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月鏡系列

第五章 龍戰于野(2)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滄月 本章︰第五章 龍戰于野(2)

    “甦摩和白瓔可能就在前面,我們快走!”西京凝視著夜空,也催促著她上路。

    听得那個傀儡師和太子妃就在前方,那笙的眼楮亮了一下,立刻跳起來,然而立時想起來︰“那麼,我們就扔下這個人不管麼?”

    “哪里管得了那麼多。”西京不耐,將金色羅盤放回少年手中,拉著她上路,“快些!”

    那笙卻不從︰“扔在荒郊野外,他會死的!”

    “輕重不分。”西京已然有點惱怒,卻知道這丫頭一根筋,“我們已盡力,生死由天去吧!”

    “救人不救徹,算什麼盡力!”那笙大聲抗議,然而聲音未落、眼前陡然一黑,酒氣燻天原來是西京故伎重施,將磨蹭著不肯上路的她收入了那個酒壺中。

    “放我出去!”她氣急,敲著金屬的牆壁大呼,然而外頭的人根本不理睬。

    “好,那我自己出去!”她發狠,準備按照書上的方法破開這個法術,手指在壁上畫著,迅速便布好了符咒,最後手掌一拍,低喝一聲,“破!”

    然而,還是黑暗,還是漫天酒氣。

    “咦……難道畫錯了?可我記得就是這樣的啊,怎麼不管用了?”她詫異地喃喃,手指急切地在壁上涂抹來去,“難道是這樣?這樣?還是……這樣?”

    可一連變幻了幾種畫法,那個破解之咒都沒有生效。

    “哎呀,還是得翻書。”她無計可施,從懷中拿出真嵐贈與的那一卷術法初探,從懷里拿出一個火折子,盤腿在酒壺里坐下,急急翻開書查找起來。

    那只酒壺懸在劍客的腰畔,隨著急速的奔馳一下一下地拍擊著,發出空空的聲音。

    以劍聖門下“化影”的輕身術,到百里開外的蒼梧之淵應該不用一個時辰吧?

    只怕還能搶在寧涼他們前頭。

    西京默默地想,忍住傷痛,提著一口真氣、將身形施展到極快。

    一行人轉眼走散,燭陰郡外的官道兩旁又只剩下一片廢墟。

    腳步聲剛剛消失,一直昏迷的少年便動了動,緩緩掙開了眼楮,眼神清冽無比。

    他摸了摸方才被寧涼包扎好的傷口,又看了一眼河灘上新築起的墳墓,微微吐了一口氣,眼神復雜。然後,將手中的金色羅盤打開,輕輕轉動了一下上面的指針,喃喃低語了一句話。

    又是許久無聲。殘火明滅,在風中跳躍,風里隱隱傳來一種奇異的聲音不是遠處的交戰聲,細細听去,竟然類似嬰兒哭泣,邪異而悲涼,從遠處急速掠過。

    空氣中,忽然有了無數翅膀拍擊的聲音,仿佛有成群的鳥兒忽然降臨。

    “好多死人!快來快來,可以吃了!”空中有驚喜的聲音,然後黑色的羽翼從半空翩然而落,覆蓋了大大小小的廢墟,在死尸上跳起了狂歡的舞蹈。

    那是澤之國的鳥靈,聞到了屠殺過後血和靈魂的味道、奔赴前來享用盛宴。

    “羅羅,慢著點,不會餓著你的。我們這次是接到召喚才來的,得找到人才行!”佩戴著九子鈴的少女蹙眉,看著吃相難看的一只小鳥靈這次征天軍團大規模清掃,擾得天怨人怒,澤之國東邊六郡接到總督下達的當地民眾可群起反抗的手諭後,積怨已久的當地軍隊紛紛起兵反抗,轉眼澤之國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

    而在這反抗和鎮壓中,無數的生靈涂炭,他們鳥靈更是享用了連番的盛宴,好不快活。

    “哎呀!”那只小鳥靈卻忽然驚呼,噗拉拉飛起,“幽凰姐姐!你看!活人!”

    所有正在享用血肉的鳥靈都被驚動,瞬地轉頭看過來

    那里,明滅的余火下,一點金色的光刺破了黑夜而那種奇異的光芒卻居然有著某種不可思議的力量,讓一貫凶殘暴虐的鳥靈瞬間變得無比的溫馴。

    “神器魂引……音格爾?卡洛蒙閣下?”鳥靈的頭領喃喃,看著少年手里的金色羅盤,臉色奇特,卻依然作出了不得不服從的姿態,“卡洛蒙的世子啊,您召喚我們趕來這里,是有什麼需要我們效勞麼?”

    “鳥靈之王幽凰五十年前我的祖父將你從空寂之山釋放,你對著神器許下血咒、可為卡洛蒙一族完成三個願望。”少年蒼白的臉上有一種不相稱的冷郁,微弱地開口,“我的父親曾使用過第一個願望。如今,這是我第一次動用這個誓約的條款”

    少年盜寶者吸了一口氣,似乎強忍著胸口的劇痛︰“我的同伴、都已經死在半途,而我,依然想要前去九嶷請你帶我飛越蒼梧之淵,避開那些混戰的軍隊,抵達九嶷王陵的入口。我,要前往地底最深處那個星尊帝的墓室。”

    “一個人,也要去?”幽凰詫異地看著少年,眼里有譏誚的表情,“音格爾,連你哥哥五年前帶著那麼多人想去盜掘星尊帝的王陵,都一去不復返。你一個人?”

    音格爾的臉色蒼白,手指卻穩定地抓著那個金色的羅盤,上面指針一動不動地指著正北的方向。他的聲音也執著而冷定︰“我,並不不是一個人。還有一批先行的同伴,已經在前方等我。我要去那里把哥哥帶回來,哪怕是他的尸骨我的母親只有兩個兒子,已經哭得眼楮都瞎了。”

    “噢?這麼看重手足之情?要知道清格勒對你可算不上好”幽凰覷著他,忽地冷笑起來,“為了自己當上世子繼承家業、幾次試圖把你弄死。”

    音格爾沒有回答,臉色卻微微一變。

    那一次奪嫡的事情盡管被一再掩飾,然而卻瞞不過鳥靈們的眼楮。

    “你哥哥那般對你,你還要回去救清格勒麼?”五年後,鳥靈幽凰冷笑著問。

    “不。”他回答,平靜從容,“我只是要拿回那張黃泉譜而已。”

    鳥靈微微愣了一下,在夜色火光中看著這個少年。

    “沒有黃泉譜,我無法正式繼承卡洛蒙家族,”少年音格爾臉色沉靜,“父親去世後,各房一起刁難。說按祖宗規矩、沒有掌握兩大神器的世子,不能成為族長。”

    “哦……”幽凰若有所思的看著音格爾,微微撲了一下翅膀,“那你一個人去?”

    “不。”音格爾搖了搖頭,“這次行動,我早已安排好這一批和我一起來的人雖然全滅了,但前面兩批的人應該已經抵達王陵之下等我了。所以,我現在受了傷,只求你帶我飛躍蒼梧之淵、去王陵入口處和他們匯合。”

    “原來不是個傻子。”幽凰忽地笑了起來,“可是,你為什麼不直接要求我去把那張黃泉譜拿回來呢?”

    音格爾薄薄的唇角也露出了一絲笑意︰“鳥靈,是無法接觸那件神物的吧?”

    能顯示一切底下迷宮平面圖的黃泉譜,和能指引一切靈魂所在的魂引一樣,具有讓九冥之下一切陰靈恐懼的力量,百年來一直是卡洛蒙家族的傳家至寶,靠著這兩樣東西縱橫地底,成為盜墓者中無冕之王。

    既便是比鳥靈修為高出千年的“邪神”,也不敢靠近這兩件神器。何況是幽凰。

    幽凰女童模樣的臉上有惱怒的神情,卻沒有發作,撲了一下翅膀。

    “走吧。”黑色的羽翼呼啦一聲如風卷起,遮蔽夜空。

    幽凰探出利爪,輕松抓住了音格爾的腰,放到旁邊鳥靈羅羅的背上。

    “前面好像在打仗呢。”小鳥靈怯生生的看著遠方,道。

    幽凰展翅飛起,掠上高空,凝望著那一道道光芒,臉色忽地變了,低呼︰“是甦摩?”

    漫天的流火,仿佛天穹的星辰在紛紛墜落。

    耳畔有鋼鐵木材斷裂的聲音,刺耳地穿破風隼的護壁,仿佛一顆巨大的釘子瞬間釘入。

    “渝!小心!”飛廉失驚,顧不得顛簸的風隼已讓人無法站立,瞬間撲過去,想擊碎外面那支斷裂後倒刺而入的鐵條然而急速旋轉著下墜的風隼完全失去了控制,他一松開壁上的護具,身形就踉蹌著失去了控制。

    “噗”,一聲悶悶的鈍響,那根鐵條從風隼頭部刺入,刺穿了鮫人傀儡的腹部,將嬌小的鮫人釘死在操縱席上。

    “渝!”飛廉脫口驚呼,然而渝卻感覺不到疼痛一般面無表情、只是用盡全力地轉過舵,將失控墜落的風隼拉起。精確的操控下,風隼在瞬間幾乎是沿著原路折返回來,避開了如雷霆掃到的一擊。

    然而半空里降落的火柱還是舔到了這架風隼。烈焰映紅了夜空,那一瞬間風隼表面的軟銀都開始融化,整個艙房就如浸泡在沸騰的溫泉里。

    “大家小心,抓緊護具!不要松手!”在天地逆轉的那一瞬間、飛廉對著背後機艙里的下屬大聲提醒。然而,一輪急遽的旋轉過後,卻沒有听到回答。

    他回過頭去,才發現在方才那一輪生死擦邊的交戰中,所有同機的戰士都已然從這個風隼上消失不是負傷後從機中墜落,就是被穿破艙壁的火焰吞噬。在巨龍吐出的烈焰和帶起的狂風中,這些訓練有素的帝國戰士就好像紙折的人一樣,輕飄飄地從中墜落、燃燒。

    那究竟是什麼樣的一種力量!連十巫那樣的長老、都不可能不感到畏懼吧?

    巫抵大人下了死命令,讓他追殺空桑人一行直到燭陰郡境內,甚至將通往九嶷的官道旁所有一切夷為平地。帶了自己下屬的玄天部,執行完這個命令後,回頭就看到了九嶷上空密布的戰雲先前,他以為那只是巫抵大人為迎接自投羅網的空桑人布下的陣勢。

    他雖然年輕,但出生以來就每日在見識的權謀斗爭、卻讓他明白了眼前的微妙局勢︰巫抵大人是想借他來消耗空桑人的力量,然後等其進入九嶷後再自己來一網打盡!

    追回空桑至寶皇天,那是多麼巨大的功勞如何會甘心將其落入外人手中?

    貴族出身的少將微微苦笑起來,眼角卻帶著無奈和無所謂。雖然武藝出眾,血統高貴,可他自小就喜歡琴棋書畫多過爭權奪利。雖然二十多歲就升任少將軍餃,可在帝都所有人眼里,飛廉似乎更是一個翩翩濁世佳公子、而非一名鐵血軍人。

    為了避免讓巫抵以為自己搶功,他干脆不再繼續追擊搜索,命令下屬們在燭陰郡附近回翔,自顧自地觀望著遠處嚴陣以待的變天部。

    然而,變起倉卒之間

    他看到有什麼巨大的金光從蒼梧之淵飛騰而起,在瞬間直抵九天!

    雖然那邊有巫抵大人帶了比翼鳥壓陣,整整一支變天部依然在他來得及趕回之前覆滅。

    那是…什麼東西?那是什麼東西!

    如此可怖的力量,超出了滄流至今以來窮盡心力研究的機械力之極限幾乎是洪荒天宇的力量,鋪天蓋地而來,將所有一切滅為齏粉!風隼在虛空中如浪里小舟一樣的顛簸,他凝望著半空中時隱時現的金光,隱約認出那是一條巨大的龍。那一瞬間,他想起了自己在皇家藏書閣里偷偷閱覽過的前朝文獻,想起了和此地相關的一個遠古傳說

    龍神!那是七千年前被空桑星尊帝鎮在蒼梧之淵的龍神?

    那個傳說,竟然是真的?

    飛廉在顛簸的風隼中極力穩住身形,死死注視著夜空中那龐大到只能看清一鱗半爪的巨龍,手指扣住了風隼上尚自未曾發射的破天箭的機簧,目光凝定,喝令︰“渝,穩住風隼!左轉,將右翼拉起來!”

    渝一邊咳著血、一邊卻面無表情地听從了主人的指令,極其艱難地將即將四分五裂的風隼勉強拉起又是一個大幅度的回旋,機艙里已經能听得見外壁的材料在撞擊和高溫下喀喇的碎裂聲。

    鮫人用盡了全力將破碎的風隼拉起,直沖雲霄而去。

    在逆轉而起的瞬間,飛廉看到無數流星如銀河劃落,又如煙火般在半空四散而開他知道、那是他帶來的玄天部軍團,也在那種可怖的力量下紛紛潰敗。

    沒有辦法……沒有任何辦法和這種遠古洪荒的力量對抗的!

    巫抵大人呢?比翼鳥呢?一邊將瀕臨碎裂的風隼拉起,他一邊急速地巡視。

    然而,什麼都看不到。

    “逃罷。逃罷……”心底里有個聲音開口,“你還能做什麼呢?螳臂當車啊。”

    連巫抵大人都敵不過這般可怖的力量,他又如何能抵擋?趁現在還有一線生機,還能全身而退失機的罪自有巫抵擔了去大半,他一個下屬少將,倒不會怎麼受上頭責難了。

    而一旦回到了帝都……啊,帝都

    一念及那兩個字,無數溫暖的、蒼涼的、旖旎的、蘊集的思念和記憶就涌上了心頭。

    “葳蕤就要開了,等你回來、正好一起看。”一個笑語在耳畔盈盈,那是碧在他出行前對他說。帝都的別院里,碧還在等著他……如果他死了,碧就要重新淪為奴隸了吧?

    一定要活著回去,逃吧,逃吧!

    那個聲音在心底不停的說,越來越大,幾乎湮沒了他的意識。溫文蘊籍的貴公子在漫天戰雲中長長嘆了口氣,握著劍的手有些顫抖,心中生之眷戀越來越濃。

    “渝!轉頭!轉頭向南!”下意識地,他回頭遙望著那座巨大的白塔,低叱。

    然而,那個嬌小的鮫人傀儡、他的新搭檔,卻已經再也不能回答他了。

    渝被斷裂的鐵條釘在座位上,血流縱橫。在用盡全力按主人的吩咐將風隼拉起,避過巨龍的致命一擊後,她便已經死去。然而臨死前,鮫人傀儡將縴細的手臂從舵下穿過,握住控制架上的鐵條,雙臂交錯扭結、死死固定住了舵柄

    是以這個鮫人雖然死去,可風隼卻一直往上沖去,未曾顯現絲毫頹勢。

    “渝……渝!”飛廉只覺心里一震、熱血直沖上來,悲痛莫名。

    這些傀儡……這些被奴役著的、操縱著的鮫人,沒有思想,不會反抗。有的、只是對于主人的絕對服從和愛護,至死不渝。那種愚昧的、盲目的力量和信念,竟比愛情和死亡更強烈堅定!死亡,戰爭,無辜者的犧牲這一切,究竟何時才是個終結?!

    風隼的去勢轉眼到頭,速度漸漸緩慢。飛廉知道、在到達頂點後會有一剎那的靜止,然後便會如碎裂的玩具一樣墜向大地。而他,必須在那一瞬的靜止里,從這個即將毀滅的機械里躍出,打開一面巨大的帆,以風的力量延緩自己下墜的速度。

    他靜靜地等待著速度的極點。

    那短短的一段時間卻仿佛極其緩慢。一路的上升中,耳邊只听到連綿的、巨大的爆裂聲︰那是一隊隊的生命如煙火般在夜空中隕落,美麗而殘酷。那麼多的戰士、那麼多的生命劃落在蒼穹,卻甚至連一聲悲鳴都發不出。那,都是他一手帶出來的下屬戰士。

    救我…救我,少將!

    在那些破裂的風隼一掠而墜的瞬間,他不停看到戰士們在機艙內蒼白扭曲的臉。那些來自帝都門閥貴族的少年一生優裕,凌駕于各種族之上,然而,在面臨死亡的那一瞬、卻和雲荒所有的普通年輕人毫無二樣。

    他的手緊握著艙壁的扶手,看著死去的渝和墜落的戰士們,漸漸蒼白。

    在達到頂點的那個瞬間,他看到了巫抵大人的比翼鳥

    應該是和鮫人傀儡分別駕駛著裂開後的比翼鳥,此刻兩道銀光如梭般靈活地穿過了半空卷起的火雲,直刺向當空懸掛的兩輪明月那應該是巨龍的雙目吧?

    然而,半空中忽然出現了無數道交錯的銀光,仿佛交織的閃電!

    那些閃電網住了比翼鳥,一寸寸收攏、絞緊,仿佛有人操縱著漫天的銀色絲線。仿佛是感到了壓迫力,比翼鳥轉瞬合而為一,化為一支巨大的利劍,刺破了羅網。就在這破網而出的一瞬間,仿佛終于抓到機會、半空中蛟龍一聲低吼,滾滾的火雲籠罩了半個夜空!

    刺目的光芒。劇痛。灼熱。失速流離

    就在這一剎那,飛廉看到巫抵大人駕駛著比翼鳥沖入了火雲之中,竟是毫不遲疑。

    也就在這一剎那,破碎的風隼到達了頂點。

    短短一剎的靜止,卻仿佛是永恆。似乎時空都凝固了,只有心在激烈的跳動,有另一個聲音在心底忽然爆發出了呼喊︰飛廉,你要臨陣脫逃麼?!身為軍人,如何能在這個時刻退卻!多少兄弟戰友都死了,連巫抵大人都在生死不顧地戰斗,你,又如何能退卻!

    退了這一步,日後又如何面對這一瞬?

    心頭瞬間熱血如沸,飛廉來不及想什麼,撲到操縱席前,用雙手全力地扭轉了舵柄,讓風隼歪歪斜斜撞向巨龍,同時他的腳用力踏下,踩住了那一排發射破天箭的機簧

    如果沒有記錯,按空桑古籍記載、龍神的弱點除了雙目,便是頸下的三寸逆鱗!

    在劇烈的顛簸中,他踩下了機簧,厲嘯聲劃破夜空。

    中了!在發射的瞬間他就有一種直覺。果然,那兩輪巨大的明月忽然變成血紅色,然後又瞬間暴漲。他听到巨雷般的轟鳴在半空炸響,氣流急遽地旋轉,帶著火雲,在空中形成火焰的漩渦,將他那架四分五裂的風隼迅速卷入。

    盡力了……他在風隼碎裂的瞬間長長舒了口氣,向著艙外撲出去,夜色和天風包圍了他。

    “少將!少將!”旁邊一架同樣在下墜的風隼上,傳來下屬的驚呼。

    “龍,小心!”眼看那架風隼在墜落前一剎居然還發出了如此凌厲準確的一擊,扶著雙角乘龍飛馳的傀儡師一聲低喝,手指上的絲線靈活如蛇,瞬間卷住了十幾支勁弩。然而,還是有四五支巨大的破天箭,直直釘入了蛟龍頸下的逆鱗中。

    那是龍最脆弱的部位。

    巨龍的眼楮瞬間睜大,然後變成了血紅,開始不顧一切地摧毀周圍一切。

    風雲驟起,天地旋轉,比翼鳥在烈火中碎裂成千百片。一道黑色的閃電從中激射而出,破開了烈火,直取龍神雙目那是巫抵撇了座架,不顧一切地發出了最後一擊!

    龍伸出利爪,當空便是一抓,仿佛是兩種巨大的力量交鋒、夜空里瞬間閃出奪目的光來。

    巫抵的身形宛如破裂的偶人一樣四分五裂,然而龍全身都劇烈地震動了一下。

    喀喇……甦摩隱約听到一聲響,似乎是骨頭碎裂的聲音。他用手按著龍的頂心,連連喝止,然而甚至連他都無法控制這條被激怒的神獸。龍在擊潰巫抵後,依然狂怒地擺動著尾巴,揮舞利爪,吐出紅蓮烈焰將所有殘留的征天軍團吞沒!

    然而就在此刻,他听到遠處有翅膀撲簌的聲音,是天馬展開雙翅的聲音他看到無數冥靈戰士浮出,向著交戰地奔來。領頭的是赤王紅鳶,手捧金盤,帶著空桑軍隊奔向剛剛從蒼梧之淵里出來的白瓔。

    想來,空桑人擔心他們的太子妃、也已經很久了吧。

    傀儡師忽地冷笑了起來,干脆不再控制,只任憑一朝騰出蒼梧之淵的蛟龍發泄著千年積壓的怒氣。天火墜落如雨。

    不知為何,在龍神歸位的時候,他不但沒有感覺到自身力量的提升,反而覺得有一種奇異的疲乏感精神越發的恍惚起來,身體里有一種詭異的虛弱,仿佛是…對了,仿佛就像當年剛剛學成操縱傀儡之術、造出阿諾的那一刻。

    “咯咯……”想起了那個偶人,耳邊便听到了一陣輕輕的笑聲。

    回頭看去,只見靠著長長的引線掛在龍角上,那只偶人如風箏一樣的飄在夜空中,正仰頭望著無數滑落的烈焰和消失的生命、發出了奇特的笑聲一眼望去,甦摩的眼神驟然凝聚了,甚至閃現出一絲的恐懼和嫌惡︰

    居然……居然又長大了!

    那個偶人、那個他用孿生兄弟尸骨做成的偶人,竟然又長大了!

    離開蒼梧之淵只有片刻,這個偶人居然又悄無聲息地長大了一尺有余!從困龍台到黃泉結界,再從深淵到夜空不過短短一日,阿諾居然兩度迅速地成長,從原來的三尺多長到了六尺高。

    此刻的它,恍如一個身形初長成的俊美少年,隨風翻飛在落滿煙火的夜空里,對著滿空的死亡和鮮血發出了驚喜而天真的笑聲。

    那一瞬間,傀儡師一直陰梟冷漠的眼楮里,也閃過了無可掩飾的恐懼。

    他終于明白,在每一次他的力量獲得大幅增長的同時、作為鏡像存在的孿生兄弟卻能分得比他本人更多的力量因為每一次力量的獲得,都伴隨著無數死亡、恐懼、憤怒,這些,都能給這個原本就象征著“虛無”和“毀滅”的偶人注入更強大的動力。

    甦諾,居然在比他更快地成長。

    甦摩的呼吸不易覺察地加快了,眼楮里閃出一種絕決的殺意。

    “龍啊……”在他的手剛剛伸出之時,忽地听到了一聲低呼,那樣熟悉的聲音讓他微微一震,轉過了頭去虛空中,白色的天馬展開了雙翅,托起了自己的主人。雪一樣的長發在焰火中飛揚。

    純白的冥靈女子乘著天馬飛起,來到狂怒的龍面前,輕輕抬手撫摩著頸下的逆鱗,將上面的長箭小心拔出,包扎著傷口,輕聲撫慰︰“平息你的憤怒吧。征天軍團已經盡數殲滅了,不要禍及下面大地上無辜的百姓啊。”

    撫著逆鱗,平息著龍的憤怒,白瓔抬起頭,對著巨龍柔聲說著話。

    奇跡出現了。在白瓔微笑的剎那,狂怒的龍忽然平靜下來,熄滅了復仇的火焰。

    龍垂下了頭,長長的胡須拂到了白瓔臉上,鼻子里噴出的氣由急促變得緩慢,最後漸漸平息。眼楮如同兩輪皎潔的明月,一瞬不瞬地看著這個白衣女子,溫和從容。仿佛低下頭,在和空桑的太子妃喃喃說著什麼。

    “失去了如意珠,力量減弱了很多吧。”白瓔嘆了口氣,撫著逆鱗下的傷口,那樣的語氣、似乎兼具了太子妃和白薇皇後的兩種性格,“一定要從滄流那邊把它尋回來啊。還有海國,還有鮫人,你和海皇都要為之奮戰了。”

    龍輕輕擺了一下尾,攪起漫天風雲,閉了一下眼楮,點頭。

    “我也會竭盡全力的,為了彌補帶給你們的傷害。”白瓔輕輕嘆氣,天馬翩然轉身,在半空中一個盤旋,飛向不遠處的空桑族人。

    那里,有著數百名黑衣黑甲的冥靈戰士,以及手托金盤的美麗赤王。

    金盤上那顆頭顱一直遙遙望著她,卻沒有上前打擾她和龍神的對話。

    “我要走了。”天馬折返的時候,白瓔注視著甦摩,輕聲,“你……多保重。”

    傀儡師乘龍當空,黯淡的碧色雙眸中沒有表情,手指卻不易覺察地握緊。

    “保重。”顯然是被白薇皇後的意志所控制,雖然馬上白衣太子妃卻一再回顧,卻依然片刻不停地抖韁催馬離去,喃喃叮囑,眼神里有一種依依卻無奈的神色甦摩霍然一驚︰不知為何,那種蘊藏著千言萬語卻緘口的表情里,隱約有永遠訣別的意味。

    白瓔克制住了自己啜泣和淚水,只是頻頻回首、沉默地離去除了和她共用一個靈體的那個魂魄,只有她一個人知道,這一別,是再也沒有相見的機會了。

    封印解開後,她獲得了巨大的力量,然而相對的、也承擔了更艱難的使命。此次跟隨白薇皇後歸去、便要兌現自己的諾言,為空桑而舍棄一切這一去,只怕再也不會回來。

    **八荒,千變萬劫,永不相逢。

    而甦摩……甦摩啊,你又該怎麼辦?

    但願上天保佑你,千萬不要被虛無和毀滅所吞噬。

    白瓔一直一直的回頭望著,望著那個少女時代開始就眷戀著的那個人,忽然間淚水奪眶而出,灑落在虛無的形體上這一生,原來就是這樣完了。不生不死不人不鬼。

    那邊空桑人迎回了太子妃,看到一切順利完成,齊齊發出一聲歡呼。

    “恭喜龍神復生,也希望海國能由此復興不過,海皇,我們得先回去了。”金盤里的頭顱對著這邊微笑,一直對這個帶走他妻子的鮫人保持著禮貌風度,“我們會一直對滄流作戰,也等著你們從鬼神淵帶回我的左腿。”

    然而,直到所有空桑人消失在夜空里,甦摩一直沒有抬頭。

    引線卻深深勒入手心里,割出滿手冰冷的血,一滴一滴無聲落在龍鱗上。

    仿佛是感覺到了海皇的血,龍驀然一震,回首看著新的海皇也看著他身邊那個逐漸長大的偶人阿諾,滿目的寧靜和悲哀。

    “真像……”龍的聲音忽然在他心底響起,直接和他對話,“真像純煌當年啊。”

    只有隱忍,只有壓抑,無望而沉默的等候宛如時空逆轉了七千年。

    雖然兩代海皇,是完全截然不同的性格。

    在漫天飄落著死亡的焰火里,傀儡師一直默然低著頭,用沉默遮蓋了告別時哀傷的眼神。寧靜中,只有偶人阿諾迎著風上下翻飛,發出詭異的笑,那是“惡”的孿生,在為又一次死亡的盛典而歡喜。

    那樣長久的沉默中,仿佛心里某一根弦忽然繃緊得到了極限,甦摩的手頹然松開,爆發出了一聲啜泣。

    那聲音猶如一頭被困的獸。

    知道自己那麼孤獨那麼絕望,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幾千年來,海國的子民被從故鄉擄掠到雲荒,經受了無窮無盡的虐待、凌辱和踐踏。然而,最可怕的事情、並不是**上的痛苦,而是他們的靈魂在那樣漫長的歲月里也被漸漸的扭曲這才是鮫人一族真正意義上的“覆滅”!

    要如何對她說,自己一直以來都是以怎樣絕望的心情,仰望那個純白高貴的空桑少女,卻無法逃開心里強烈的自卑和自傲;

    要如何告訴她說,在多年來顛沛流離的苦修中,自己曾無數次的將她想起,又是多麼盼望著回到雲荒去看她一眼。然而,再回頭是百年身。

    又要如何對她說,原來自己一直無法釋懷的、並不是當年她的絕決,而是自己與生俱來的懷疑和不信任、對一切造成了無法挽回的傷害

    然而,就算回到百年前,在那樣的情況下,他又該如何去愛?在連尊嚴和自由都沒有的時候,一個鮫人奴隸、又能怎樣地去愛空桑未來的皇後!

    多少的自卑、猜忌和陰暗,在她從萬丈白塔上一躍而下的剎那煙消雲散死亡在瞬間撤銷了所有的屏障。然而,一切都不可挽回了。一切,也都開始于結束之後。

    在那一場邂逅里,她已然竭盡所有,所以無論最後如何,都得以無愧無悔;

    然而,他呢?

    那是他始終無法直面自己的最終原因。

    在遠望她離去,回到族人和丈夫身邊時,仿佛感受到了某種說不清楚的絕望,隱隱明白這將會是最後的相見,他第一次不再壓制自己激烈變化的情緒,放縱自己在九天之上痛哭。

    無數的明珠落在龍的金鱗上,發出錚然的長短聲,然後墜向黑而深的大地。黎明的天色漸漸變成黯淡的深藍,風從九嶷上掠下,吹散戰火的氣息。

    又是新的一天。

    “我的少主啊……”仿佛是知道了他心中的想法,龍的嘆息響徹在心底,“沒有誰能夠救得了誰對抗‘虛無’的唯一方法,只有‘創造’和‘守護’。”

    傀儡師全身一震這句話!就是這句話!

    幾個月前回到雲荒時,翻越慕士塔格雪山中途,那個苗人少女那笙在雪地上扶乩,寫下了對他人生的三句預言。

    “一切開始于結束之後”第一句“過去”已然應驗;第二句“現在”,卻是和此刻龍神說出的話一模一樣!

    “對抗虛無的唯一方法,唯有創造和守護。”

    甦摩表情漠然地回憶著那句寫在雪地里的預言,心里卻在激烈地翻覆著,山呼海嘯。

    那,是對他一生中“現在”的概括麼?

    那麼,他所沒有來得及看到的第三句、他的“未來”,又是如何?

    恍惚之中,耳邊傳來了龍神深沉睿智的低語,提議

    “我們去帝都吧……去尋找如意珠,去尋找復國軍,去把族人們帶回到大海。”

    還不等甦摩的情緒重新平靜,耳邊卻忽然听到了低啞的哭泣,一片片傳來,分外詭異︰“上天啊,龍神……龍神!您終歸歸來了麼?我們的神歸來了!”

    一驚回首,燒殺一片的曠野里,卻什麼都沒有。

    “海皇終于帶回了我們的龍神!”那些狂熱的呼喊卻充滿了大地,“海國復生!”

    一支雪白的藤蔓忽然從土里伸出,然後展開,變成了修長的四肢。藍發從土里冒了出來,一張張絕美而慘白的臉浮凸出來,帶著狂喜的表情、看著從天而降的蛟龍,膜拜。

    然而他卻被這些奇怪東西身上的死亡腐爛的氣息,逼得倒退了一步。

    那些女蘿,竟然渡過了已經枯竭的蒼梧之淵,尋到了這里!

    “我們的神啊,您終于歸來了!”帶頭的女蘿深深地將額頭印在地面上,淚流滿面,仿佛自慚形穢,不敢抬頭看巨龍,“我們的眼楮就算化成了土,能看到這一刻,也是瞑目了神啊,請將那些萬惡的冰夷和空桑人滅亡吧!讓海國復生,讓鮫人成為**間至高無上的霸主吧!”

    龍盤在空中,靜靜凝視著那些慘白的面孔,眼神無限悲憫。

    它的子民,本該是天地間最美的生物︰生于藍天碧海之間,只為愛而長大,有著千年的生命如今,卻變成了面前這些游走的腐尸,滿懷惡毒和仇恨。

    “安息吧……”龍注視著自己的子民,忽然吐出了低低的吟哦,尾巴輕輕一擺,憑空便起了劇烈的風暴!

    仿佛有閃電交剪而過,那些匍匐在地的女蘿甚至來不及抬頭,就在瞬間被化為齏粉。

    殉葬用的革囊全部碎裂,黃泉之水瞬間流空。那些慘白的鮫人軀體裸露在空氣中,仿佛死去已久的藤蘿然而,那笙詫異地看到無數白色的霧從那些革囊中冉冉升起,幻化出一個個美妙的人首魚尾剪影,最後匯聚成了一片孤雲,升上天空。

    “海的女兒們啊,不要被仇恨腐蝕,回到天上去吧。”龍的眼楮深沉悲憫,聲音似乎是從**中同時響起,“化成雲和雨,回到碧落海去。回到故國去。”

    隨著龍的聲音,那一片雲在九嶷清晨的微風中輕盈地升上了天空,飄然離去。

    那是這些被殺殉葬的鮫人,畢生從未有過的自由和幸福。

    黎明前的暗夜里,一片烏雲貼著地面急飛,小心地避開高空上的那一場激戰,向著北方九嶷山飛去。鳥靈的翅膀交織成雲。

    “下雨了麼?”小鳥靈羅羅撲扇著翅膀,拂去一滴掉落在臉上的雨水,然而忽地驚呼出來︰“姐姐,你看!是珍珠天上、天上在掉珍珠!”

    背著重傷的盜寶者飛翔,幽凰聞言詫然抬頭,忽然一震。

    那……那竟是他?

    傳說中那條困于蒼梧之淵的巨龍已然掙脫金索、騰飛于九天。而乘龍御風的,便是那名黑衣藍發的絕美傀儡師!

    然而不知經歷了什麼,那樣冷酷陰梟的人、此刻居然在高高的天宇中掩面痛哭。

    那樣的絕望和無助,宛如一個找不到路的孩子。

    幽凰忽然間怔住了,仰頭看著那一幕,任憑半空的珍珠接二連三地墜落在臉上。

    這個人、竟然也會如此哭泣麼?

    那一瞬間心里有無窮無盡的復雜感受,愛恨交織。雖然是遠望著,她也能感覺到這個人內心的痛苦,雖然感到報復的痛快,卻也隱隱有一種說不出的心痛直直刺入她心底。

    遠處還有翅膀撲扇的聲音,舉目望去、有大批的天馬消失在九嶷神廟方向最後一騎是純白色的,遠遠落在後頭,一邊走一邊依然在回顧這邊。雖然遙遠到看不清面目,然而那樣熟悉的感覺、即使隔了幾生幾世依然一望而知。

    那是她的姐姐……那個奪去了她一切的異母姐姐︰白瓔。

    她恍然明白,原來那一場痛哭、竟還是為了那個已然死去百年的女子!

    那一刻,瘋狂的嫉恨重新籠罩了鳥靈的心。幽凰顧不得答允盜寶者要先送他去九嶷帝王谷,瞬間振翅飛起,直向半空中的甦摩沖去。一定要殺了他……一定要殺了這個不把她放在眼里、又給整個白族和空桑帶來災禍的鮫人!

    “咯咯,”還沒等靠近巨龍,半空中耳畔忽地有清脆的笑,“又見面了啊。”

    不知為何,還沒見人、那個聲音一入耳幽凰便有一種驚怖的感覺,凌空回首,九天黑沉空洞,哪里有半個人影是誰?是誰在說話?

    “我在這里呢。”耳畔那個聲音輕而冷,偏偏帶著說不出的天真歡喜,讓她心頭無故一驚,立刻回顧,眼前閃現出一張俊美少年的臉“甦摩?”幽凰脫口驚呼,轉瞬卻發現那並不是傀儡師。她驚怖地睜大了眼楮︰那是……那是……

    一個在風里上下翻飛的人偶?!

    縫制的關節軟軟地耷拉著,隨著風輕輕甩動,然而那張和傀儡師一模一樣的臉上卻帶著詭異的笑︰天真而又冷酷,愉快而又殘忍。

    她忽然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不過短短幾天不見,那個偶人阿諾居然長大了這麼多!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龍神飛出蒼梧之淵,甦摩在虛空中哭泣,而那個偶人、轉眼卻成為了一個少年!

    少年盜寶者手里握著一個金色的羅盤,那個羅盤的指針在瞬間劇烈顫抖起來,在飛快地轉了幾圈後,直指面前這個漂浮的傀儡魂引,是感覺到了某種強烈的“死亡”氣息吧?面前這個詭異的東西,決非善類。

    “別和它說話!”幽凰還沒開口,背上的音格爾卻動了動,掙扎著說出一句話來,“這、這東西是‘惡’的孿生……快走…快走……”

    既便是鳥靈,也感覺到了某種驚怖,下意識地便繞開了偶人,向著北方飛去。

    “你不恨天上的那個家伙麼?”然而,在她剛起飛的時候,阿諾的聲音從心底細細傳來,帶著說不出的誘惑力,“他害死了你全族,還那般折辱你想讓他死麼?”

    “別回頭!”音格爾在背後低聲警告,然而幽凰還是忍不住回過頭去。

    阿諾在黎明前的夜風中翻飛,雙眼發出攝人魂魄的幽暗綠光,音格爾只看得一眼、心中便是一陣恍惚。手中的魂引忽然跳躍而起,金針狠狠刺入他指尖,讓他痛醒。

    然而就在這短短一瞬,偶人和鳥靈似已交換完了想法。

    引線一蕩,阿諾翻著跟斗飄了開去,而幽凰亦展翅飛向北方的九嶷。鳥靈急速地飛翔,眼里似乎有火焰在燃燒,仿佛剛才偶人那一席話在她內心點燃了某種可怕的復仇之火。

    音格爾伏在鳥靈背上,用手指沾了族中密制的傷藥抹到傷口上。被風隼打傷的地方劇痛無比,在清涼的藥膏下開始愈合。他痛得發抖,咬了咬牙,只恨自己的身體為何如此脆弱,這番模樣、又如何能去星尊帝的寢陵里救清格勒出來?

    莫離帶領著前一批人去尋找執燈者,此刻應該已經在谷口等待了吧?

    音格爾咬著牙,仿佛下了什麼決心,從懷中拿出了一個瓶子,把里頭的藥粉全數到了出來,狠狠抹在自己的傷口上那是從沙魔的唾液里提煉出的藥,和可以蜃氣結城的怪物一樣,這種藥也有著暫時麻痹軀體覆蓋傷痛的功效。

    然而在藥力退去後,苦痛將會以數倍的力量反噬而來。

    但,只希望到了那時候,自己已然從王陵里返回,清格勒已然在身邊……遠方的母親還在苦苦期盼,他一定不會讓那雙渴望的眼楮落空。

    幽凰降低了高度,緩緩朝著谷口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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