袒露心扉之後，沈星很快疲憊地睡著了。
心力的消耗，遠比身體的疲累更加讓人困倦。
歐陽琳給他蓋好被子，情不自禁地撫摸著他的眉眼，眼楮里滿是細碎的心疼。
她知道，沈星現在正面臨一個巨大的難關。
但並非眼下無窮無盡的怪物，而是他內心的一道坎。
很多人，在一個莫名的時機下，都會有這種時刻。
而正是這種時候做出了不一樣的決定，才造就了不同的人不同的人生軌跡。
選擇，存乎于心。
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
但不管怎樣，首先有做出選擇才行。
歐陽琳擔心的地方在于，沈星會不會遲遲做不下決定。
千萬種選擇里，只有不做決定最為糟糕，因為那會讓一個人迷失自己。
很多心理問題，包括抑郁癥，其實都和自己給自己畫地為牢有很大的關系。
“唯有這件事，我幫不了你。這是你未來的路，必須要你自己選才行。沈星，你什麼都好，就是有時候太苛責自己。
其實……你要學會放下負擔。哪怕那會顯得自私，甚至無情。好好睡一覺吧，希望明天……會是一個堅定的你。”
歐陽琳輕輕說完，便走了出去。
夜色已經籠罩下來，周圍開始顯得昏暗。
遠處，不時有受傷的士兵被同伴抬了回來，然後送去醫院。
歐陽琳看著軍營中的眾人，大家都很沉默。
雖然都在各司其職，讓這個龐大的機器還在運轉著。
但他們身上沒有生氣，臉上也看不到神采。
而那些受傷的傷員臉上，更是只有麻木和絕望。
歐陽琳知道這是因為什麼，因為他們看不到希望。
身為士兵，他們或許並不畏懼和怪物交戰，甚至不過于害怕流血犧牲。
但那是在他們知道自己的流血和犧牲，有意義的情況下。
而現在，這里的怪物無窮無盡。
不管殺死多少，數量始終有增無減。
還未關閉的次元門，就像一個無情的黑洞般，不斷吞噬著所有人心中的希望之光。
真的會得救嗎？
自己能夠堅持到救援到來的那一天嗎？
身邊不斷出現的死亡，會持續地提醒著每一個人這樣的問題。
而人的精神，是有極限的。
每次落下的小錘再輕，也總有崩潰的那天。
歐陽琳此刻真切地感覺到，真正的麻煩或許並不是這些怪物和是否會到來的援兵，或者說不僅僅是。
大家身上的士氣和心中的希望，才是更迫切需要解決的難題。
但很顯然，歐陽琳並不擅長這種方面。
她沉思了一會兒，也只想到了一個辦法。
她回去換了身衣服，交代給幾名近衛照看好沈星之後，便獨自一人離開了軍營。
半小時後，距離軍營很遠的地方，突然出現了一聲淒厲至極的嘶吼。
在夜色下也開始休養的怪物們，沒想到竟然還有人類敢膽大妄為地主動找上去。
並且，還一劍殺掉了它們的首領？
于是，附近的怪物頓時被嚇壞了，一個也不敢撲上去為首領復仇，反而紛紛開始了四散逃命。
又過了一會兒，另一個方向也傳來同樣的嘶吼。
整個夜晚剩下的時間，類似的情況反復發生。
歐陽琳以直逼21級的實力，只要不陷入重圍，在這里便是無敵的。
一個夜晚過去，軍營中的人都已經記不清自己到底听到了多少聲，怪物臨死前的慘叫。
但最起碼，一百聲還是有的。
那些在他們看來恐怖至極的家伙，如今也像大白菜一樣被輕松切碎。
真好啊。
所有人不由得感嘆著。
只可惜……歐陽長官只有一個人。
所有人又都不免想道。
歐陽琳哪怕再厲害，殺戮的速度也還是遠遠趕不上次元門補充的速度。
甚至如果不是晚上很多怪物太過消極的話，她這樣的殺戮行為也並不會進行得如此順利。
換作白天，此時的歐陽琳已經被瘋狂的怪物層層包圍了，根本無法像現在這般從容離去。
不過眾人心里還是欣慰的，至少最高長官目前也還沒有放棄。
她那樣前途璀璨都不怕死在這里，自己這樣的普通人又有什麼好怕的呢？
雖說這不是歐陽琳想要傳達的情感，但在效果上卻是異曲同工了。
而在歐陽琳廝殺的時候，躺在床上睡覺的沈星，其實也沒有閑著。
沈星發現自己做了一個夢。
沒錯，他意識到了自己在做夢。
至于原因，很簡單，因為他看到了自己。
換句話說，他變成了上帝視角。
就像是在看一個自己出演的短片。
短片的內容很簡單，因為參演的人員也很簡單。
除了他之外，就只剩下一個人，他的父親。
旁觀的沈星有些驚訝，因為在他的印象里，自從父親去世之後，這還是他第一次在夢里見到他。
以前沈星也納悶過，為什麼自己夢不到父親？難道是因為自己情感淡漠嗎？
但沈星知道，並非如此。
他內心里，是很想念父親的。
久而久之，找不到答案，沈星索性就不再琢磨這件事了。
畢竟夢這種東西又沒邏輯，誰能說得清呢？
“父親還是年輕時的樣子啊，很帥氣。”
沈星的視角在半空中，稍稍俯視著，望著朝自己走來的父親。
剛開始，距離還比較遠。
但夢果然是夢，沒眨幾下眼，父親就已經來到了不遠處。
沈星得以看清，父親的面容和神情。
但這一刻，沈星卻愣住了。
因為預想中，父親應該會是慈愛、高興、激動……類似這樣的情感。
可是現在映入沈星眼簾的，卻是一張緊蹙著眉頭，神情極為陰沉的臉。
“父親？”
沈星印象中從未見過父親這樣，讓他感到陌生極了。
“對面的我，應該被嚇壞了吧？也可能會很失望。”
沈星這樣想著，第一次將目光放在了地面上的自己身上。
而這一刻，他又愣住了。
因為地面上的那個自己，此刻的神情也非常可怕。
他整張臉都面無表情，看向前方的眼神也陰沉得要命。
隱隱約約之間，沈星還感覺到了一股純粹而極致的殺意。
而那殺意的源頭，正是下方的自己。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是因為夢都是反的，所以現在看到的一切，都和我印象中的反過來了？可再怎麼說，這兩個人的樣子也太可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