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靠前的，是左側石階通向的燃燈古佛。
但面前的佛祖……青銅脊椎半裸露在外，關節破損，露出生銹的咬合齒輪，中間卡著巨大腐朽的枯骨。
他半張臉完好無損，半張臉卻爬滿符文，鐵鏈從眼眶穿出，纏繞全身通向身後的蒸汽管道中，嘶嘶地噴出淡淡銅銹味的霧氣。
而這樣的一尊石雕與古老科技結合的石佛，手中卻捧著一盞盛開的蓮燈，中間焰火悠悠， 啪燃燒作響。
“去……去看看？”
小胖子吞咽口水，正準備邁步，卻眼神一凝。
“那里有人？！”
真觀表情一凝，隨即卻放松下來，眼神里閃過敬仰。
古佛腳下，兩人一站一跪。
跪著的人渾身抖動，不知在低聲說些什麼。
站著的人則一手豎立在前，身形消瘦，即使這般寒冷，也依舊穿著草鞋。
是那位苦行僧人，不得師兄！
真觀是知道自己的速度的，但那位僧人卻依舊比他們先抵達此處麼？
他也見過了這廊橋了？
師兄他，會有何感悟呢？
僧人立刻抬腳，與大家一起走向左側的大佛。
灰白石階向上，巨大石佛雕像腳下，黃毛渾身顫抖，跪在僧人腳邊，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不停念叨。
“我沒錯，我沒錯……我想離開……”
不得僧人安靜地看著他，再次嘗試將他托起。
“犯錯乃人之常情，我會為施主祈福，佛祖會原諒你的……”
黃毛猛的抬頭。
“真的麼？佛祖會寬恕我的行為麼？！什麼都會寬恕麼？”
僧人表情悲憫，明明是善意的眼神，但黃毛總有種奇怪的錯覺。
好想他雖然看的是自己，但卻又透過自己在看別人一般。
自己在他眼里…根本就不是什麼特別的…人……
“會的，只要你誠心悔改，一心向善。”
不得的點頭，終于讓黃毛站了起來。那雙直視著他的眼楮，眼神清澈堅定，卻讓人根本看不透。
“燃燈古佛掌管過去， 會寬恕你。”
黃毛大喜過望，立刻感到身心熨貼，雙手合十，再次在古佛座下瘋狂叩拜。
而不得則看向台階之下的游客和僧人們，笑著點頭。
“南無阿彌陀佛，各位施主來了。”
真觀等僧人立刻上前還禮，恭敬自我介紹。
這位不得僧人，輩分和位階都比他們高得多，心性和佛法更是他們可望不可及的。
今天能見到這位，大家已經感到滿心歡喜了。
“不得師兄走的真快，您早就到此處了麼？”
心源女僧好奇問道，她仰望頭上巨佛，佛眼悲憫，外形卻破敗成這種奇怪的樣子。
不得點頭。
“此處佛像雖奇異，但蘊含佛法無窮。”
“燃燈古佛掌管過去，佛像制成如此，或許是想講述末法時代，因果纏身，佛祖為普度眾生，卻被眾生所困，腐朽破敗……”
“與前面石橋上的兩側佛像，有異曲同工之妙……”
他安靜講著，那位在佛像前不停跪拜的黃毛，似乎在他眼中，又似乎與面前萬物，一石一草一木，並無區別。
“或許燃燈古佛的破敗，就是想警示我們。”
“佛已不能渡人…想自救…唯有自渡……”
不得再次看了眼黃毛，聲音緩慢。
“唯有修心。”
真觀幾位僧人咋舌。
听說真正的大智慧的修行之人，很多話是不能隨便說出來的，即便是講，也要盡力將【語言】降級，降到能說出來的程度，能理解的程度為止。
這也是很多大修行的人，反而很少出來講經的原因。
因為他們不可說，無法言明。
但這位師兄，卻講得如此清楚，讓他們瞬間明悟。
不得看著他們，笑著慢慢踱步離開。
“自己去看看罷。”
真觀幾人低頭行禮，然後抬頭看向這座舊時代的佛像。
而周也等游客，他們想不了那麼多，只是單純的感嘆這巨佛的形象。
“看慣了那些被恭恭敬敬供在大殿上，金碧輝煌的佛像。”祝守感嘆。
“我只是心生敬畏，其余再沒別的感受。”
“但如今見了這種佛像，我卻覺得…… 離我們更近了……”
萍萍不語，只是慢慢掏出小本子。
身後沈莊緊緊攥著小李的肩膀，重重呼出一口氣。
“以肉身入世……才是真正的普渡眾生啊……”
小李重重點頭。
他不懂那麼多，他只是覺得。
面前這渾身破損，被鎖鏈纏身的佛，才是真正的佛。
他倆的身後，趙莽松開三個游客，一米八多的大個子，站在古佛的座下蓮花旁，卻越發顯得渺小。
他誠摯低頭，背包中業之書安靜躺著。
他為之前的行為，真誠的悔過。
雖不能回到過去，但他願意以後律人律己，好好工作和生活。
順便……
他抬頭看了眼上方佛像，半邊身體里的雜亂管道，金屬銹跡，輕輕咽了口唾沫。
順便給萬佛窟好好宣傳，多帶點人來！！
就當是宣揚佛法了！
他再次低頭繼續拜。拜了三下起身，正準備後退離開時，卻突然听到了萍萍興奮的聲音。
“這有發現！”
啥發現？！
趙莽一躍而起，和前面瞬間彈射起步的沈莊兩人沖聲音走去。
聲音是從佛像後面傳來的。
等大家圍過去時，黃毛似乎也從剛才驚慌中回過神來，受到古佛原諒的他，重新恢復了那副囂張模樣，也跟著湊上前去。
……
佛像身後，那些纏繞佛身的鐵鏈，成千上萬的匯聚在一起，比漁網的麻繩還要密集。
而那些鎖鏈，最終通向的，則是面前與山壁幾乎融為一體的巨大管道孔洞。
“天啊……”
趙莽啞口無言，只能鑽進無數鐵鏈編織的‘網’中，費力向管道方向走去。
盡頭，站在管道旁的萍萍幾人看向大家，語氣復雜，輕聲道。
“各位……看看你們身邊的鐵鏈。”
鐵鏈？
鐵鏈上有什麼？
趙莽一愣，握住最近一根成人手臂般粗大的鎖鏈，湊近去觀察，卻眼神緊縮。
他猛的扭頭看著身後背對著他的破敗佛身，再去看另一條鎖鏈。
然後再看一條！
再看一條！！
接著，他手指如同被灼傷一般，猛的縮回來！眼楮不知何時，已經糊了水霧一片。
【汝剽竊學生論文致其跳樓，反笑‘弱者當汰’，求吾寬恕。】
吾寬恕你盜行，然汝名下每一字，皆成烙鐵刻汝脊……
【汝為升職栽贓同僚性侵，毀人半生，求吾寬恕。】
吾寬恕你妒火，待汝每夜床塌皆現冤者臉，莫驚寐……
【汝排污入河致千戶癌變，反慶財報飄紅，求吾寬恕。】
吾寬恕你業河，待汝血脈代代生八趾魚鱗兒，莫嫌丑……
【汝追求瘦美，日食一米，使父母心焦，求吾寬恕。】
吾寬恕你痴妄，待汝身體乏力如枯骨，皆為己願而成……
【汝網上扮活佛……】
吾寬恕你……
【汝盜父母棺材本炒幣……】
吾寬恕你……
佛音浩蕩，鐘鼓交鳴。
霧氣吞吐之中，鐵鏈搖晃。
游客們呆立在原地，看著那一條條鐵鏈，化為無邊囚牢將石佛死死困住。
遍體生寒……
實在aii不出來鎖鏈纏身的佛，將就看看氛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