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昭自然清楚,傷他的絕非老丁等人,那不過是林知夏的說辭。
林知夏望向窗外,未作回應。
羅昭又問︰“你為什麼會有楚亦的畫像?”
“你認識他!他是誰?”林知夏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我今日去蔡府,是他勸住蔡陽,同意暫停審訊的。”
羅昭面露疑惑︰“怎麼會,他是城中四方館的掌櫃,一個商人而已。”
林知夏甚覺詫異——此人絕不可能僅為普通商人。
膽敢如此與蔡陽說話,至少是官身,且職權不小。
她想到楚亦最後說的那句——若是事情傳出去......
突然想起來,之前雷志銘拿來的那份咸州堪輿圖,她曾在皇城司卷宗中查閱過。
執掌咸州皇城司的主事干辦,正名楚亦!
“原來他是皇城司的人,怪不得能隨意出入蔡府。”
林知夏看向羅昭︰“咸州城內的皇城司,早就和蔡陽勾結在一處,你覺得憑他們的情報網,假以時日,會查不出南家酒釀之事!
你們既然選擇復仇,就要做好最壞的打算。現下這種情況,早該預見,早應提前將人送出城。”
羅昭一時語塞。
近兩年,蔡陽行事越發張狂,而傳聞中的皇城司,卻從未現身。
屋內陷入沉寂。
不多時,衙役帶著大夫趕到了。
羅昭整個右手背青紫腫脹,連伸直手指都做不到。
听到是被雪球砸傷的,大夫臉上滿是不可置信︰“未破皮,竟傷及三焦經!怎會如此?”
羅昭抬眸掃了林知夏一眼,傷他的那顆雪球,已被親衛拾走,放置在屋外雪堆中,以防其融化。
“大夫,我這手失了知覺,你給看看,要幾日才能恢復?”
“幾日!”大夫雙眼一瞪,“一月能復便屬萬幸!切記,恢復前萬勿擅動此手,握筆執筷俱不可為!”
此時蔡陽走入檔案閣,剛好听到這句。
他听說疑凶在府衙現身,連忙從慈恩寺趕了過來。
看著羅昭手背上的傷︰“看到來人了嗎?”
兩人同時搖頭。
蔡陽命其他人退下。
不多時,楚亦從屋頂輕巧躍下,如蝙蝠般倒懸于窗外。
林知夏與羅昭皆是一怔。
楚亦揚唇一笑,從窗戶一躍而入,輕盈的姿態與昨夜江成翻窗之舉如出一轍。
林知夏暗自慶幸昨夜大雪掩去了江成的痕跡。
楚亦的武功在整個咸州城,都是數一數二的。
蔡陽特意把他叫過來,就是想讓他來分析一下現場的情況。
楚亦道︰“屋頂上有一串清晰的腳印,從腳印的距離來看,此人不僅內力深厚,輕功造詣亦非比尋常。
不用找了,人早跑了。”
他說著,走到羅昭面前,抬起他那只受傷的右手。
親衛適時的將存放在雪堆中的雪球拿了過來。
觸及體溫,雪球很快融出冰水。
楚亦輕輕一捏︰“這麼一顆小雪球,竟能打出這般威力。”
他回到窗邊,輕輕一躍,再度倒懸窗外。
目光掃向屋檐一處積雪凹陷,他按那缺口大小捏出一枚雪球,指尖輕彈,雪球精準落向林知夏桌案。
“你們當時在做什麼?”楚亦不愧是皇城司的主事人,當即就發現了問題。
親衛早已把兩人當時的舉動上報過了。
兩個站著的人,從窗口的方向看過去,頭部甚至脖子,都比那手背更容易擊中。
林知夏的左手一直放在膝蓋上,她不動聲色地回道︰
“當時羅大人剛回來,我著急想讓他看看口供,他伸手來接時,那雪球就打過來了。”
言罷,羅昭連忙點頭附和。
蔡陽一直默不作聲,此刻伸手。
林知夏將口供遞了過去,道︰“我從他們的口供中,篩選了幾處可以藏人的地方,本來想跟羅大人商議搜查事宜。”
說完,她左手拉開抽屜,右手從里面拿了一張紙。
自始至終,她那只被掐傷的左手,借位之勢遮掩,未曾抬起。
蔡陽眯起眼楮︰“看來連這咸州府衙亦非安全之所。你既為本官效力,便不能再讓你身處險境。”
他看向楚亦,後者當即會意,開口道︰
“在下識得一位賞金獵人,他是殺手出身,武功高強善于偽裝易容,若是蔡大人不計酬金......”
“銀子明天送到。”
蔡陽說完,大步流星離開檔案閣,留下原地怔忡的林知夏。
楚亦輕笑一聲,朝著林知夏挑了挑眉,神態間竟含一絲調侃之色,仿佛兩人關系很親近一般。
看得林知夏一臉茫然。
從府衙出來,楚亦追上蔡陽,下意識地掃視四周。
“這絕對是個高手,你之前讓我查的南承平老丁三人,他們身邊絕無此等人物。
你啊!以後出門還是多帶點護衛吧!”
蔡陽皺眉︰“既要示威,為何不殺了羅昭?”
“羅昭又沒干壞事,據我所知,他在咸州百姓的口中,風評還算是好的。”
“你此言何意!”蔡陽立即怒目相視。
楚亦眉頭高挑——何意?你心知肚明。
眼見蔡陽怒火又起,他連忙岔開話頭。
“那林知夏你都監視三四天了,既然還有疑慮,要不,我親自給你看著。”
蔡陽挑眉︰“你楚干辦什麼時候成斥候了!說吧,打什麼主意?”
楚亦捏著下巴,故作高深︰“你的直覺一向準,若連你都看不出問題,我倒真有點好奇了。”
......
檔案閣里,林知夏想到明晨或者今夜,就會有一個鬼影貼身監視,她就心緒難平。
親衛如影隨行,她就已經夠煩了。
想到今晚的意外,江成許是有事要跟自己商量。
總要趁暗衛來之前把現在的情況互通一下。
林知夏這般想著,再不管羅昭的反應,直接起身離開了府衙。
她時不時東張西望,親衛以為她被嚇到了,實則她是想看看江成有沒有跟過來。
回到住處,婦人正守在土灶邊燒水。
林知夏讓其將飯菜熱一下,趁著這個空檔溜回到屋里,將窗栓打開,虛掩窗房,方回前廳用飯。
前些日子,林知夏月事在身,每晚都要沐浴。
婦人已成習慣,趁林知夏用膳時便將浴桶注滿。
氤氳水汽漫過屏風,也模糊了窗外晃動的樹影——那里,半片玄色衣角正卡在窗欞縫隙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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