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點點繁星照耀在滿目蒼夷的豐城碼頭，碼頭上十幾個健壯的男子，正在拼命的將麻袋裝上船。
“阿恆，今天下工之後發工錢，要不要去喝點？”
一個赤裸著上身的中年男子，對不遠處明顯要年輕很多的少年喊道。
“算了吧，這麼晚了，明天還得早點上工，我還得多賺點錢，讓我妹妹去上學呢！”
阿恆臉上帶著憨厚的笑容回應道。
“那好吧，我們就自己去了！”在說話間，麻袋已經全部都裝上了船，工人們陸續的領了工錢，回家的回家，喝酒的喝酒，離開了碼頭。
在所有的人都差不多離開之後，阿恆四處看了一眼，深吸了一口氣，才上前來到負責發工錢的工頭王杰面前，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杰哥，能不能借我兩塊大洋？”
王杰听到阿恆的話，抬起頭看了一眼阿恆，道︰“阿恆，剛發的工錢就不夠了，你是不是染上什麼壞習慣了？”
“沒有，你想哪去了，我妹妹來了，她還沒有來過城里，我帶她好好玩玩，順便買些東西讓她帶回去！”
阿恆咽了一口吐沫，臉色有些發紅。
他並不擅長撒謊。
王杰在自己的口袋中掏出兩塊大洋，想了想再加了一塊遞給阿恆︰“阿恆，哥把丑話說在前面，如果讓我發現你騙我，可別怪哥翻臉不認人！”
“哥，你就放心吧，我怎麼會騙你呢！”
阿恆接過王杰遞過來的三塊大洋，連忙點頭說道。
阿恆離開之後，王杰越想越感覺不放心，對身邊的人交代了一聲，便快步的追了上去。
王杰和阿恆算是老鄉，因為阿恆在老家得罪了土財主活不下去了就跑了出來，到豐城投奔王杰。
王杰遠遠的跟在阿恆的身後，不多時就見到阿恆進了一家煙館，見到這王杰的臉色越發的難看了，不再隱藏，快步的追了上去，當王杰說明來意說是來找人的時候，就被煙館內看場子的扔了出來，告訴他要想找人的話，就在門口等著。
“王八蛋，別讓我抓到你，否則我打斷你的腿！”
王杰被人扔出來之後，在口袋中掏出一支煙點燃，便藏在了拐角處，等著阿恆出來。
但等了半個多小時，煙都抽了五六根了，始終都沒見阿恆出來，開始有些不耐煩了。
轉身向著阿恆住的地方走去。
卻不知此時的阿恆早就已經在後門離開了，回到了貧民區自己居住的那不到十平方的破房子里，來到門口後，阿恆四處的看了看，確定沒有人才打開門走了進去。
房間內幾乎沒有什麼擺設，只有一張用破木頭搭的簡易床鋪，床上靠牆坐著一個女子臉色蒼白，手中拿著槍，見到是阿恆，松了一口氣，道︰“確定沒人跟著？”
“當然了，我可是轉悠了好幾圈才回來的。”
阿恆說著插上了房門，將回來的時候買的食物遞給了那個女子，繼續道︰“隨便吃點吧。”
“謝謝，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女子接過阿恆遞過去的餛飩問道。
“你還是不要知道我叫什麼好，只要記住你答應我的那一百塊大洋就好！”阿恆拿出自己在煙館老板那里買的槍傷藥，來到女子的面前，彎身想要脫掉女子的衣服為她上藥，剛伸出手似乎想起了什麼，手快速的抽了回來，道︰“你還是自己上完藥再吃吧。
阿恆說完便將槍傷藥放在了旁邊，轉過身去來到了窗戶處。
女子看到阿恆的樣子，不僅露出了一絲微笑，將手中的餛飩放在了一旁，開始為自己上藥︰“我叫許若水，你是不是也要告訴我你的名字，我也好知道日後我的大洋該給誰！”
“我叫阿恆，是在碼頭上干苦力的，到碼頭上就能找到我。”
許若水上好藥之後，阿恆這才來到了許若水旁邊坐了下來，看上去有些疲憊。
許若水是前天晚上阿恆下工回家的時候遇到的，那時許若水正在被追殺，原本阿恆是不想多管閑事的，但許若水許諾如果救了她，就給阿恆一百塊大洋，阿恆想到如果有了這一百塊大洋就能讓自己的妹妹去上學了，所以也就冒著危險答應了她。
“為了一百塊大洋，就可以讓你連命都不要了？”許若水看了一眼閉著眼的阿恆問道。
“對于你們來說一百塊大洋或許不算什麼，對于我來說，卻能改變我妹妹的命運！”
阿恆深吸了一口氣，坐直了身體，看向許若水繼續道︰“在我們那，女孩子十五六歲就已經出嫁了，接下來就是生孩子干農活，一輩子就過去了，我不想讓我妹妹過這樣的生活，而唯一改變她這樣命運的辦法，就是送她去上學。”
“如果這一次我能活著離開的話，除了一百塊大洋之外，我還可以幫你去找學校。”許若水說著將自己手腕上的玉鐲摘了下來，遞給了阿恆︰“這個玉鐲怎麼也值一百塊大洋，就算我抵押在你這，等我回來拿錢贖。”
“那我就不客氣了？”阿恆接過了玉鐲，湊到煤油燈前仔細的看了看，哈了口氣擦干淨，轉身在床上找了塊布包了起來，小心的放在了口袋中，盯著許若水笑著說道。
“阿恆，你個王八蛋，你給我滾出來！”
就在這時傳來用力砸門的聲音，以及王杰那憤怒的吼聲。
听到這阿恆連忙吹滅了煤油燈，對許若水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不敢發生一點聲音。
很明顯王杰已經見到了屋中的光亮，知道阿恆就在屋中，所以並沒有要離開的打算︰“阿恆我知道你就在屋里，你要是在不出來，我可就把門砸爛了。”
許若水此時已經將自己的手槍上了膛，阿恆連忙攔住許若水，小聲的道︰“千萬別開槍，這里人口密集，殺了人我們誰都活不了，而且這個人是我老鄉，不能殺。”
“那怎麼辦？”許若水輕聲對阿恆問道。
“委屈你了，藏在床下，不管听到什麼動靜千萬不要出來。”
阿恆說著小心的扶著許若水讓她趴在了床下，隨後阿恆拿起床上的幾件破衣服，扔在了床下將許若水遮住。
完成這一切之後，阿恆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氣，假裝剛剛睡醒，含糊不清的喊道︰“來了，誰啊？”
“啪！”阿恆剛打開門，王杰就伸出手一巴掌打在了阿恆的臉上，憤怒的道︰“你是不是染上鴉片了？”
阿恆被王杰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給打蒙了，盯著憤怒的王杰委屈的道︰“杰哥，說什麼呢，我怎麼會染上那東西呢？”
“那你去煙館……”王杰說著已經進了屋，話還沒有說完，就見到了許若水不小心滴落在床上的鮮血，眼珠轉了轉想起了什麼，快速的將阿恆拉了進來，來到門口四處的看了一眼，關上門湊到阿恆的耳邊輕聲道︰“你是不是把一個受了槍傷的人藏在家里了？”
“沒有啊！”阿恆雖然嘴上說著沒有，眼神不自覺的向著床底下看去，很是心虛讓人一看就是在說謊。
“沒有？”王杰說著突然轉身，向著床底下看去，阿恆根本來不及阻攔。
王杰並非是先看到的人，而是先看到的一個黑漆漆的槍口，慢慢的舉起了手，向後退去，緊接著許若水也爬了出來，阿恆見到這連忙上前，攔住了許若水，道︰“千萬別開槍，杰哥一定能信的過，不會說出去的。”
“你怎麼知道有人受了槍傷，听你的話你知道煙館賣槍傷藥？”
許若水心思縝密，可以說是自從王杰進入後，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听在耳中。
這個年代槍傷藥一般都是違禁品，是不允許買賣的，所以許若水才沒有第一時間開槍，否則這個時候王杰就已經是一具尸體了。
王杰看了一眼阿恆，許若水對阿恆道︰“阿恆，你先出去守著，我不喊你不要進來。”
“那你千萬不要開槍。”阿恆有些擔心的說道。
“快走，滾！”王杰推了阿恆一把，將他趕了出去。
阿恆出去之後，不知道許若水和王杰說了什麼，反正等他再次進去的時候，兩人已經相安無事了，阿恆不傻，相反卻很聰明，自然明白王杰的身份也不這麼簡單，阿恆也並未多問，在阿恆的心中這和他沒關系，只要能給他大洋，讓妹妹去上學，其余的無所謂。
此時的他還不懂什麼是國家大義，畢竟連自己都顧不過來，還談什麼大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