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
自由州在初冬就迎來了這幾年的第一場雪。
目光所及全是一片白茫茫。
虞歸晚睡得迷迷糊糊的,習慣性地翻身,結果腳剛伸出被窩,就凍得一哆嗦。
她茫然地睜開眼,然後就看到了屋內被外面的大雪映襯著一片刺眼的白。
意識到了什麼之後,虞歸晚顧不上冷了,從被窩里爬起來,趴在窗戶前,欣喜地看向外面。
房門傳來敲門聲。
“晚晚,你起來了嗎?”
虞歸晚回頭,喊了聲,“江聿懷,你快進來。”
房門被人從外面打開。
江聿懷一眼就看到了趴在窗戶前的小身影,眉頭皺了皺,熟練地來到隔壁的衣帽間,再次回來的時候,手上抱著好幾件冬衣。
虞歸晚淡定地坐在沙發上,任由眼前的男生給她穿上暖呼呼的毛衣和外套,又拿起瓖著水晶的梳子熟練地給她梳頭發扎辮子。
她眨著亮晶晶的雙眸,“江聿懷,外面下雪了。”
“嗯,我知道。”
男生小心地捧著細軟的頭發,一點點地梳順。
“我听小舅舅說,他在外面出差的時候也見過一場很漂亮的大雪,他還和朋友一起堆雪人了,你見過雪人嗎?”
女生嗓音清澈,壓不住第一次見到大雪時的興奮和好奇。
江聿懷眼底劃過一抹無奈,“你什麼時候又偷偷溜去找小舅舅了?”
“你管我。”虞歸晚輕哼了聲,“怎麼?我就不能去找你的小舅舅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
江聿懷扎好辮子後,將梳子放在一旁,“自從我懂事之後,小舅舅就離開江家了,這些年來回來的次數屈指可數,外公和媽都巴不得小舅舅能留在家里。”
虞歸晚癟了癟嘴巴,“可是,小舅舅留在你家,總是會不高興。”
“這怎麼可能?”江聿懷眉頭微擰,“我家也是小舅舅的家,他為什麼會不高興?”
虞歸晚也說不清楚,但她趴在窗戶前,眼巴巴地看著窗戶外面飄落的雪花,哈了一口氣在窗戶上,縴細的手指隨意地比劃著,沒忍住嘟囔,“雪人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呢?”
江聿懷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她的背影。
……
這場大雪幾乎沒有停過。
虞歸晚一早起來,就窩在沙發上看雪了。
她足足看了一個小時,直到虞母來喊她吃早飯,她才反應過來,“媽,江聿懷呢?他怎麼沒來?”
虞母給她倒了杯熱牛奶,“阿懷生病了,我听暮笙說,阿懷因為堆了一晚上的雪人,結果感冒發燒暈倒了,這會兒還沒醒來呢。”
“什麼?!”
當一聲。
虞歸晚因為震驚而手抖,一時沒拿穩牛奶杯,杯子掉落在地上,玻璃碎片四分五裂,牛奶也灑落一地,地上一片狼藉。
“晚晚,你沒事吧?手燙到沒有?”
虞母焦急地握住虞歸晚的手,用紙巾擦了擦濺到她手背上的牛奶漬。
“媽,我先不吃早飯了。”
虞歸晚顧不上什麼了,著急忙慌地往大門外面跑。
虞母在後面喊著,“外面下大雪,你帶把傘啊。”
虞歸晚用力地踩著地上的雪,頭也不回地冒著風雪沖到隔壁的江家。
院子里的雪很亂,這里一堆,那里一堆的。
還有一些是薄薄的一層,像是被人挖了又挖。
隱約還能看出上面雪人的痕跡。
林暮笙看到她一身雪地跑進來,還驚了驚,“晚晚?你怎麼……”
“暮笙阿姨,江聿懷呢?”虞歸晚凍紅了鼻子,迫不及待地問道。
“阿懷他在房間里,你去看看他吧,我給你倒杯姜茶,別凍感冒了。”
……
虞歸晚猛地推開江聿懷的房門。
眼前的一切都是她熟悉的。
還有不少小東西都是她的。
霸道地佔據了這房間主人的空間。
虞歸晚怔愣地看著躺在床上,緊閉著雙眼的男生。
她下意識地喊了聲,“江聿懷,我來了。”
平時她還沒進來,就已經在外面喊他。
江聿懷每次只要听到她的聲音,都會第一時間打開門,來迎接她。
而此時,男生卻仿佛听不見她的聲音一樣,臉色一片蒼白,毫無意識地緊閉著眼。
他的額間還放著一條濕毛巾在降溫,床頭櫃上放著一盆冷水,還有一堆藥物。
虞歸晚第一次見到這麼虛弱的江聿懷,沒忍住白了臉,腳下也有些踉蹌地來到床邊坐下。
“江聿懷。”她小聲地喊了聲。
男生沒有回應。
虞歸晚又小心翼翼地握上他的手,感受到了他渾身滾燙的溫度後,愣了愣。
下一秒,她就癟了癟嘴巴,沒忍住直接哇的一聲,眼淚奪眶而出。
江聿懷被燒得迷迷糊糊,整個人意識都有些混沌。
他隱約有听見虞歸晚的聲音,掙扎著想要起來,可眼皮實在是太重了,
就在這時,他听到讓人心碎的哭聲後,便被嚇得下意識地睜開了眼。
看到趴在自己懷里嗷嗷大哭的女生,江聿懷也顧不上自己這會兒還是個虛弱的病人,手忙腳亂地坐起來,濕毛巾掉下來後也被他丟到一旁。
只顧著將哭得一抽一噎的女生抱在懷里哄著。
“晚晚,怎麼了?我沒事,你別怕啊。”
林暮笙也被這動靜給嚇到了,但見到江聿懷熟練又慌亂地哄著人。
她只是笑了笑,將姜湯放下後,便離開房間了。
虞歸晚哭紅了眼,鼻尖也分不清到底是凍紅的,還是哭紅的,攥著拳頭捶著男生的胸膛。
“誰讓你大半夜去堆雪人的?”
“你知不知道外面很冷的,雪人有那麼好看嗎?”
江聿懷任由著她打自己,心疼地捧著她的臉,指腹輕柔地擦去淚痕,“你不是喜歡嗎?我就是不太熟練,但現在我已經很熟練了,下次再堆就不會凍感冒了。”
虞歸晚臉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子,又氣又委屈地瞪著男生,一抽一噎的。
“我最討厭雪人了!以後都不想要見到雪人!”
江聿懷蒼白著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溫柔的笑,心疼地哄著,“好好好,晚晚最討厭雪人了,我們以後都不去看雪人了。”
虞歸晚一字一頓地強調道,“我最討厭雪人了!”
江聿懷眨了下眼楮,溫柔地捧著她的臉,點點頭,附和道,“我知道,晚晚最不喜歡的就是雪人了。”
虞歸晚瞥了他一眼,還是有些氣呼呼地哼了聲,“你要記住。”
“好,我記住了。”
江聿懷端來姜湯,耐心地哄著她喝完。
虞歸晚被辣得皺了皺鼻子,但還是乖乖地喝完了,看著他蒼白的臉色,沒忍住又癟了癟嘴巴,“你的頭還疼不疼啊?”
江聿懷勾著唇,勾著她的手指,“有點。”
“那你快躺下。”
虞歸晚連忙扶著他躺下,又拿了條干淨的毛巾,笨拙地打濕擰干。
江聿懷見她踫了涼水,眉頭一皺,正要起來,“我來吧。”
結果他還沒起來就被虞歸晚一把按下去了。
江聿懷被按在床上,茫然地看著眼前的女生。
虞歸晚凶巴巴的,“再動一下,我就咬你。”
男生沒說話,只是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
額間被濕毛巾蓋上。
凍得有些發涼的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臉。
“怎麼還這麼燙啊?”
江聿懷一直沒出聲,任由著虞歸晚笨拙地給他擦臉擦手。
溫度久久才降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