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裂開三千道金痕，葉塵抱著柳如煙的尸身墜入血色星河。每顆星辰都是青銅鏡的碎片，鏡中映出甦映雪在囚籠里結印的身影。當指尖觸及最近鏡面時，時空漣漪蕩開，他看見囚籠外的天機閣主正在用星紋鎖鏈抽取她的月華髓。
“這是...逆光傳影？“葉塵的黃金瞳突然淌血，雙重瞳孔分裂成四重。劫灰劍上的銀焰自動凝成蓮台，托住他下墜的身軀。柳如煙心口銅鏡突然浮空，鏡面映出初代鑄鏡人年輕時的模樣——與凌九霄完全相同的臉上，生著龍族特有的金鱗。
星河盡頭傳來編鐘聲響，十二面青銅鏡組成天門。鏡奴抬著白骨轎緩步而出，轎簾掀開時，葉塵的劍鋒劇烈震顫——轎中人身披凌九霄的舊袍，手中把玩的正是甦映雪的月牙額飾。
“歡迎來到諸天戰場。“那人扯下面具，露出被青銅鱗片覆蓋的臉，“或者該說，歡迎回家？“他的聲音與凌九霄有七分相似，只是多了金屬摩擦的嘶啞。
柳如煙的尸身突然睜眼，星紋鎖鏈從虛空探出纏住葉塵脖頸︰“師尊等您太久了。“她的瞳孔變成鏡面，映出葉塵在洪荒時代跪拜初代的場景——那時他獻上的祭品，正是柳如煙第一世的龍魂。
銀白業火突然倒卷，順著鎖鏈燒向尸身。葉塵的黃金瞳裂開細紋︰“我既斬過輪回，何懼重蹈覆轍？“劍鋒刺入尸身心口，銅鏡碎裂的剎那，三千星河同時震顫。
轎中人撫掌大笑，每聲掌聲都震碎一顆星辰︰“好個無情道！難怪師尊選你作持鏡人。“他撕開衣袍，胸膛赫然嵌著初代的面具，“但你可想過，為何每世輪回都會愛上鏡侍？“
星河倒懸，破碎的鏡片中浮現出無數過往。葉塵看到第九世隆冬，自己抱著柳如煙在雪原狂奔，她心口的星砂隨呼吸明滅；又見第七世月夜，甦映雪將霜刃刺入他丹田，淚珠落地成冰蓮。每個摯愛之人心口，都跳動著青銅鏡片的冷光。
“情劫是最醇厚的鑄鏡材料。“轎中人指尖輕點，星河凝聚成煉器鼎爐，“每滴淚都是淬火靈泉，每次剜心都是鍛打精魄。“鼎中浮現三千鏡胚，每面都映著女子泣血的面容。
葉塵的劫灰劍突然悲鳴，劍脊浮現細密裂紋。那些被他親手斬斷的情絲，此刻化作實質化的荊棘纏繞四肢。最尖銳的刺扎入腕脈，竟吸取記憶為養分——他看到自己在前世大婚夜，用合巹酒毒啞了柳如煙的喉嚨，只為取她無聲之淚作鏡面拋光。
“很痛苦吧？“轎中人撫摸著胸前的面具，“但更痛苦的是...“他突然扯下面具，血肉粘連處噴出金霧，“你永遠分不清愛恨真假。“
金霧中浮現洪荒祭壇，初代正將龍紋面具戴在少年葉塵臉上。祭壇下跪著三千龍族，最前方的少女抬頭瞬間——赫然是甦映雪的前世面容！
“阿兄...“少女龍族的悲鳴刺穿時空。葉塵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他看見自己戴著面具舉起龍牙戟，戟尖挑起的正是少女的逆鱗。當鱗片剝離的剎那，整片龍域下起血雨，每一滴都在青銅鼎中凝成鏡胚。
轎中人的身軀突然膨脹，青銅鱗片如花瓣綻放︰“看啊！這才是諸天鏡界的根基！“每片鱗都映出不同時空的慘劇——柳如煙在星砂中凋零、甦映雪被鎖鏈洞穿、凌九霄的骨臂插入祭壇...
葉塵的黃金瞳突然淌出銀血，四重瞳孔融合成星璇。劫灰劍上的裂紋滲出光塵，竟與柳如煙殘留的星砂共鳴。當第一粒星砂落入劍痕時，整條星河開始逆向流動。
“你以為逆轉時光就能挽回？“轎中人雙臂張開，三千鏡胚化作箭雨，“這些因果早已刻進...“
箭雨突然停滯。甦映雪的囚籠崩裂成萬點月華，她灰白的長發在星流中重新染墨。眉心浮現的月紋與葉塵的星璇產生共振，整片虛空響起琉璃破碎的清音。
“錯了。“她的素手撫過心口，星髓光芒洞穿九重天，“從你替換我命格那刻起，因果就已偏移。“
星髓光柱中浮現洪荒古卷，卷軸上《龍典》真跡正在燃燒。葉塵的劫灰劍自動飛入光柱，甲骨文從劍身剝離，在虛空重組為困龍陣圖。陣眼處懸浮的，正是柳如煙消散前最後的星砂。
“原來如此...“葉塵突然握住刺入腕脈的情絲荊棘，“所謂鑄鏡，不過是...“
他猛然扯斷荊棘，任由尖刺留在血肉中。沾染星砂的血珠濺在陣圖上，三千龍魂虛影破卷而出。為首的青龍虛影竟口吐人言︰“逆子！可知罪否？“
轎中人的青銅鱗片片片倒豎︰“老東西！你早該魂飛魄散！“他胸前的面具徹底碎裂，露出與凌九霄一模一樣的臉，只是左頰爬滿鏡紋。
甦映雪踏著月華走來，每步都綻開並蒂蓮︰“三百年前你抽我龍脈時，可曾想過...“她突然扯開衣襟，心口星髓中竟包裹著半塊逆鱗，“我會用初代逆鱗溫養殘魂？“
青龍虛影長嘯震天，陣圖突然收縮成枷鎖。轎中人的鏡靈本體開始龜裂，他瘋狂撕扯著面部鏡紋︰“不！我才是鏡宮...“
“該醒了，凌霄子。“凌九霄的聲音從陣圖深處傳來。青銅骨臂破空而至，指尖甲骨文印在胞弟額頭，“看看你守護的究竟是什麼。“
鏡紋崩解的剎那，凌霄子看到了真相——所謂鏡宮，不過是初代關押自己的囚籠。那些輝煌的宮闕，每一磚都是他被剝離的記憶；所謂的鑄鏡大業，不過是永世輪回的酷刑。
“阿兄...為什麼...“他的鏡靈本體開始汽化，三千鏡奴同時哀嚎。
“因為你要的永生...“凌九霄的虛影從骨臂浮現，“早在背叛龍族時就結束了。“甲骨文突然暴閃，將凌霄子最後的靈識吸入《龍典》。
諸天戰場開始坍塌，葉塵的星瞳突然劇痛。他看到真實的世界——自己始終跪在青銅巨鏡前，劍鋒插入的裂縫中滲出金液。鏡中初代的面容正在與自己融合，柳如煙與甦映雪的殘魂在鏡面兩側凝望。
“這才是最後的試煉。“凌九霄的骨臂按在他肩頭，“斬了這面心鏡，你便是...“
“便是新的囚徒？“葉塵突然反手抓住骨臂，星砂順著經脈逆流，“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這場輪回審判？“
虛空突然寂靜。鏡中的初代露出微笑，抬手撕開胸膛——那里跳動的，赫然是葉塵今生的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