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遠處，那道身影先是頓住腳步，呆呆站在原地仿佛入了神。
清楚維多利亞已經听到了，李肖恩心里一松，竟然發覺自己不知何時已經開始喘上了氣，慢慢抬腿朝對方靠近。
直到來到對方身後不遠，李肖恩才看到維多利亞掙脫開身旁女孩的拉扯，木訥地轉過身來。
她今天穿著米黃色長袖針織上衣，搭配白色花邊長裙，滿頭金色長發簡單地束在腦後，看起來隨性，又優雅至極。
“維多利亞，你還是這麼好看。”
對上女孩那雙睜大的翠綠色眼眸，李肖恩笑著打個招呼，“看到這樣一幕，我想我今天應該是被幸運女神眷顧了。”
“油嘴滑舌！”
維多利亞還未反應過來，身旁的女生便冷眼盯著過來，腳步挪動在側邊擋在維多利亞面前，“肖恩，你又想干什麼？”
“這一次，你是怎麼都不會得逞的，擅做主張的話，你還要被驅逐出境！”
聞言，李肖恩這才將目光從那日思夜想的俏臉中轉移，看向一旁咬著牙謹慎看過來，猶如一只雌虎的夏洛特。
張了張口，李肖恩還是放棄跟對方解釋說話的想法，將目光看回到維多利亞身上，這一舉動更是把她惹毛了，皺緊著眉頭抬腿走來。
“嘿，不要動手動腳的，好嗎？”
將對方伸到肩膀上的手拍開，李肖恩無奈出聲，對這個比太陽還亮的電燈泡是萬般嫌棄，“英格蘭不是很主張紳士淑女這些禮儀的嗎？怎麼在你身上是一點沒看到？”
“肖恩……”
怔了一下，夏洛特咬緊著牙瞪眼過來，“淑女，是只對紳士展現出來的，對于你這種混蛋，肯定是長槍和利劍更適合！”
這句話，為什麼听起來有種熟悉的感覺？
李肖恩心中有些古怪，此時的情況也容不得他慢慢細想，看回到面前眼中終于恢復些意識的維多利亞。
“我過來英格蘭有些事，正好來看下你。”
李肖恩聳了聳肩，主動笑著解釋緣由。
“哦，噢……”
呆愣著點點頭，維多利亞將腦袋看向另一側。
“……”
就這樣嗎？
李肖恩有些遲疑，他們距離上次親眼相見到對方，已經是一個多月之前，在前往比特摩爾莊園的路上。
雖然跟寒假差不多時長，但這次意味著什麼兩人都心知肚明，李肖恩原本想著的，維多利亞再不濟也會走近他，訴說些思念的話的。
“啊……”
似是恍然意識過來，維多利亞忽然驚呼一聲，“肖恩，我們快要上課了，先失陪一下。”
說罷，她連忙扭身，拉上正驚愣住的夏洛特的胳膊，快步往身後的教學樓走去。
為什麼，總感覺維多利亞是在躲著他，不敢跟他相見。
默默看著兩個女生漸行漸遠的背影，李肖恩抬手摸了摸脖子，對與女孩子的相處一時竟感覺有些手足無措。
└維多利亞，中午一起吃個午餐吧。┐
編輯信息，李肖恩給維多利亞發送過去，遲遲沒見對方回復，只好又編輯一條發送過去。
└你不答應，我就堵在你教室外面，在校園里面唱歌了。┐
這一次，只是片刻，李肖恩便看到一條信息傳來。
└我答應你，你不要沖動啊。┐
“哈哈……”
看著手機朗笑兩聲，李肖恩都能想象到維多利亞無可奈何嬌嗔的小臉，搖搖頭將手機重新揣進兜里。
現在是早上早課的時間，距離中午還有幾個小時，這麼看來他此刻倒有些無所事事的輕松自在。
正想著在大學里面，或是倫敦附近簡單逛下，李肖恩左右環視，這才注意到身旁不遠處站著的幾個各種膚色年齡的學生，此時目光正緊緊盯著過來，更有甚者，還有人舉著手機攝像頭對著過來。
沒有拒絕和逃避，李肖恩笑著跟他們抬了抬手，轉身離開。
“嘿，肖恩……”
剛走出不遠，身後便傳來一陣呼喚，還是中文。
李肖恩駐足看去，是一個身著白色襯衫西褲的年輕華人男生，他肩膀上正挎著一個小背包，搖搖晃晃快步走來。
“有什麼事嗎？”
李肖恩也用中文回應，“你是華國的留學生？”
“嗯，是啊。”
男人笑著點頭，睜大著興奮的眼楮看來，伸出手，“我是王楚信，現在在UCL攻讀醫學博士。”
“李肖恩，現在在普林斯頓大學讀計算機，本科。”
與對方握下手，李肖恩學著對方的方式自我介紹一番。
“肖恩，說是本科，你的真正實力，就連碩士博士的人都比不過你吧？”
王楚信哈哈大笑兩聲，“你不知道，你在我們留學圈子，甚至是海外大學生圈子里很火嗎？”
“不止是一開始打籃球，和晚會唱歌的視頻，還有在紐約高檔慈善晚會中的偵探推理，你工作室那款app的爆火，更有一早以你為原型的反派漫畫呢……”
一點一點列舉著，王楚信說話的語聲愈加亢奮，“你還是第一個，在英美這些國家的高校年輕人圈子里這麼火熱出名的華國人。”
“其實，還有吧。”
李肖恩無奈笑著，對此只能干點頭。
他工作室那款app的宣傳和爆火，以另一種形式點燃了之前本就有不小熱度的網絡話題。
他在網上看到不少介紹他的視頻——魔術，唱歌，籃球，漫畫反派，這些偏娛樂向的標簽和話題踫上工作室網絡科技感十足的爆火推送app，行為的反差和全能熔鑄在他一個人身上，互相成就更將熱度炒得更高一個台階。
事實上，不止是英美這些境外網絡，就連國內都有不少介紹提及他的話題，其中介紹的，震驚開頭，國外爆火app開發工作室的創始人，私底下居然會有這樣的一面，類似的種種視頻更是被老豆老媽看得合不攏嘴，前段時間每天都能發來好幾條。
“肖恩，我可以采訪一下你嗎？”
王楚信期盼著看著過來，說話之間，已經低頭在挎包上取出一個麥克風和手機。
“……”
原來，還是有備而來啊。
李肖恩臉色古怪了下，反正現在也無事，索性點頭答應下來。
“嘿，肖恩……”
剛走進學校內的咖啡店，身後又傳來一聲驚喜的呼喚，李肖恩側頭尋去，竟是一個陌生的華人面孔年輕女人，她臉上洋溢著驚喜的笑容快步走到面前。
“你是……”
李肖恩遲疑了下，他可不記得在英格蘭有認識哪個華國留學生，今天來一趟UCL，居然一連踫到兩個了。
“我叫葉林柔，你可以叫我Kathy，也是UCL的留學生哦。”
笑吟吟的，女人伸手過來，“居然在這里可以見到你，是來這里旅游的嗎？需要tour guide嗎？我在倫敦留學好幾年了呢。”
&ne，我會帶你去很多有意思的地方的。”
一邊熟絡說著，她還抬手撩了撩披散下來順柔的長發。
“謝謝，我有計劃的，不麻煩了。”
與王楚信對視一眼，李肖恩尷尬笑著，搖頭拒絕。
直到這時，王楚信才笑著招呼出聲。
“Kathy，不好意思啊，肖恩應該有事，我先采訪一下他，然後再到你，還請稍等一下。”
“Whatever……”
葉林柔笑著擺擺手，“要是肖恩的話，我還是很願意等的。”
“你們認識嗎？”
雖說在網上看到很多留子這樣抽象的說話方式，李肖恩現實中還是第一次遇到，有些尷尬地左右看向兩人，前後遇到兩個華人前來搭訕，還是互相認識的，讓他下意識警惕起來。
“哦，是認識，但不過是昨天晚上才取得聯系的。”
看出李肖恩的心思，王楚信笑著擺擺手，“我昨天約了Kathy做個留學生采訪的，本來今天早上就要踫面的，中間難得遇到你，就想著先采訪你先。”
“看來，還是我打擾你們了。”
李肖恩點點頭，若有深意的話引來王楚信的急忙搖頭擺手，不由挑了挑眉。
葉林柔雖說有些過于自來熟，但人長得也還算過得去，今天明顯是化好精致的妝來的，在他的【人物透鏡】的觀測中魅力都能達到12點了。
“來吧，我們進去聊。”
似是沒看出兩人交流的眼神，葉林柔笑呵呵的，伸手拉上李肖恩的胳膊，率先往咖啡店內走去，“正好，王醫生，可以給我幾個采訪肖恩的問題嗎？”
“哎……不用這樣，我可以走的。”
先被拉著走出幾步，李肖恩連忙掙脫開對方的拉扯，無奈解釋一聲，心底里為接受這個采訪開始後悔了。
“肖恩，來，能一起拍個照嗎？”
點好咖啡之後，葉林柔馬上便笑吟吟地拿著手機湊過來，雖是詢問，卻不等李肖恩回答，拿起手機舉起對準了兩人。
“我們……能不能先忙正事？”
李肖恩身心疲憊，連忙看向坐在對面的王楚信，強調一句。
“好啦好啦，我們開始吧。”
馬上便會了意，王楚信連忙點頭遞來一個便攜麥克風，“來，肖恩，你夾在你的襯衫衣領上。”
采訪的內容千篇一律，無非就是在讀學校專業，在美利堅留學曾遇到什麼困難，留學生活的體驗和感受，以及稍微涉及到專業方向學習和就業趨向。
簡單采訪完畢，在王楚信的采訪切換到葉林柔身上之後，李肖恩正想提出告辭，剛張開口，卻被對方一句話鎮在了原地。
“我的專業方向是political history，就是研究美國醫保政策的方向，目前在UCL攻讀博士。”
“……”
顯然，這個答案就連采訪人王楚信都沒預料到，咖啡廳的這個角落一時陷入一片詭異的沉默。
“咳咳……”
李肖恩干咳兩聲，這才讓王楚信反應回來，他忍不住臉上的古怪，低頭拿上剛端來的咖啡，抿了一口。
“所以，你這是社科類的博士了？”
王楚信反應極快，若有其事點著頭又問，“可以說說，你的這個專業平時都干什麼的嗎？”
“就是一直在寫東西啊。”
抬眼回憶著，葉林柔才簡單給出答案，“就是，每天起來就有500字的指標。”
“但是，寫出來的東西……也不一定有用。”
斟酌著字詞，葉林柔才又補充一句，“因為你的導師可能會說，你寫的東西沒有自己的理論框架，不是很logical，不是analytical之類的……”
“回到我們比較關心的問題啊，你在這個方向研究這麼多年，對這個行業，社科博士的主要出路在哪里？”
王楚信不斷點著頭。
“最重要的，還是要看那skillset適配哪些職業……”
“社科博士的出路，當然還是學術界，比如出版社，policy機構，NGO Charity，research support之類的……”
“甚至，還有最近新興的AI領域，可以幫忙研究AI根據提問回答的反應和語境，AI訓練，學習的方向……”
本來只是安靜坐在一旁，當個好奇的吃瓜群眾，李肖恩在這時忽然被無故牽連進去，接到兩人看過來的目光，心中不由一凜。
“機器學習用人或者單一環境的話，未免會陷入單一刻板，故步自封的理念怪圈。”
李肖恩搖頭回答，“我們工作室的宗旨，就是包羅萬象，任何平台語境權重相等。”
聞言，兩人這才若有其事地點點頭，采訪繼續，他心中頓時松了口氣。
這要是出差一趟英格蘭，給工作室沾上這種拖油瓶的麻煩，那他不得晚上蒙在被子里面哭好幾天才緩的過來。
心中腹誹，在普林斯頓的李肖恩對之前國內網絡上一直流傳的英水碩終于有些真切的體會了。
一個華國人，留學英國，攻讀美國醫保政策的專業……
不是親眼所見，他在今天往前的人生中都不會相信，這個世界居然有這種事情的存在。
英國大學為了刺激和保留外國留學生經濟，專門開設的一年碩士，無關緊要的人文社科專業，專業性技術性為零的非理工科，這樣的例子屬實並不少見。
沒有再听下去，眼看他們的采訪即將到達尾聲，李肖恩適時提出告辭。
已經是早上十點多，距離中午午餐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接下來該干些什麼呢？
李肖恩垂目看了下手機，心中琢磨著。
在這座古老又繁華的城市，他該去看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