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再也沒有了問下去的必要，因為我已經在邱若水閃爍的言辭間找到了我要的答案。
只是答案如此雲山霧繞。
她說我不懂什麼是小心翼翼的愛…
我恍然記起廠子破產的那幾天，老廠長從高高的樓上一躍而下，生機流逝的臉上殘留著一絲遺憾…
我恍然記起林婷在我家笑靨如花的模樣，一紙轉讓合同擺在我眼前…
如果這就是所謂小心翼翼的愛，我避之唯恐不及。
我輕輕搖頭，轉身，方唐唐的皮膚依然懸掛在小火爐上，白花花一片，夜風吹過屋子，人皮飄蕩，帶著淡淡的血腥味兒。
逝者終將安息，而凶手的罪孽始終無法原諒。
每一條生命都是宇宙間最獨特的存在，我的眼前浮現起方唐唐的面容，那個洋溢著青春氣息的女孩兒似乎在沖著我微笑。
我本可以救下她的。
如果那天在七彩廣場的雨幕中，我果決一些……
如果我對王響亮的期望小一點兒，給趙大熊的報案早一點兒……
可一切都是如此陰差陽錯的發生。
我慢慢走進牆邊的那張木板床，床上的尸體血肉模糊辨不清面目，兩滴眼淚從我眼中流出，我微微彎腰，鞠躬……
滿滿的愧疚之情猶如小小的火星子，撩起我的怒火。
“老爹？”
金蛋兒陰森森的聲音從我身後響起。
流亡者與流亡之地堙沒，殺戮者死于殺戮。
我輕輕點頭，甚至沒有看向趙大熊一眼。
沖天怒火中，我已經忘記了趙大熊所代表的法律制裁。
金蛋的小拳頭高高舉起，我知道粉嫩的小手輕輕落下，兩只妖怪的命運將在此地終結。
一陣尖利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我茫然看向王響亮。
蹲在牆邊兒的王響亮詫異的掏出手機，接听。
王響亮的眉頭輕輕一皺，聲音含糊的對著電話答應了幾聲，而後輕輕掛掉。
他看著我，並不明晰的眼神兒落在我身上。
“張一凡？趙大神探”
他朝我勾勾手指頭，又輕輕點了點趙大熊，最後指了指屋子外頭，自己先走出了屋子。
我有些疑惑，走到趙大熊身邊兒，解開趙大熊的繩子，趙大熊的身軀如同小山一樣，轟然站起，神色古怪的瞪我一眼。
“張一凡，有時間咱們談談？”
他湊到我耳邊，小聲對我說道。
我知道他的疑慮從何而來。
今晚的一切都讓這位耿直的警察感到困惑，他終于見到了白小縴的真實面目，還見到了我的兒子，一個略帶邪性的超級打手……
“大熊，我沒變。”
我湊到他耳邊，輕輕對他說了一句，聲音很小，只夠我們兩人听清。
他看我一眼，點點頭，大手狠狠拍在我肩膀上，發出砰砰兩聲悶響。
我知道這兩下是什麼意思，他怨我對他隱瞞了太多的事情，可終究還是選擇了相信我的話。
一個眼神兒，一句話，一瞬間消解了我們的隔閡。
想來這就是我和趙大熊之間彼此的默契吧。
“可你總該給我說清楚。”
趙大熊回我一句，這是一個對真相永遠執著的男人。
“知道。”
我點點頭，像是對他的一個承諾。
趙大熊很滿意的點點頭，狠狠錘我一拳，從我口袋里掏出一包煙來，自己點上一根兒，剩下的揣進了自己口袋，一點兒都不見外。
我記得他明明自己帶了煙的。
真摳。
我在心里吐槽一句。
“張一凡，這是你欠我的。”
我沖著趙大熊傻乎乎一笑。
我們並肩走出了小屋，院落中清爽的空氣讓我陶醉，我貪婪的深吸兩口，狠狠吐出胸中濁氣。
王響亮孤零零的站在小院里，眉頭依然皺著。
“兩位，商量個事兒？”
王響亮的話里帶著一絲疑慮。
“怎麼？”
我挑眉問道。
我總覺得王響亮有點兒不對勁兒。
“張一凡……”
他喊了我一聲，頓了一下，似乎接下來的話讓他很是為難。
“張一凡，我有一個請求，邱家兄妹兩條命，能不能留一留？”
他的眼楮看著我的腳面，聲音很小，小到幾乎我和趙大熊堪堪听到。
“什麼？！”
我眼楮瞪的向燈泡一樣，我沒想到王響亮竟然會替兩只妖怪求情！
趙大熊的臉色同樣古怪起來，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王響亮。
王響亮搖頭，一臉苦笑，似有一肚子苦衷，他沒敢看我，把頭扭向了趙大熊。
“趙大警官，我王響亮一輩子不想求人，可我今天想跟你服個軟。”
他繼續搖頭，似乎這話明明是他打死都不想說的。
趙大熊瞪著王響亮，沒點頭，也沒搖頭，只是听著這位王家道門里的小刀主說著。
“趙警官，您听听我說的對不對。”
王響亮眨巴眨巴眼兒，似乎在
“這案子您不好結，兩只活的妖怪帶回局子里，說出的什麼話都寫不進案宗里，因為你知道，這種永遠見不得光的事兒，不相信的人永遠不會信，相信的人也不願意相信，你的上司里有聰明人，可聰明人也不想看到這樣的結局，您說對嗎，趙警官？”
“上次余天青的案子結案費了好大的勁兒吧，您還想試一次嗎？”
“您也想讓這倆妖怪死在陳家村兒，對嗎？”
王響亮的話如同手里的淨身小刀兒，一刀刀戳透了趙大熊的心事，趙大熊並沒有意外，反倒坦蕩蕩的點點頭。
“帶回去，我確實不好辦。”
我恍然明白剛才面對金蛋兒的殺氣，趙大熊為何一聲不吭。
面對今晚這一連串超出常規的事情，趙大熊早已在心中制定好了策略，讓一切離奇之事都掩埋在陳家村這間荒誕的天師府里。
“趙大警官，我給你留個定心丸兒，這兩只妖怪活不過二十四小時，這件事兒的收尾我包了。”“我知道您天生正義，肚子想的全是告慰在天之靈，不負天道，對得起身上這身兒衣服，您放心，我做的一定是您想看到的。”
大半輩子都在和趙大熊爭個你死我活的王響亮今晚突然罕見的好說話，他每一句話都撩在了趙大熊的心坎兒上。
“我憑什麼信你？”
趙大熊猛嘬了一口煙頭，狠狠噴出一口煙霧來。
“因為這是王家道門的意思。”
王響亮靜靜的看著那抹煙霧飄散而去，緩緩說道。
王家道門，四個字如錘頭，狠狠砸在地面上。
趙大熊的眉頭皺著，復又舒展開，我知道對于一個有著社會主流身份的警察來說，這樣的案子確實棘手。
“二十四小時？”
趙大熊確認一遍。
“二十四小時內。”
王響亮精確的重復一邊兒。
趙大熊笑了，笑的
“一個無業青年張一凡，一個王家道門的小刀主，二流子人物湊一塊兒就沒一個靠譜的，人我今天沒看見，明天的這個時間，我等結果。”
“張一凡，你的事兒沒完，給你四十八小時。”
趙大熊狠狠瞪我一眼，苦笑一聲，輕輕把煙頭扔在地上，踩了一腳，避嫌似的轉身走開，末了還不忘拿手指頭點點我，補上一句。
這個耿直的男人終于做出了一絲讓步，原因與其說是王家道門四個字，不如說是還了余天青案的人情吧。
趙大熊不是個喜歡糾纏于人情是非里的人物。
現在，院子里僅僅只剩下我和王響亮。
“留他們一天，邱家兄妹活不過二十四小時，一會兒你跟我走。”
沒了趙大熊，王響亮再無顧忌，給我說了一句敞亮話。
“去哪兒？”
我一愣。
“吃飯。”
王響亮的話一萬年不變的直接。
“什麼飯？”
我傻子一樣問他。
“倆小時後，小日子面館兒，大師兄要請邱老大吃飯。”
王響亮的聲音很小，尾音兒有點發顫。
我徹底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