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的風吹在身上，雖然不冷，但卻有些涼，好在大家伙都穿的比較厚實，倒也不懼這山間的風。
一顆參天巨大的銀杏樹，伸展著如同巨龍般的樹枝，金黃色的樹葉已經落了大半，給人一種很蒼涼，很蕭索的感覺。
樹邊有個八角涼亭，涼亭里有個石質的桌子，一個陶瓷烤盆放在桌上，鐵質的燒烤架擋在火盆上。
方形的格柵里，可以放一些瓜果，靠近火盆的邊緣，有著一個正在冒白煙的小水壺。
曲江也穿了一身行政夾克，坐在火盆旁，看到了蘭凱南並沒有站起來，而是揮了揮手︰“小蘭來了，快嘗嘗我剛烤的桔子。”
“這天一涼總是容易咳嗽，而且痰特別的多，有個中醫國手告訴我，烤上一些桔子，能夠清熱化痰，潤肺止咳。”
因為不是正式的場合，再加上曲江的級別，他喊上一聲小蘭，倒也沒錯。
蘭凱南不但不會生氣，反而還要喜滋滋的答應︰“曲書記，你可真的是太客氣了，哪能讓你親自烤橘子。”
“私下里見面，不要稱職務！就咱們幾個，私下里聊聊天。”曲江笑的很溫和，拿起已經燒開的小水壺，往茶壺里倒上了熱水，怡人心脾的茶香，在空氣中飄蕩，大家伙都笑呵呵的圍著桌子落座。
蘭凱南坐在曲江的對面，厲元朗跟厲兵也是對面而坐。
厲兵先開口︰“一開始我還以為，瑞豐縣很貧窮，很落後。卻沒想到這里的經濟還行，該有的行當也全都有。”
“雖然沒有沿海城市發達，但也有自己的特色。別的不說，就這如同水墨畫的自然環境，真的很雅致！”
一片金黃色的銀杏樹葉，隨著風緩緩的飄落。
厲元朗伸手接住葉子，也有些感慨︰“大自然鬼斧神工，給了瑞豐縣奇特的自然環境，也因為這里多山路不平，造成了經濟落後。”
“好在我會重點發展旅游業，同時以教育業為主要發動機，爭取五年讓瑞豐大變樣……”
“教育業？教育不都是義務嗎？也能成產業？”蘭凱南大為不解，以前還真沒听過，現在忽然听到，情不自禁的問了出來。
厲元朗指著烤架上正在烘烤的桔子說︰“蘭書記，這里一共有兩個桔子。一個就是普通的桔子，一個是由曲書記烤的桔子，你願意吃哪個？”
“當然是吃曲書記烤出來的桔子……”
蘭凱南話說一半，便覺得這里面有陷阱，但卻又沒法子跟厲元朗爭辯，只能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華夏改革開放幾十年，有些人成了金字塔尖，有些人還在金字塔底部，還有些人不上不下位于腰部。”
“頂部的人不可能一直在頂部，中間的人做夢都想往上爬，底部的人也在幻想頂部的風光。這時候，如果有一家推崇精英教育，並且實行高額收費，但師資力量都是全國頂尖的學校，開始招生了！”
“蘭書記，你願意不願意，讓你的孩子在這里就學。跟著其他金字塔尖人的後代，成為同學，為他的未來鋪路，奢求他也能在塔尖享受風光？”
蘭凱南不傻，相反很聰明，他知道這里面有問題，但卻也只能順著厲元朗的邏輯︰“遠景很美好，但你怎麼能保證，你的學校，就是最好的學校？”
“有了好的校園，再加上最好的老師，還有超高的學費，這樣的學校，肯定就是最好的學校！”
“而且這里將打破傳統的應試教育，因材施教，推崇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用國際視野，盡可能的讓學生們有更多的選擇……”
之所以走德智體美勞的路數，是因為分數這東西很直觀，一百分就是一百分，五十分就是五十分，哪怕說出一朵花來，不及格就是不及格！
因材施教可就取巧了，德智體美勞涉及的範圍非常廣，可以是繪畫，可以是跳舞，甚至可以是彈鋼琴，打高爾夫球！
這些都是不直觀的東西，世界各地，隨時隨刻都舉辦了這麼多的比賽，只要願意去參賽，多花一點時間，總會有所收獲。
到時候一張張的獎狀，一塊塊的獎牌，都寫進履歷里，大家只能看到成績，不會深究這里面蘊含的水分。
蘭凱南已經猜到了，但卻又不能說出來，畢竟厲元朗是援疆干部，厲兵是他的父親，曲江是他伯伯，當著這兩個人的面，拆厲元朗的台，情商未免太低了！
“喝茶，喝茶！”厲兵見有些冷場，便招呼著大家伙喝茶。
茶溫降下以後，入口芬芳四溢。
曲江放下茶杯說︰“我忽然想起老首長的一句老話，未來是我們的，也是你們的，但歸根結底還是你們的。現在的年輕人，就像是七八點鐘的太陽，有想法，有方法，有時候我雖然也不理解，但尊重。”
厲兵也開始幫腔︰“大家都是為了忙工作，對事不對人。”
“遠的不說，就說瑞豐縣建博物館，建成也好，不成也罷！元朗能在南疆呆幾年？三年還是五年？歸根結底，這些文物還是全國人民的！”
兜了這麼大一個圈子，終于繞到了正題上。瑞豐縣要建博物館的消息，蘭凱南早就听說了，也知道墨林市的文物局攔了，但卻沒攔住，瑞豐縣的工作人員，直接找到了省文物廳，听說工作組都派下來了，就在瑞豐縣。
這種先斬後奏，大局已定的事情，現在還說出來做什麼？難道是怕自己會對厲元朗秋後算賬？
就在蘭凱南胡思亂想的時候，曲江開口說︰“咱們都是當領導的，知道當領導的難處。”
“兩眼一睜，每天都要遇到那麼多的人，遇到那麼多的事，忙，亂，操心啊！”
“以前我是什麼都想抓，什麼都想管。只要找到了我，我多少都要出些力。”
“後來發現，真的沒必要。工作又做不完，就跟撒芝麻一樣，看似所有的方方面面都兼顧到了，實際上卻全都沒照顧。”
“後來我想通了，人的精力有限，不能什麼時候都管。況且，十根手指都不一樣的長短，與其全都管了，倒不如重點培養一個。”
“小蘭，你說我這個法子對嗎？”
蘭凱南滿臉的苦笑，發覺這就是個鴻門宴，輪番的點自己，不點頭都不行！
也許瑞豐縣這個熱鬧，從一開始就不該來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