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質”這種東西說起來有點玄,然而卻是某種實實在在的“存在感”。
有些人只是平平淡淡、體態自然地往那里一站,除了轉頭回看一眼之外什麼都不做,可依然會在第一時間讓人覺得這人不怎麼好惹。
能別惹,盡量別惹。
來到墓地中的這一位大筒木族人,在看到了羽真之後,內心中瞬間充滿了警惕,然而他卻無法在第一時間采取敵對行為。
月球上的環境終究跟地球上是不一樣的,警惕歸警惕,兩個陌生人見面之後實際上並沒有立刻開打的理由。
另一方面,羽真是來這里悼念友人的,他的悼念方式總不能是把其同族之血灑在墓地前吧?那未免太過離譜了些。
“你……是大筒木長月的後裔嗎?”見對方的情緒繃的太緊,羽真當先開口問道。
這個問題還是比較重要的,羽真會視對方的回答采取兩種交流態度。
血脈這種東西,一旦隨著時間流逝變得稀薄與遙遠,那它其實很難干擾到“長生者”的心境,比如對于此時的羽真來說,他會對漩渦一族帶有什麼格外親切的感情嗎?
不太現實,羽真對于大部分漩渦族人都覺得挺陌生的。
一族只是虛名,真正相處起來還得具體到某個人身上,然後再基于對這個人的態度來決定交流的方式。
具體到大筒木羽村的後裔亦是如此,如果羽真能在眼前這個忍者身上看到大筒木長月的影子的話,那某些情緒就會延續下來,否則的話對方就只是陌生人了。
“長月……確實是我的先祖,我是這一脈的後裔。”
這個大筒木族人稍作思考之後,老實回答了羽真的問題,理由很簡單,這種信息壓根沒有隱藏起來的必要性。
“你很好,叫什麼名字?”
羽真的邏輯更簡單,你的祖先很好,所以你很好……他壓根不需要了解這個人。
“我叫大筒木孤弦,不知道閣下是?我似乎從未在族內見過你。”
“我?你是大筒木長月的後人,不知道有沒有听說過一個叫做‘甘’的人。”
“甘?根據家族中的傳聞,六道仙人有一個名叫甘的弟子,他拯救過我們一脈,是數位先祖的友人……他有著綿長的生命,一直跟先祖們保持著交流,但後來某一天,他消失不見了。”
“沒有消失不見,只是一直隱藏在月球的某個位置沉睡而已……我就是甘,我剛剛醒來。”
“閣下,您……真的是先祖的友人?”
大筒木孤弦顯得有些難以置信,你這沉睡得也太久了吧。
他又看看羽真擺在墓碑前的一束束鮮花,他知道這種植物叫做花,但他從未見過這麼多種類的花……千年以來,月球與地球的通道是隔絕的,因此相當一部分羽村後人的認知能力在不同程度上退化了。
“我本來應該能拿出一個小木箱證明自己的身份的,可那個木箱後來遺失了。”
羽真只能伸手比劃了一下那個木箱的大小。
遺失是肯定的,因為他擦除了木箱上的通靈印記,然後把印記轉移到了六道仙人的棺材上。也就是說如果他現在進行通靈的話,只會把棺材以及棺材中的柱間遺體帶到月球上。
有這樣的細節補充,大筒木孤弦開始相信羽真的說法……羽真的語氣里沒有浮夸的成分,而且物極必反,由于這件事過于離譜,孤弦反而覺得它有著很高的可信度了。
“甘……前輩,您這次甦醒,是為了?”
羽真沒有回應對方的試探,而是問道︰
“羽村的後裔,我是說你們大筒木一族的人口與城市規模,我怎麼感覺比此前最繁榮的時候萎縮了不少?”
“大筒木一族”這幾個字讓人感覺很別扭,因為羽村的後代只能算盜版大筒木。
越談論過去、越對現狀感到詫異,也就越能證明羽真的身份。
“一直以來,族內兒童成活率都在走低……”大筒木孤弦面露難色地說道。
羽真張口想要說些什麼,但又把話憋了回去……你們擱這里近親繁衍,不要說成活率低、人口規模縮減了,沒把自己搞滅族了,就算奇跡了。
“還有就是,因為族中的宗分制度,導致雙方時不時會發生沖突,有不少人因為這種沖突而死。”
大筒木孤弦又補充了另外一個理由,這方面他本來不想說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在看到了羽真對方臉上的表情之後,他內心中自然而然產生了一種傾訴的情緒。
就像是校園生活過的不如意就要告老師或者告家長一樣。
“嗯?又是宗分制度?看來你們的祖先羽村搞了一次分家行動之後,給你們打了個樣,起了個壞頭啊……我對你們有些失望。”
事情的發展軌跡讓羽真感覺有些荒唐。
日向搞宗分制度,這邊的(偽)大筒木也搞宗分制度,雙方“不約而同”,這就讓人懷疑根源出在大筒木羽村身上了……羽村將族人一分為二,一部分留在地面上一部分帶到月球上,然後他的後人們就對這種“差別對待”有樣學樣了起來。
不過(偽)大筒木和日向的宗分制度還是有些不一樣的,日向的宗家是一脈單傳,除此之外全是分家,而(偽)大筒木的宗家和分家幾乎是對半分的,雙方力量對比更均衡,一旦發生沖突的話,後果也會更嚴重。
因為(偽)大筒木的宗分制度不是由血緣劃分的,而是由對待六道仙人“創造”的世界的態度劃分的。
宗家認為他們應該堅守使命,守護六道的世界。
分家認為這種盲目信任乃至于愚忠于使命的態度是不正確的,事物是發展的,大筒木怎麼可以一成不變?
如果能證實六道的世界是個錯誤的話,那麼他們不應該繼續守護這個錯誤,而是應該毀滅世界,然後由他們重新創世。
只能說假的大筒木也是大筒木,心氣不是一般地高。所謂站得高看得遠,(偽)大筒木都在月球上了,還有人能比他們看的更遠嗎?
“甘前輩,我們……”
“我明白,不全是你們的錯,越是封閉的環境之中越容易誕生離譜的事情,你們有些荒誕,但不是完全荒誕。”
羽真表示理解,羽村給他的後裔們選定的任務很有問題,憋在月球這種環境中,不把人憋死也得把人憋瘋。
宗家求穩,分家求變,沒什麼大毛病。
甚至得稱贊這些人的心理素質已經足夠優秀了,否則他們不至于能一路共存到現在。
然而矛盾只會越積越多,壓抑不住的那一天早晚都會來臨。
“孤弦,你們呢,你們是宗家還是分家?”
羽真問道,他只是有些好奇而已,實際上對方是宗家還是分家都無所謂,因為羽真隱隱約約記得再過幾十年,雙方就會爆發大戰,而後兩敗俱傷,幾乎全滅……好像只有一個獨苗活了下來。
“我?甘前輩,我們長月一脈比較特殊,不屬于任何一派,勉強算是雙方的協調者……從一開始,長月先祖就格外受到羽村先祖的寵愛,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獲得了一些特殊的地位。”
“……也就是,你們負責勸架是嗎?”
“是的,甘前輩。”
羽真搖了搖頭,雙方真要是開打的話,勸架的容易死得最快。
這麼想著,羽真從身後掏出一張紙來,隨手折了幾下,將其折成了一只紙鳥後,把它托在了掌心。
接著就見這只紙鳥活了過來,蹦蹦跳跳幾下之後,它撲稜幾下翅膀,來到了大筒木孤弦的肩膀上。
“陰陽遁……嗎?”
大筒木孤弦的眼光還不錯,居然認出了羽真的手段。
也別把陰陽遁想的太神奇,剛剛羽真只不過是切割出一部分查克拉,然後賦予這些查克拉“活性”而已。
“你是長月的後人,往後如果遇到無可挽回的局面的時候,可以試著召喚我,我可以為你提供一次幫助。”
接著羽真念頭一動,繼續說道︰
“或者你們厭倦了月球的環境的話,現在也可以跟我一起返回地面。”
大筒木孤弦看著那只神奇的紙鳥,听到了羽真的建議之後,有那麼一瞬間的意動……月球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真不是一般人待的。
但緊接著他又搖了搖頭︰
“作為大筒木的族人,我不能違背先祖的命令,非常感謝甘前輩願意提供幫助,只是……宗家其實掌握著返回地面的某些手段,然而我們大筒木一族卻從未有人放棄使命。”
“嗯……你們高興就好。”羽真伸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然後沒有再說什麼。
話說的挺好听,但是等到外道魔像被人偷走之後,你們可別發瘋……
使命只是個表象而已,這些羽村後代所做的事情無非就是當月球釘子戶而已。
或者干脆這麼說,他們的想法已經相當形而上了,即只要待在月球,那就是執行使命。
實際上呢?他們壓根沒有辦法阻止別人偷走外道魔像,也沒有辦法阻止孝子解救親媽。
羽村的後人,終究不是羽村本人。
“你們的羽村先祖,生前應該留下了不少研究資料,帶我去看看吧。”
千年前羽真剛來到月球上的時候,就听長月的後人講述過大筒木羽村人生後半段的故事。
羽村一方面監視月球上的封印,另一方面,他閑著沒事,只能“著書立說”,將生前的一些經歷以及修行成果以書面文字的方式記錄下來。
太閑了呀,在月球上想找個地方釣魚都沒有,相當于被關進了小黑屋,這時候羽村只能找張紙就開始碼字了。
當然了,他留下這些資料,也是希望後代們能學會他的手段,更好地保護月球上的封印……只能說他想的挺美。
“甘前輩,您這是……”
“我只是看看而已,反正你們大筒木一族留著那些資料也只是當紀念品而已,實際上它們也發揮不了什麼作用,不是嗎?”
“……”
大筒木孤弦無法反駁,顯然,羽村的後裔無法通過學習羽村的知識,進而成長到羽村那種程度。
先天素質不一樣呀,如果把六道仙人兄弟二人視作大筒木輝夜生命的延伸的話,那麼包括因陀羅、阿修羅這樣的“二代”,先天素質最多也就只有六道仙人的一半了。
想要先天素質有所突破,有兩種方法,其一,靠變異,基因突變總會帶來無窮無盡的可能性;其二,六道兄弟二人結婚,誕下純血後代。
好吧,還是變異比較靠譜,千手柱間的變異方向不就很完美。
“甘前輩,只是看看?”
“當然,我需要確認一些資料……我都這麼大年紀了,還能騙你這個小孩子不成?”
羽真不騙人,但“只是看看”的意思跟“只是蹭蹭”的意思差不多。
“我可以進入資料保管庫,但您……我不能帶著您這樣的陌生人進入大筒木一族的核心區域。”
“放心,你只管自己進去,我有辦法跟上你。”
羽真能使用時空間忍術,甚至他能使用不止一種時空間忍術,潛入秘密區域對他來說不算什麼……他當白絕俠的時候,就擅長潛入,現在成為神樹俠之後,盡管使用的手段不一樣了,但依然可以輕易達成原本可以達成的目的。
雙方做好了約定,之後羽真就準備去翻閱羽村留下的資料。
不是說大筒木孤弦就這麼信任羽真,而是……
一方面,那些資料對他們自身缺乏實用性,相當于龍宮里的定海神針,很有來頭,但其實只是破銅爛鐵。
另一方面,大筒木孤弦拿了羽真的紙鳥,總的表示表示,付出些代價。
第二天,大筒木孤弦進入了大筒木一族的核心資料庫,這里很長時間沒有人來過了,到處都是灰塵。
大筒木孤弦不知道該怎麼召喚羽真,他只能在一個個巨大的書架前駐足觀望。
緊接著,他身前的空間出現一陣陣螺旋狀的漣漪,隨後,羽真邁步走了進來。
“好地方……就是沒人打掃。”
“你們哪怕拿出打掃墓地十分之一的勁頭來打掃這里呢……”
老人家是這樣的,新到了一個地方之後,總是習慣性的橫挑鼻子豎挑眼的,令人生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