwideweb,但不曉得怎麼用,于是自己就在電腦前給這小哥倆講起來。
姜詠兒見自己的親外甥都轉向外人,心中又氣又急,于是嚷嚷著太熱了,但誰也不睬她。
玩了好一會兒,許意寧看看時間不早了,于是說要找阿姨回家。
四個人邊走邊談,誰都沒在意少了一個人。
休閑廳中,宋震鎧談及九月份港選議員的事,讓程敏務必催促程紓趕快回港,很多事情都得嚴陣以待了……
程敏點頭答應,見孩子們過來了,知道該告辭了。
大家正在話別,只得外面“撲通”一聲巨響,似乎東西什麼砸進水池里了。
眾人都站到落地窗前往外看去,宋家明宋家豪更是沖到室外。
此刻天色已經黑了,泳池邊只開了地燈,光線並不好,不一會兒,宋家兄弟回來了,只是家明臉色如常,家豪卻帶著莫名的笑意。
原來是姜詠兒穿著熱褲和內衣跳到泳池里游泳去了。
鄭麗媛笑道,“果然是一家人,大嫂,我看她的身材不比你當年的差喲!”
隔這麼遠天又這麼黑,能看出身材來才真的有鬼。
姜雪兒咬著牙不敢去看公婆的臉色,宋家明走到她身邊低聲說,“趕緊把她弄走,嫌不夠丟人麼?”
程敏帶著孩子們告辭,宋家明兄弟兩個相送,程敏對家豪說讓他去陪太太,這個時候要小心些。
宋家明把程敏等人送到門外,程敏示意程帆兩個先上車,輕聲說道,“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順序可是一步一步來的,趕緊快刀斬亂麻吧,鄭家已經動了,你要小心。”
戰爭
宋家明心驚,回到新家里,一夜輾轉難眠,第二天一早就去找程敏,二人談了一個多小時,宋家明離開程家之後直奔辦公室,召了律師開會,讓他們準備離婚文件。隨後,晚上去大宅向父母表明自己的決定。
宋震鎧和諶靄蓉一直不喜歡長媳,對他們這段婚姻也根本不看好,但兒子突然講離婚,令他們非常意外,第一界民選議員即將公布選票,在這麼要緊的時候離婚……
宋震鎧想了想,點點頭,嗯,表示認可。
宋家明這天就住在父母家。
諶靄蓉大事都听丈夫的,但也不免詢問,“這個時候?……”
宋震鎧輕笑,“咱們家孩子鬧離婚怎麼都要上報紙頭條,這個時候正好。這小子,辦事又果斷又會選時機,有長進。”
諶靄蓉隨即明白了,議員名單一公布,哪一位當選哪一位落選,少不了就有許多陳年舊賬也好最新緋聞也好,正要鋪天蓋地而來,只看落在誰身上,也許哪個都跑不掉,在名單揭曉之前辦離婚,雖然開始聲勢猛烈,但總會被最新的八卦遮掩過去。
看似忙亂的,卻是最佳的時機。
由此,宋家明的判斷能力進一步得到了父親的認可。
諶靄蓉又開始覺得兒子可憐,擺脫那麼個蠢婦固然是輕松了,可是剛四十出頭卻要離婚了,這麼大歲數了,連個知冷知熱的人都沒有,看來是沒有婚姻福氣的。
但宋家明有工作,離婚的事完全交給律師們處理,他只在公司里忙里忙外,任憑外面傳得沸沸揚揚,一點兒都沒有受影響。跟著他工作的人都暗自佩服。
若說姜雪兒在城中的幾個美容院朋友里真有一個仗義的,那是一個小建築公司老板的太太,主動聯系姜雪兒,听她訴苦,幫她找律師、聯系媒體,勢必要用正義來挑戰強權豪門來給這位前香港小姐討回公道。
宋家的人,尤其是宋家明一在公眾場合露面,一些小報記者就瘋狂堵截,詢問事情真相進展幕後如何如何……
宋家明根本理都不理。
在一次公司的新聞發布會上,又有一家不知名媒體跳出來,問宋家明“離婚真相”。
宋家明朗聲道,“這次是為公司最新樓盤的奠基禮而召開的發布會,並不是為我私人而設置的,但我還是想借著這個機會,向大家表明我的態度,但這是第一次亦是最後一次。我只想說結婚時是靠著沖動的感性,離婚時必然是冷靜而理性的。我現在很冷靜,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有報紙上講宋公子離婚是為了迎娶最新一任港姐,可是真的?”那記者不依不饒沒完沒了。
“哪家報紙這樣講的?你不如去采訪他們好了。我已經說過,這是我最後一次回答有關我個人的私人問題,今後,我都不會再講自己的事,謝謝大家。”
城中現在最火爆的話題仍然是宋家明離婚,有說是因為婆媳不合的,有說是因為宋家明太過花心的,一會兒又說姜雪兒精神崩潰。
程紓到港後,這個階段也沒閑著,搶了鄭氏投標的兩塊地。
宋氏捐了一間新醫院,在掛牌儀式上,宋震鎧和妻子公開發表聲明,支持兒子的決定,堅決站到兒子這一邊。
姜雪兒的某不知名閨蜜開始還總在小報記者面前聲援給好姐妹打抱不平,後來也不知去向——真正細心的人會問,這人到底是誰呀?
姜雪兒天天飲泣豪門的新聞越來越少人關注,越來越多人嫌煩——咦?這女人怎麼翻過來覆過去總是講這些。公眾的同情心也是有限額的,用完為止。終于,9月,第一批由選民選出的議員進入香港立法局,大家開始關注民生話題,關注最新一批議員的花邊新聞,宋家明姜雪兒離婚事件終于淡出大家的視線。
宋家明由始至終都把精力投入到工作里,連女明星都鮮少來往,宋氏董事局最新召開的會議,任命宋家明為宋氏的副主席,宋家豪被派到海外。
輿論中奪嫡大戲收關︰宋家明大勝。
離婚卻並不簡單,一開始,姜雪兒就獅子大開口,要錢要房要珠寶要游艇要飛機要兒子……
律師們一項一項談。
要錢?
宋家有錢,宋家明沒錢。現在宋家明的住宅是公司的,珠寶游艇飛機統統是家里的。宋家明是宋氏的員工,說白了,就是個打工的,只有月薪,而且還是屬于比較低的。
要兒子?
兩位小公子都已經在國外求學,憑經濟憑環境憑社會認可,宋家明佔有絕對優勢。關鍵是兩個孩子的態度是傾向父親和祖父母,對母子之情並不太熱衷。
律師冷眼看看姜雪兒,“姜小姐,……”
“叫我宋太太!”姜雪兒被灌輸只要要得多,他們不願意給自然就離不成婚,就算真離了婚,你有了巨額財產也不賠的。她現在還沒離婚,那麼就仍然是宋太太。
“我提醒你,不要最後得了一點兒錢連律師費都付不起。”
宋家的律師是真正的好心,姜雪兒請的這個則是被老板告之拖越長時間越好。
拖來拖去,最後還是協議離婚,姜雪兒簽字的時候都穿上貂皮了。
宋家為了兩個孫子的顏面也沒虧待姜雪兒,條件就是她得在媒體面前封口,不得講說宋家的家事,不得接商業娛樂演出等等等等,一系列條款及附加條款簽到姜雪兒手軟。
律師不忙叮囑她,破壞條款的話,就意味著沒錢拿。
姜雪兒在父母的陪伴下離開香港。
這小半年的時間,程氏同李氏宋氏三家聯手,把最大的一個標搏到手,對手呢,就包括鄭家在內的幾家。之後,程氏和宋氏連連出手,鄭家在地產這一塊一點便宜都沒佔著。
程氏還對外宣稱可能進軍娛樂界和珠寶界——鄭氏不得不忍一時之氣,宋家明得以在舊歷新年之前重新變成單身,成為城中最有價值最受追捧的王老五之一。
鄭麗媛11月的時候生下個男孩子,鄭家瑜當下表示要大擺滿月酒,不巧,孩子滿月的時候宋震鎧攜妻子飛北京,宋家明同行。
辦完正經事,宋家三人特意去上海拜會許紹仁將軍,正式認了許意寧做干女兒。
認親那天,陸雅茹特別包下甦公館,許意寧依足了老規矩給父母和干爹干媽磕頭敬茶,收了份量十足的紅包和認親禮。
宋家明電話中告知弟弟們父母認了干女兒,家豪之後隨口對鄭麗媛說了此事,鄭麗媛大發公主脾氣,“一個外姓的小丫頭倒比正經的孫子都重要,你父母什麼意思?”
宋家豪冷下臉來,“那要看你父母什麼意思了,別把你家里那些姨太太的把戲搬到宋家來,若不是你們鄭家太過分,我爹的媽咪至于這樣冷淡孫子麼?”他之前听了姨父程紓的話才明白鄭家一直來做的手腳,但妻子那時正懷著孩子,他不願意在這件事上糾纏,所以一直裝著不知道。
鄭麗媛和宋家豪做了六年夫妻,家豪一直體貼而且溫柔的,從來沒這樣粗聲精氣的說過話。
“什麼把戲?你倒說說看,我們鄭家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
“還用我說麼?你當世界上只有你們父女兩個最聰明?”
鄭麗媛非要宋家豪把話講清楚,宋家豪干脆得講出來,“你們不就是想我和大哥爭位子麼?”
“這難道不是為了你?為了我們兒子?”
“該是誰的就是誰的,爭也沒用,何況我一直也沒想爭過。是你爹地太貪心了,他又不是沒兒子,家里外頭那麼多的兒子不管干嘛要支持我?我提醒你,你已經嫁了我,就是宋家的人,沒道理要幫著你爹把宋家的產業換成鄭家的姓吧?你非要搞這些把戲的話,就別怪我不念夫妻感情,我寧願學大哥那樣變成孤家寡人,也不願意自己做鄭家的傻子傀儡!”
家豪向來是單純的陽光的熱情的,從來沒有這樣yin沉過。兩口子冷戰幾日。
鄭麗媛的母親听女兒訴苦,過來相勸,鄭麗媛很是驚訝,“媽咪,家豪不好都是他舅舅舅媽挑拔的,怎麼你也幫著人家說話?”
“傻丫頭,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幫著你爹真個把宋家都搬了來,還不是你那些兄弟的?你又能得什麼好處,以往我勸你,你總說你爹是真疼你,不信我的話,你爹再寵你,嫁妝也是有限的,什麼滿月酒辦得再風光不過幾十萬,給小老婆們買香水的錢都不止這個數。將來呀,真正的實惠不還是那幾房的兒子佔著?是我沒用,沒給你生個兄弟,但你既然進了宋家的門,家豪那性格又向來是好的,也不花心,你又何必為了娘家和丈夫生了嫌隙?真要是家豪走了你大伯的老路,你才真正沒地方哭鬧去呢。”
鄭麗媛細細品味母親的話,開始檢討自己,終于向丈夫低頭認錯,兩口子感情更勝從前,她抱了孩子跟丈夫去往北美,再不管娘家的事了。
宋家明得到姨丈弟弟,最關鍵的是得到了父親的支持,正式成為宋氏的接班人,宋家上下一心,香港大陸海外三線同步發展,真正從危機中重新起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