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你怎麼這麼不小心,”顧淮安有些肉疼的看著這枚餃子,這年頭一斤豬肉兩塊五,一盤素餃子就要一塊五呢。
掉在桌子上的東西顧淮安不吃,他說有辱科研人員的形象,但東西不能浪費,所以往常在家里這些都是甦念的盤中餐。
但現在,甦念沒管那個突然出現的男人,她笑眯眯地把餃子夾起來放進顧淮安的碟子里,柔聲開口︰“淮安,我們不能浪費食物對不對。”
“你知道的,我不愛吃白菜,你忍心讓我吃嗎?”
沒有白天的事,顧淮安絕對不吃這個餃子,但今天白天的事已經讓甦念生氣了,他這會兒自然要哄著對方。
顧淮安臉色變了又變,最後沉默地夾起餃子,也沒蘸醋就這麼扔進嘴里,吃下去的時候他眉頭緊皺,活像是在吃老鼠藥。
對面,甦念低頭夾菜的時候偷偷翻了一個白眼,這年頭誰小時候沒吃過掉在地上的東西啊,她以前眼真瞎,沒發現顧淮安這麼窮講究。
甦念的餃子還沒來,桌子上的小菜只有一道涼拌三絲是她能吃的,她等飯的時候多夾了幾筷子,邊吃邊壓低聲音問道。
“淮安,剛進來的人你認識嗎?”
甦念他們坐在靠門的位置,而那倆人坐在了另一側的最里面靠近收銀台的位置,剛好是一個對角。
顧淮安只要一抬頭就能看到對方,他聞言掃過去又在對上那人凶狠的眼神後匆忙收回視線。
“不認識,那麼凶的能是什麼好人,別亂看趕緊吃東西。”
甦念當時雖然被人壓著看不真切,但她很確認那人是研究院的某個大領導,或者說是外地來的大領導,連研究院的人都得恭恭敬敬的。
現下看顧淮安的樣子又不認識對方,甦念心里對顧淮安職位有了譜。
什麼專員,什麼升職,只怕顧淮安在這邊就是個底層,升職說的好听去了那邊誰知道什麼情況。
她沒跟顧淮安再提這事,而是笑眯眯地給對方夾了一個他喜歡吃的羊肉餃子。
“淮安多吃點,以後去了南方,這麼好吃的餃子還不知道能不能吃上。”
她笑的溫柔,顧淮安還以為甦念消氣了,心里那口氣終于松了,低頭猛的干飯。
“嗯,你說得對,是要多吃點。”
他們身後突然傳來一聲不耐煩的催促︰“老板,我們的餃子怎麼還沒上,快點。”
是那倆人中像是助理的男人喊的,一听就很暴躁。
甦念沒管他們,繼續低頭吃自己的三絲,剛好她的素餃子也來了,她埋頭干飯,沒再理會別的。
一頓飯吃進去了二十五,結賬的時候甦念看到顧淮安臉變了又變,她從吧台的盤子里抓了一把瓜子在手上,準備回去後吃。
結完賬出來的時候天都黑了,這個時候路燈已經挺多了,街上的人也不少,甦念站在餐館門口掃到了遠處的指示牌。
她眼皮掀了掀,餐館後面居然就是百貨商場,百貨旁邊就是電影院。
“念念,你等會兒自己先回去,我還有事,”顧淮安推著自行車過來,他隨口說道,“這個點還有公交車,你坐車回去吧,反正也就五毛錢。”
甦念在看到指示牌的時候就猜到了顧淮安選這的原因,這會兒听到他的話,一點也不驚訝。
她朝著顧淮安攤開手︰“行,五毛給錢。”
顧淮安眉頭皺的能夾死蒼蠅︰“念念,不是我不給你錢,只是你最近怎麼變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甦念心想那是以前她眼瞎,她扯開唇角朝著顧淮安露出一抹微笑︰“淮安,你應該不會嫌棄我沒錢吧。”
“你要是嫌棄的話,我就去找份工作,听說上頭對于職工下崗後的安排也不是沒有,不然我就去了解了解。”
她一說這話,顧淮安趕緊從兜里掏了兩塊錢遞給她。
“念念,你想多了我怎麼會嫌棄你。”
顧淮安抬手摸了摸她的肩膀,“我就是隨口一說。”
“那些安排就算了,過幾天咱們就要一起去南方了,到了那邊後我和孩子還需要你的照顧呢。”
“行了,你用這錢坐車回去,我先走了。”
顧淮安說著抬腿上了自行車,他騎車急匆匆地走了。
甦念站在原地,目送他走到路口左拐後自己才走。
去研究院的方向是直行,而左轉是去電影院的路,顧淮安還真是一點都不遮掩。
她低頭借著頭發遮擋住嘴角的諷刺,從這里回家大概有三公里,她沒坐車而是一個人步行。
坐車還要花五毛錢,反正回去又沒什麼事,步行就好了,多省點錢等以後去了西北她還要攢錢買車買房找小寶呢。
甦念一個人在路上慢悠悠地走著,這一路走來沿途的人倒是也不少,也幸好她們住在城區,如果是鄉下的話她一個人是不敢晚上走路的。
“王嫂子,這是干什麼去啊。”
“哎呦,念念啊,好久不見,我這不是想著去街上買點鹽嘛。”
“行,您去,我先走了。”
“呦,李嫂,吃了沒。”
“吃了,吃了,念念慢走啊。”
甦念這一路偶爾遇上個熟人不時的打個招呼,她笑眯眯的,步伐時快時慢,像是一只鹿。
他們的房子在巷子里,回去有兩條路,一條是大路比較遠,還有一條是從其他巷子里的小路穿過去。
甦念沒走大路,她仗著路熟拐進了前方的小路。
巷子很深,周圍家家戶戶大門緊閉,只有零星的說話聲傳出來。
“啊,”甦念腳下一痛,身體不受控制地往旁邊倒去。
這家門口放了一把鐵鍬,她剛剛走路的時候沒看到,一腳踩在鐵鍬的邊緣,腳踝被鋒利的邊緣劃了一下,借著朦朧的燈光她看到了沿著皮膚流下的鮮血。
“嘶,”甦念倒吸一口涼氣。
她身上沒帶紙也沒帶帕子,只得彎腰蹲在地上匆匆用褲腿的布料蹭了蹭傷口。
只是一蹭,鮮血不僅沒止住反而流的更多了。
甦念不準備管,她剛準備起身就這樣走人,眼前落下一道陰影,鼻尖竄進了一股好聞的松木味。
她蹲在地上,仰視的角度最先看到的是男人骨節分明卻又帶著刀疤的手,雙腿線條流暢像是特意練過的,再往上是他優秀的下頜線,還有那雙冷漠的沒有絲毫感情的雙眼。
“擦擦吧。”
遇上了三次,這是她第一次听到男人開口。
這聲音還怪好听的,甦念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