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謝九拒絕了曾文杰的好意。
    曾文杰道︰“你要死了,可沒人監督我們了哈,做出過線的事情來,你可就管不著了!”
    謝九看著他,緩緩點了點頭,道︰“你是個好孩子。”
    “……”
    曾文杰讓這句話整得一懵,然後有點無措了。
    他一輩子,幾乎沒得到過這樣的評價。
    長輩提及他時,都是淘氣、討嫌、貪玩、不懂事等等。
    曾文杰有些氣悶地道︰“九爺你別以為說兩句好听的,我就會改變主意!”
    謝九道︰“我死了之後,還能管到什麼事呢?只要你好好待她,我也就能放心。”
    曾文杰覺得這話題有點沉重。
    片刻之後,他忍不住問道︰“九爺,小穆說你曾經一挑十,對面還帶刀的,你也就破了個衣角,真的假的?”
    謝九一怔,然後樂了,道︰“當然是假的,我胳膊和屁股上其實都被扎了一刀,只不過別人不知道而已。哄她開心說的故事,也就夸張一點了!”
    曾文杰看到穆清揚在那邊站起了身來,對著兩人連連揮手。
    “她應該說完話了,我們過去吧。”謝九說道。
    穆清揚見曾文杰與謝九相處得還算融洽,也是稍稍松了口氣。
    就怕兩個目前屬于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互相看不順眼,把氣氛搞得很僵。
    “還有奶奶那邊沒有去祭拜。”穆清揚往上指了指,說道。
    曾文杰看了一眼穆清揚母親的墓碑,唯有名字、生辰、忌日,以及“孝女穆清揚”,墓碑上便不再載有更多的信息。
    他從袋子里抽出三根香來點燃插上,算是祭拜這位未曾謀面的未來岳母。
    謝九對著穆清揚說道︰“我先下山了,祭拜完你祖母之後,你們也早點回去。”
    穆清揚呆了呆,道︰“謝爺爺不和我一起吃頓飯什麼的嗎?”
    謝九搖搖頭,笑道︰“我有很多的事情要做!而且,我看你身旁這個小子不順眼,待會兒怕忍不住打他。”
    穆清揚瞬間就有點窘迫了。
    而曾文杰則是嘴角抽了抽,啥也沒說。
    他帶著穆清揚回了老家,讓謝九孤獨地過完了或許是人生中的最後一個春節。
    “屬于你的,要勇敢去爭,不要總想著逃避,知道嗎?”謝九輕輕摸了摸穆清揚的腦袋,慈祥地說道。
    “我知道了,謝爺爺!”穆清揚用力地點了點頭。
    她答應得雖然很干脆,但曾文杰卻覺得,她未必就真的會去爭什麼。
    謝九伸出手來抱了一下她,微笑著說道︰“你媽媽若看到你不再像前些年那麼膽怯和自卑了,肯定會很開心,要繼續保持下去。”
    穆清揚對謝九笑道︰“是曾文杰照顧我,給了我信心!”
    她剛來大學那會兒,土兮兮的不說,體態也有問題,哪怕是站著都有種蜷縮著的感覺。
    聳肩、駝背、垂頭,哪怕是再好看的美女,以這般體態示人,都會讓人覺得很是別扭。
    “記住我們的約定。”
    謝九對著曾文杰道。
    “九爺放心!”
    曾文杰鄭重點了點頭。
    穆清揚不知道他們之間聊了什麼,一臉的迷茫。
    謝九轉身走了,曾文杰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大喊道︰“九爺!!!”
    謝九停步,轉過了頭來。
    “九爺尿性~!!!”
    曾文杰振臂高呼,一聲吶喊,聲音幾乎覆蓋整片園區。
    謝九遠遠地點了下頭,沿著公墓的石階步道緩緩下了山去。
    “看來你跟謝爺爺和解了?”穆清揚高興地問道。
    “我收回之前的看法,九爺其實是個挺不錯的人,而且,他還給了我新年紅包!”曾文杰說道。
    雖然紅包有些薄——
    曾文杰在心中吐槽。
    穆清揚帶著曾文杰又去祭自己的祖母,這邊的墓相較于她母親的墓來說,就明顯華貴了不少,佔地面積頗大,墓碑款式也很大氣,上邊掛著一張慈祥老人的黑白照。
    穆清揚轉頭看了曾文杰一眼,後者便自覺地先走開了,又跑到石階那邊蹲著抽煙去了。
    剛點上煙,曾文杰便伸手摸出了九爺給的薄薄的紅包,忍不住吐槽道︰“九爺人是不錯,就太摳了一點。”
    一邊說話,一邊拆開紅包,摸出兩百塊錢來。
    但紅包里似乎還有東西。
    一愣之後,曾文杰伸手將里面的東西掏了出來,是一張卡片,卡片上附帶一張小小的紙條,寫著六個數字。
    曾文杰這一刻有點明白為何諸葛亮在白帝城接受劉備托孤時,會哭得這麼撕心裂肺了。
    因為,他的鼻子也有點酸。
    而且,這只不過是與謝九的第二次見面而已。
    紅包內的兩百塊錢,是給曾文杰的。
    而這張銀行卡,是給穆清揚的。
    他沒有在里面留下更多的信息。
    顯然,他還是很相信曾文杰的為人。
    “九爺的離去,或許也是前世小穆心中一道永遠無法抹去的傷痕吧。”曾文杰心想。
    那六位數,還是穆清揚的生日,他看第一眼時,就知道了。
    將銀行卡放進兜里,曾文杰狠狠抽了抽鼻子,低聲喃喃道︰“謝九打過你,謝九打過你,謝九打過你……”
    念叨了好幾遍,但眼楮依舊還是有點發酸,賊他媽的難受。
    恰好听到穆清揚的呼喚聲了,曾文杰便立刻小跑了過去,然後,幫著她把剩下的香紙給燒完。
    “您放心,我奶奶也會給她做荷包蛋吃的。”曾文杰對著老人的黑白照輕聲說道。
    穆清揚愣了愣,眼圈瞬間就紅了。
    她終于鼓足勇氣,與十二歲的自己達成了和解。
    穆清揚用紙巾將墓碑上的灰塵輕輕拭去,輕聲說道︰“奶奶,我走了,明年再來看你。”
    說完這話之後,她對著曾文杰一笑,道︰“走吧,我們回去!”
    “起碼要帶我到西子湖去逛逛吧?”曾文杰雙手一攤,說道。
    雖然這地方沒啥好看的,但來都來了嘛!
    穆清揚一臉認真地道︰“我請你吃當地美食,醋魚!”
    曾文杰冷笑,果然,學壞了不是,都會坑蒙拐騙了!居然要請他吃世界上死得最冤的魚?還美食呢!
    曾文杰和穆清揚都是听勸的人,第二天便坐上了返回風州的飛機。
    但這讓穆清揚覺得沒有盡到地主之誼,內心當中多少有點過意不去。
    此時已是初六,由于後天就要開學了,所以,已經陸續有學生返回了學校。
    而曾文杰還有拜年的任務沒完成呢,得去拜訪莊愛民、葉亦萱、高校長這些對他多有關照的人,還有宣傳部的領導唐林那邊也得去拜會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