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飛火,流金鑠石。
沖了個冷水澡的林道,拿著毛巾揉著頭發走出來。
接過謝道韞遞上的寬大外衣,袒胸露背的坐下。
“你就是慕容垂?”
帳下,五花大綁的慕容垂,被按在那兒。
劉虎上前一步,拽住他那打結的頭發,面孔向上。
滿口血漬的慕容垂,目光之中滿是桀驁與不甘。
劉虎握拳,帶著鐵手套的拳頭,一拳砸在了慕容垂的臉上。
一聲悶響,慕容垂宛如被泥頭車撞上,腦袋里一片混亂。
“郎主問話,速應!”
‘啐!’
緩過勁來的慕容垂,吐出口帶著碎牙的血沫“成王敗寇,死則死矣,有甚好說的。”
隨手將毛巾遞給謝道韞,林道頷首贊同“說的也對。”
“打敗了仗,要殺要剮悉听尊便就是。”
林道笑了笑“爾等夷狄禽獸禍害中土,想來也是早就有了死無葬身之地的心理準備。”
“真是笑話。”慕容垂嘴硬如石“天下之土本無主,有能者自據之。”
“你們這些漢兒守不住自己的土地家產女人,是你們沒本事。”
“莫要拿什麼德不德的,這等可笑的說辭來惹人發笑。”
林道又笑,大馬金刀的坐在那兒,並未勃然大怒。
“你這倒是赤果果的弱肉強食,叢林法則。”
“現在你們敗了,那就是你們沒本事。”
“舉族盡滅,想來也不會有什麼怨言。”
“呸!”慕容垂大怒“你們有什麼本事!不就是仗著兵利甲堅,有鋼鐵巨物相助罷了!”
“若無這些神兵利器,正面廝殺,我一個能打你們一百個!”
謝道韞遞上來,自己改良過的涼茶。
自從喝過林道提供的炒茶後,謝道韞迅速改變了自己的茶道。
專心按照林道的喜好奉茶,成效顯著。
喝了口茶,林道緩緩而言“沒有兵甲,你們這些胡虜還在用磨尖的狼牙做箭頭。”
“至于說,你一個能一百個?”
說到這里,林道漫不經心的回應“既如此,那就滿足你的心願。”
“冉閔。”
“末將在。”
“你去尋一百個軍士。”林道囑咐“安排他們一起單挑慕容垂。”
“領命!”
愕然的慕容垂,被冉閔拽著頭發,一路拖了出去。
軍營之中最多的,就是軍士。
不大會的功夫,兩隊各五十人,總計一百名的軍士就圍攏過來,將慕容垂團團圍住。
“你不是吹噓自己很能打的嗎?”
冉閔冷笑“既如此,那就給你展示才藝的機會。”
直到此時,環顧四周全都是人的慕容垂,方才咬牙切齒的嘶吼。
“無恥~~~”
上百人一擁而上,拳腳相加。
本就負傷的慕容垂,哪里扛得住這等規模的單挑。
拳腳雨點般落在了他的身上。
開始的時候,人群之中還能听聞慕容垂的慘叫與咒罵。
到了後來,慕容垂沒了聲響,只剩下了如中敗革的悶聲。
“里面的人讓開!讓外面的上!”
冉閔喝令“大帥說了,一百個人單挑他一個,每個人都得上手。”
待到百人皆上了手腳,紛紛退開了位置,軟趴趴倒在地上的慕容垂,早已經是沒了動靜。
取下一柄錘子,冉閔上前高高舉起,重重落下。
接連十余錘後,冉閔啐了口囑咐“拖出去,剁碎了喂狗。”
封龍山下,諸多乞活軍營寨內皆是歡聲笑語。
一場大勝,統計戰功的同時,賞賜酒宴自是少不了。
在外征戰一切從簡,也就是糧食肉食管夠,酒水定量供應。
大帳之中,自是少不了歡慶。
校尉軍將們吃吃喝喝好不熱鬧。
“大帥。”報仇雪恨的冉閔心情舒暢“之後當如何行事?”
鮮卑慕容氏戰敗潰逃,現在乞活軍這有兩個選擇。
就此退兵,或是繼續追擊攻滅鮮卑慕容氏。
“鮮卑慕容氏能來,我等自當也能去。”
拿著酒瓶的林道也不含糊“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
“繼續北上,徹底滅了他們!”
酒宴結束,微醺的林道回到了後帳之中。
天氣愈發悶熱,林道拿出個裝電池的小風扇,掛在床頭準備睡覺。
帷幕掀開,謝道韞捧著盛水木盆進來。
“大都督,飲酒發汗,淨身再睡。”
林道岔腿坐在榻上,任由謝道韞浸透毛巾為自己清理。
倆人相距極近。
謝道韞那白里透紅的肌膚,筆挺的鼻梁,紅潤的櫻唇皆是落在了林道的眼中。
感受到林道噴吐的呼吸逐漸熾熱,謝道韞美眸之中眼波流轉,宛如秋水。
她蹲下身子繼續擦拭汗漬“大都督文武雙全,吟詩也是.”
林道沒听清楚她說什麼。
居高臨下的看著她那一頭烏黑的秀發,宛如瀑布般傾瀉而下。
大勝之下,心情放松。
林道伸出雙手,將謝道韞抱在了懷中~
事後。
林道拍了拍懷中的謝道韞“好熱。”
‘之前恨不得生火,現在倒是嫌熱了。’
謝道韞強撐著起身,去外面換了盆清水進來。
擦拭完畢,倦意上涌的林道,摟著妹子沉沉睡去。
帳外,淅淅瀝瀝的開始下雨。
鉤機轟隆隆的開動。
巨大的鏟斗挖開濕潤的土地,將數十方的泥土石塊傾倒在外側。
後半夜開始下雨,一直下到了隔日中午。
山上的明火暗火,逐漸被澆滅,只剩下了光禿禿的山頭。
還有成千上萬具的尸骸。
雨水泡過,天氣再度炎熱起來。
要不了多久,就會形成大疫。
常山郡歷經多次屠戮摧殘,人口十不存一。
哪怕如此,林道也不願意留下隱患。
他開著鉤機挖掘大坑。
鉤機的鏟斗功效強勁,一鏟斗下去,足以挖開數十方的土石。
挖坑這種事情,對鉤機來說太簡單了。
乞活軍將士們,將尋著的鮮卑人與氐人尸骸拖來,扔進大坑之中。
都是沒有首級的。
在戰場上的時候,首級就已經被搜集起來。
這是乞活軍中,最重要的記功標準。
勘驗記錄之後,首級都被堆放到了山谷入口處,冉閔在那兒督建京觀。
想來,今後至少百年之內,那處山谷都是罕有人跡。
有那麼一大座的京觀在谷口鎮守。
山谷之中還有許多人馬尸骸遍布散落,英叔來了也得頭皮發麻,請大師兄助陣。
鉤機繼續工作,巨大的鏟斗將之前挖出來的土石,重新給填埋回去。
發動機轟鳴聲中,龐然大物的鉤機緩緩前行。
一邊用鏟斗磕頭砸平地面,一邊用履帶碾壓,將地面徹底壓實在了。
發動機傳出怪響,偌大的鉤機吭哧吭哧的逐漸停下。
四周乞活軍,都是疑惑的看了過來。
駕駛艙內的林道,嘗試了一番之後,選擇了熄火。
這台翻修的鉤機,又壞了。
林道緩了口氣“又是一筆翻修費。”
薊城,燕王宮。
“四郎誤我!”
燕王慕容 ,將手中的戰報仍在了地上,滿目皆是痛色。
世子慕容�y上前撿起了戰報,仔細查看。
“龍城甲騎,盡沒?!”
“阿六敦下落不明?!”
慕容�y的面色極為難堪“四弟這是打的什麼仗!”
四周各族文武,皆是聞之變色。
國相封弈快步上前,從慕容�y手中接過戰報。
越看越是驚異“數萬乞活軍,人皆披甲?”
“有十余丈長,數丈高的鋼鐵巨獸,橫行戰場?”
“放火燒山,燒光了龍城甲騎?”
“這這這”
出身渤海封氏的封奕,神色愕然“這真的是軍報?”
也難怪他懷疑。
軍報上的每個字他都認識,可連起來敘述的每件事情,都是光怪陸離。
“數萬大軍,怎麼可能人人披甲。”
“誰家能這般富裕,全軍都甲冑在身?”
甲冑分鐵甲與皮甲。
鐵甲自不必多說,鐵甚至能當錢用,打造工藝更是繁瑣,耗費巨大。
而且鐵甲是有保質期的,用上一段時間就的維護維修,損壞的事情也是經常發生。
至于皮甲,通常都是犀牛皮這種超級厚的皮作為原材料。
這東西獵殺困難,同樣價值高昂。
尋常情況下,能有幾百副的甲冑,那就是地方霸主了。
幾千副的甲冑,就是割據勢力。
幾萬套甲冑?
請恕他封奕學識淺薄,實在是難以想象。
“十余丈長,數丈高的巨獸,還是鋼鐵所鑄?”
“這莫非是夢語?”
“世上怎麼可能會有這種東西存在。”
這邊慕容�y跟著補充“四弟還說,這鋼鐵巨獸無需牛馬拖拽,能自行移動。”
“這可真是,真是讓我無話可說。”
四弟五弟能打仗,讓他這位世子略有不安。
見著破綻,自是要上前踩上兩腳。
“放火燒山。”封奕眉頭緊鎖“恪公子也是久經戰陣的,怎麼可能將甲騎安排在山谷之中,還給人放火的機會?”
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都是讓所有人難以置信。
單單是從戰報上來看,負責指揮的慕容恪,簡直就是個超級無敵的大蠢貨。
甚至不少人心中,都升起了陰謀論的論調。
這邊燕王慕容�y,終于是緩過氣來“寡人後悔了,若是元邕(慕容翰)還在就好了。”
慕容元邕,燕王的庶兄。
打仗能力極為出眾,悍勇無雙還有著百步射環的本事。
這個話題沒人敢接,因為這位超級能打的猛人,就是被燕王給干掉的。
畢竟兄長能力太強,燕王慕容�y,他晚上睡不著覺~~~
雙目充血的慕容�y,站起身來“聚兵,戶留一丁!”
“出兵南下,寡人要殺絕乞活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