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熊接過尸檢報告，自己低頭看著，一句話沒說。
客廳內突然沉寂下來，甚至林婷都停止了抽泣，瞪著一雙紅腫的眼楮看著趙大熊。
夏念突然伸腳從後面踹了我一腳，我被嚇了一跳，回頭瞪她，她笑眯眯的點點自己手機，我恍然大悟，從口袋里拿出手機。
一條未讀短信，夏念發的。
“張一凡，你是好人，我相信你！”
短信上寫著。
我眼楮微微有些酸澀，鼻尖聳動兩下，回頭看她，勉強擠出一絲微笑。
夏念含笑不語，沖著我悄悄伸出一個大拇指點贊。
這姑娘小動作玩的一套一套的。
死胖子吳言沖著我們掃了一眼，輕輕咳嗽了一聲，打斷了我們。
這胖子自夏念進門開始，眼楮就沒離開過她。
趙大熊把尸檢報告看的很詳細，寥寥幾頁被他翻騰了足足有十五分鐘，然後抬起頭來，眼神兒重新鎖定在我身上。
我搖搖頭，無聲苦笑。
看來今天就這麼被趙大神探咬住了，我怕是掉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張一凡，你跟我出來一下。”
趙大熊看我一眼，突然對我說。
我有些意外，不知道尸檢報告上出了什麼問題，需要我們私下交談。剛才被趙大熊一陣劈頭蓋臉的詢問，我現在挺煩和他搭腔的，他一張臉上面無表情，跟復活節島上的石頭像似的，我看不出一點兒蛛絲馬跡。
“趙大熊，你欺負張一凡我和你沒完。”
趙大熊走過夏念身邊，夏念瞪了一眼趙大熊，沖著他攥了攥拳頭，一副大姐大的派頭。
趙大熊卷起驗尸報告，虛張聲勢的朝著夏念腦袋拍了一下，一點兒沒使勁兒。
“趙大熊你把我發型弄亂了。”
夏念捂著腦袋一臉抗議，呆萌呆萌的美勁兒把吳言看的一愣一愣的。
我跟著趙大熊走出了別墅，趙大熊神秘兮兮的往身後看了看，拉著我往牆角走。
我有點膩歪，你說這光天化日乾坤朗朗的，兩個大老爺們兒拉拉扯扯算個什麼事兒。
趙大熊看出我不高興，抬抬下巴點了點，別墅四角，我終于看出了點眉目，幾台監控攝像正來回轉著，想來正是金大豪家安的。
不愧是刑警隊的尖子，反跟蹤意識挺強的。
雖然我心里一百個不情願，還是贊了一句。
趙大熊找了個死角站住，回頭瞪我一眼，突然笑了，石頭開花似的。
“有煙嗎？來一根兒，從他媽早晨忙到現在。”
趙大熊突然伸出個v字形手勢，爆了一句粗口。
我從兜里掏出盒煙來，抽出一根甩給他。
“這不算賄賂公職人員吧？”
我心里有氣兒，故意拿話噎他。
“張一凡，我發現你這人有時候就是他媽有點小心眼兒。”
趙大熊看著我，搖頭嘆氣，好像剛才受委屈的是他而不是我。
“我都成嫌疑犯了我能不小心眼兒嗎？”
我抽出一根煙給自己點上，猛嘬一口，狠狠噴出一口煙來，連帶著噴出了胸中濁氣。
“嫌疑犯又不是殺人犯，你緊張什麼？”
一分鐘前還包青天附體似的趙大熊現在一臉不在乎的告訴我，剛才一切都是浮雲，不要在意。
我有點受不了。
我敢打賭，他剛才手里那是沒有狗頭鍘，要是真有，能現場就把我 嚓了。
“趙大熊，我知道你是在有罪推定，你覺得我和南郊盤山公路李折花的案子有關聯，所以潛意識認定我有嫌疑，對不對？”
我鼓了鼓勇氣，把心里的懷疑說出來，聲音不大可足夠堅定，邏輯同樣清楚。
趙大熊的笑容在下一秒鐘從臉上消失，愣愣的看著我。
“張一凡，我和你高中三年同學，算不上親兄弟，可一起掏心掏肺的上了三年學，你就這麼看我趙大熊？！”
趙大熊的臉上隱隱帶出一絲怒氣，雙目圓睜著，因過度疲倦而出現的血絲在眼球內盤旋交錯。
“張一凡，你他媽別侮辱我！”
趙大熊沖著我狠狠爆了句粗口，把半截香煙摔在地上，火星子四濺。
我發現這小子一激動就有摔東西的嗜好，上次是隻果六，好在這次只是半截煙。
我當然知道他為何而憤怒，這是一個同樣懷揣著天下無賊美好夢想的警察，他的外表很粗獷，可內心同樣是一個善良單純的傻根。
“張一凡，你太小看我了，作為一名警察，在證據鏈不完善之前我從來不會斷然亂下結論確認誰是真凶，我不相信所謂的神探直覺，更不相信一切巧合說辭，我只相信證據，而在證據面前，真相只有一個。”
趙大熊一本正經的沖我解釋著自己的職業操守，一副名偵探柯南附體的架勢。
“那為什麼剛才劈頭蓋臉就冤枉我？”
我心里還是有點不樂意，我挺憋屈的。
“因為你是我兄弟，我太心急了。”
“我急于證明你的清白，張一凡。”
趙大熊伸手從我褲兜里掏出煙來，自己甩出一根兒，再次點著，煙霧自口中緩緩噴吐而出，他搖頭苦笑，一字一句的對我說。
因為你是我兄弟，我的兄弟趙大熊對我說。
短短一句話，錘頭似的砸進了我心坎兒里。
我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當時我在對林婷的詢問中，我問她近期金大豪有沒有什麼仇人，她近乎是在不假思索中說出了你的名字，講出了水花烤吧的事，我不相信你是凶手，可從當時的供詞看你是最有嫌疑的一個，我太心急了，想看看你的反應，所以……”
所以趙大熊才給我玩了個刺激的。
“剛才從你反應看，我隱隱覺得就不是，現在尸檢報告出來了，你是一點兒嫌疑都沒了，可我麻煩大了。”
趙大熊晃晃手里的尸檢報告，沖我神秘兮兮一笑。
“為什麼？”
我一愣。
趙大熊打開尸檢報告，一副讓你爽爽的表情。
“金大豪死時七竅流血，可這並不是致死的原因，致死原因是腦部受損，這報告我不想再看第二遍了，看多了我這星期都吃不下飯去了，你自己瞧吧。”
趙大熊甩手，把尸檢報告扔給我，自己把頭扭到了一邊，叼著煙等我的反應。
我慢慢翻著，資料卡里詳細記載了金大豪的生卒年齡，曲曲不過二十八歲，一條年輕的生命，雖然他真的很人渣。
幾張照片拍攝于案發現場，七竅流血的金大豪看起來像地獄小鬼般猙獰……
我有點反胃。
“不看了吧，我這人口味挺清淡的。”
我搖頭沖著趙大神探說。
“往下，往下。”
趙大熊點點手指頭，一點兒都不體諒我的難處。
我硬著頭皮往下看，又是一張特寫照片，拍攝的是金大豪頭頂，烏黑的長發中，隱約一個細小的血洞，幾乎不可用肉眼分辨，尸檢報告記載，血洞直徑不過01毫米。
“這是什麼？”
我問趙大熊，我懷疑這就是金大豪致死的原因。
“往下看，往下看。”
趙大熊的臉上帶著一絲詭異的笑容，手指頭不斷往下點著，我疑惑的看著他，不明白這位趙青天趙柯南趙金田一給我耍什麼花招。
然後我往下翻了一頁，一秒鐘後，我把尸檢報告扔給趙大熊，蹲在牆角一陣狂吐。
“爽死你。”
趙大熊叼著煙，一副幸災樂禍的架勢。
這人民警察也太會玩人民了……
那頁照片上拍攝的是金大豪腦袋開顱之後的側切照片，我並沒有看到他的大腦，而是看到了蟲子……
密密麻麻的小白蟲擁擠在金大豪的大腦內，將腦漿吸食一空，空洞的顱骨內更像一個碩大的蟲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