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死人了。
不,或者說是居民樓死人了。
死了五個,整整五條人命!
尸體橫七豎八的擺放在客廳中,就像幾個白花花的蟲子,不過和蟲子不同
死亡許久的尸體,此時已然開始膨脹。
就像公園小丑能捏出小狗長頸鹿那樣的氣球,用力一吹,身體頓時漲成一根臘腸。
衣裳,褲子,內衫
哪怕這些死人是些枯瘦的病人,身上衣服也被撐的緊繃,同時散發出些許腐敗氣體,令人稍微一聞,腹部便止不住的浮出嘔吐感。
“死亡時間來看,大概是四五天前,早于陳紅的時間。”
“從這是凶手的第一次下手?第一次下手殺這麼多人”
“嘖,真莽啊,什麼都不管就是殺,殺完人連最基礎的現場偽裝都不做。”
與此同時。
趕到現場的李建業看著這一幕,臉上露出咂舌的畫面。
周圍的劉德發想說些什麼,但一開口,腹部卻涌上一股惡心。
尸體對人的影響,只有你習慣才能壓制住這股惡心,但現場五人的案
劉德發這還是頭一次遇到。
稍許,他緩和了點喝了口水才道︰
“失蹤者家屬有過報警,但時間太短,還沒開始查就出了案子.”
失蹤立案到刑事立案大概不足48小時,在沒有監控,沒有直接性人證確實不太好查。
徐 沒理會這些。
他掃視了周圍一圈。
五名受害者中,有一位是互助會會長,照片上是對方年輕的時候,長相還算好。
但得病後,整個人瞬間衰老二十年,成了個皮包骨的骷髏。
她是個女人,名為劉子梅,三十八歲,此時倒在地上,那雙眼被內部氣壓擠著凸出,眼球翻著白眼,死狀極慘。
五人的死法很統一。
脖頸處有明顯的繩子勒痕,和第一案發現場,死者陳紅一樣。
都是屬于機械系窒息而死,也就是讓繩子勒死。
徐 觀察了半晌。
忽的開口道︰
“凶器呢?”
“周圍有沒有凶器遺失?”
凶器?
絕大多的凶手殺完人,都會將凶器丟在三個地方。
一,案發現場附近。
二,家中附近。
三,立案發現場很遠的地方。
按理來說,凶手殺完互助會會長,凶器一般會丟掉,尤其是繩子這種東西。
“第一現場和第二現場,周圍走訪和巡邏警員都沒發現凶手所用凶器。”
李建業湊了上來,掏出陳紅的死裝照片。
那粗糙的勒痕,麻繩的痕跡,完全一模一樣。
也就是說
“凶手可能並沒將凶器丟掉。”
李建業說完,自己卻遲疑了起來。
周圍眾人瞬間沉默。
為什麼?
因為,麻繩這種廉價,到處都是的東西,丟在現場明顯比帶走更讓人容易隱蔽。
這玩意是大街貨,上面也不會有指紋,從現場的打斗痕跡來看,也沒有血液。
哪怕把繩子給了警方,警方也什麼都查不到。
那.
為什麼要認準這個繩子?
“死者是一個個走進的教堂,凶手也是一個個的殺死。”
“力氣消耗很大,從最後一人的掙扎來看,很明顯的他有些力竭。”
“這就是繩子的弊端,雖然大眾,但缺點很明顯。”
徐 看著五具尸體的擺放和地上的痕跡說道。
鄉下的正門,一般只有睡覺才會鎖上,正常人來找人是不會敲門的。
而是直接推開大門,在院子里邊走邊喚,如果喚不出來也沒關系,直接推開客廳門走進去便是。
只不過,死者生前推開門後,迎接的卻是一根麻繩。
“所以.為什麼不用刀?”
忽的,徐 扭頭。
他看向桌子上的水果刀。
他又看向廚房,好像看到了廚房里的菜刀。
“他為什麼不用刀?”
繩子有問題。
這種東西帶走比丟掉還容易暴露自己。
既如此,他為什麼還有繩子?
而且,從痕跡來看,對方用的還是同一根繩子!
這根繩子有什麼意義?
“嘖,怎麼迷霧越來越多了?”
李建業咂舌,腦子略微有點亂。
繩子還能有什麼意義?
反正都是大街貨,甚至死者家里就有,為什麼不能丟了用其余的,就非得用這個
為什麼不用刀呢?
是因為窒息不會叫,被刀捅會叫?
錯誤的,如果刀子捅的部位在後腰,腎髒和腹部等地方,一刀下去人是叫不出來的。
可能看起來和常識有點相反。
但可以回憶一下。
你手指和腳趾磕到東西的時候,是不是短時間內都會猛的憋氣,然後腹部肌肉緊繃,捂著傷口在那沉默緩解又或是倒吸一口冷氣,而非大喊大叫?
刀子在上半身造成的傷害,能叫出來的大多皮外傷,一刀扎進內髒幾乎叫不出來。
所以.
“用刀,不僅更為省力,並且聲音以及自身暴露概率也要更小。”
“可在這種明確,擺在眼前的利益下,還是選擇了繩子,並且繩子沒丟”
“拿去又殺了一人.”
劉德發揣摩片刻。
“這繩子會不會對他有特殊意義?”
但.
誰會對一根繩子抱有特殊意義!?
更何況而且還是麻繩這種大街貨。
“可能吧。”
徐 沒有反駁,他也覺得繩子有點特殊。
而也就是在眾人還在思索這個問題的時候。
忽的,一道聲音將中人喚醒。
“老大,這邊有情況!”
江三市警員極速的搜索,片刻後桌子旁有了發現。
幾人頓時回過神,隨即連忙走去。
只見。
一個警員,此時捏著手中的透明密封袋擺在眾人面前,而密封袋中.還有一些瓶瓶罐罐。
這些都是
“藥?”
李建業眉頭一擰,只覺得有點眼熟。
劉德發提醒道︰“死者陳紅家里也有這個藥品。”
“凶手還強迫死者將這些藥都擺了出來!”
眾人默然。
查了半晌,又繞回藥物的身上了
“一共多少瓶藥物?”
徐 蹲下身,捏著瓶蓋邊看邊問道。
藥物是西藥,大概率是進口藥,上面沒有東國文字,全是西文。
徐 眯了眯眼
“一共五瓶。”
那警員整理片刻後說道。
五瓶藥物,有吃完外表標簽氧化變黃的,也有還沒吃完的。
總之,這里一共擺放著五瓶藥。
徐 思索片刻。
“去另外四人的家里,看看是否還有此類藥物。”
“如果有,放到醫院那去做鑒定。”
徐 開口說道,眾人沒什麼疑問。
他們不是所有藥物都認識,但醫院總得會有人認識。
接著,他又開口。
“搜查一下其余的互助會成員。”
“查看他們現在.是死是活。”
晚上。
十點。
警方調動了絕大多數可調集的警力,在市區內各地搜查著。
同時也按照徐 的意思,查了一遍互助會的成員。
但.
“壞消息。”
“互助會的成員太多了。”
“並且,這些人並非一直在一個醫院治療,會隨著病情的加深或是減輕而變換自己的居住地址。”
“警方暫時無法查完互助會所有人員。”
晚上十點,李建業打開辦公室的門,他手上還端著兩碗泡面,說完這話後,將泡面遞給徐 一個。
“嘖,又是泡面.”
徐 砸吧砸吧嘴,嫌棄了一句,隨即便接過,慢慢吃著。
“呵,有的吃就不錯了。”李建業笑道。
案子查了一下午,進度並不多,但並不影響他們兩個人的心情。
他咽下口中的泡面,頓了頓,又道︰
“目前,唯一能知道都有誰參與了與凶手事件的東西.”
“大概率只有被殺的死者知道了。”
“嗯,還有沒被警方找出來的其余成員。”
徐 默然。
唯一知道來龍去脈的也就互助會的會長了,但對方現在也成了一具尸體.
警方在她的手機里到處翻找,卻沒找到什麼有價值的東西。
至于互助會成員里,其余參與過還沒死的
身份就不知曉了。
礙于互聯網的發展緩慢。
現在的互助會,成員之間基本不會有太多交流。
絕大多人也就是用電腦的企鵝來聯絡,如果電腦賣掉,那估摸著十天半個月也不會聯絡一次。
這也就導致,警方想刻意散播會長等人死亡,讓還沒死的感到急迫,主動找警方的計劃算是胎死腹中了。
李建業還在腦子里思考,究竟從哪才是突破點的時候.
忽的,徐 開口道︰
“李隊,咱們是怎麼找到陳紅和教堂的?”
只見,還在吃泡面的徐 抬起頭,眉頭皺起的同時,邊吃面邊看著李建業。
李建業咽下面,想了想,道︰
“陳紅是林寶提供的信息。”
“互助會則是醫院其余成員提供的信息。”
徐 點點頭,“醫院有監控,警方也查過監控,又發現什麼可疑人物嗎?”
“有三個可疑人物,不過均被排除,互助會成員的口供是,近幾日除了警方沒有其余人打听死者的信息。”
李建業說道。
沒有人.
那麼問題來了。
“凶手.”
“是怎麼知道死者的居住地址的?”
“他又是怎麼知道,那自建房小教堂在幾天前是禱告日的?”
徐 突然開口反問。
李建業頓時愣住,思索片刻後,將手中叉子放下。
跟蹤?
不,跟蹤只能獲得一些客觀上的信息。
像是口頭約定,互助會每半個月一次的禱告是不會知道的。
除非對方跟蹤了幾個月之久,總結了出來!
但話又繞了回去。
想要跟蹤幾個病人,不進醫院可能嗎?
不可能,而警方在醫院的監控中也並沒發現和凶手十分吻合的人。
所以,對方知道信息,既不靠打听,也不靠跟蹤
那是怎麼知道信息的!?
甚至還知道會有人陸陸續續的禱告,所以提前埋伏在了那!
藥物,繩子,恐懼
腦海中回想起一連串的案件信息,李建業此時頗有點明了。
“對方在第一現場,陳紅的家里主動讓對方找出藥物。”
“之前咱們想過,知道藥物的,要麼是醫生,要麼是病人,前者邏輯說不同,如果是後者的話.”
“凶手有沒有可能”
“曾經就是互助會的一員!?”
互助會的一員!?
如果對方就是互助會的一員,那完全能解釋的清邏輯!
“你等下,我再去查一遍。”
李建業說完,便迫不及待的外出,隨即再次進行偵查。
徐 沒強留。
其實還有一個可能。
那就是藥廠!
知道藥物的還有藥廠。
但這玩意就更扯淡了,比醫生因為藥殺病患還扯淡。
深夜,十一點半。
李建業回到了警局。
“他媽的,互助會人太多了,消失的更多。”
李建業頹廢,現在他感覺快被折磨瘋了。
“怎麼說?”
徐 坐在辦公室樂呵呵的問著。
“互助會里面都是病人,而得了這種病的病的很嚴重。”
“可能沒多久就死一個人,也可能有人轉到了外地,去了別的互助會,一年到頭消失的人數量太多太多,根本沒得查。”
李建業嘆了口氣無奈道。
病死的還好說,警方內部有檔案可以核對。
但轉到外地治病的可就難查了,一個個查估摸著得查到明年!
“話說.”
“有沒有一種可能,是病人之間互相搶藥物造成的?”
忽的,李建業開口詢問道。
病人之間互相搶藥物?
徐 思索著。
這可能嗎?
有可能,並且可能性還不小!
如果有兩個人,生了一模一樣的病,那吃的藥大概率也一樣。
而如果,其中一人吃完後沒有錢.
那現在在他面前的只有兩條路。
一,等死。
二,搶!
有多少人會等死?
說實話沒有人想死,想死的只是缺愛。
也沒有人想等死,只是迫不得已。
那麼,在求生的催促下
搶就出現了。
搶誰?
搶誰都有可能。
藥店,路人的錢財,偷盜.甚至是另一人所吃的藥物!
都可以搶,只要搶到了,自己就能多活一陣子。
很殘酷,但這就是現實,逼到絕路的病人家屬,絕大多會對違法之事蠢蠢欲動。
不過
“死的不是一個人。”
徐 搖搖頭。
“死的是五個人。”
“如果說,是搶藥引起的爭斗導致的案件死亡”
“那五個人搶一個人的藥?”
“反了吧五個人吃一個人的藥物能吃多久?”
“一人吃一口?然後為此得罪死對方,甚至還付出了命的代價?”
“沒道理的。”
確實,徐 之前說過等價天平。
一個人違法,他所獲得的最少也要和違法成本等重。
當然,你也可以不等重。
比如,上廁所沒帶紙,你看著外面有運鈔車,于是去劫了運鈔車,劫了一塊錢的鋼 來扣屁股。
一般徐 稱這種人為傻逼,達爾文獎的獲得者。
“凶殺過程中,林寶所說,死者對凶手露出了什麼情緒?”
忽的,徐 開口詢問。
李建業回憶了一番,道︰“害怕,追悔,以及痛苦.”
徐 點了點頭,這和自己的想法一樣。
死者.在後悔!
他們做過什麼,才會後悔?
害怕呢?
為什麼害怕凶手?要知道,對方只有一根繩子,如果反抗及時,也不是沒有機會反殺!
“李隊,你知道害怕情緒的構成嗎?”
徐 突然將話題引向另一個方向。
害怕的構成?
李建業眉頭一皺。
“首先,要知道,人會對什麼害怕。”
徐 緩緩開口說著。
“害怕的事物,總體而言可以分為兩部分。”
“信息確實而感到的害怕,也就是對未知的害怕。”
“信息完善所感到的害怕,也就是對已知的害怕。”
前者就像深海,大多人之所以有深水恐懼癥,便是害怕水下會有什麼東西,這就是未知而引起的恐懼。
而後者.
幾乎許多人,小時候都有過一兩次的沒完成作業。
你貪玩,沒寫作業,于是第二天一到學校便開始害怕。
因為你知道沒寫完作業會受到什麼懲罰,你也知道自己沒寫作業,更知道老師不是個心慈手軟的。
于是,你開始了恐懼,對自己要面對的事情,一點點向自己靠近而恐懼,同時懊悔為什麼昨晚沒寫作業。
這就是信息足而感到的恐懼。
同理,小時候為什麼敢到處亂竄?因為缺少了對這些行為產生的後果的信息,自然不會害怕和恐懼。
而凶手.
“是已知的恐懼?”
李建業揣摩了片刻,忽的好像覺察到什麼。
“你意思是”
“死者雖然沒有過搶藥的事情。”
“但也做過其余事情,導致凶手付出一些代價,而死者心里也清楚這類行為對對方所產生的代價!”
“于是,在這種心知肚明的情況下,看到凶手站在面前,便產生了此類恐懼,即便孩子死亡也只是悔恨不已而不是憤怒.”
李建業思索了片刻,忽的開口道︰
“什麼事?”
“誰知道呢。”
徐 擺擺手。
能導致這種後果的事情,徐 能想出九種,足足九種不重樣的!
但如果代入到死者的話.
五個死者.甚至可能會有更多的死者,而又只對一個人做出這種事情?
不對,凶手的受害者也不一定只有他一人。
繩子是什麼意思?繩子能干什麼?上吊嗎?
藥.
而也就在徐 思索到什麼的時候。
忽的,一道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李建業頓了頓,連忙掏出手機。
“喂?老李,是我。”
劉德發的聲音響起,不等李建業開口,對方便吐出了一個重要信息。
“死者的藥物檢測.”
“出來了!”
重要線索之一藥品有線索了!
徐 忽的站起身。
“走!”
橋州市,第一人民醫院。
“這種藥算是慢性粒白血病的特效藥。”
“效果很好,遠超國內的絕大多藥物,放眼整個世界都是一頂一的那種。”
“屬于tkl類藥物,是可抑制表皮生長因子受體催化活性的化合物,而這款藥物是在1996年這款藥物被研發出。”
“國內的話.我記得02年的時候上市。”
“因才剛進入不久,所以很多醫院還沒打通渠道,甚至絕大部分醫生都不認識,我也是之前去都城學習的時候,才了解了這一款藥。”
醫院,辦公室門口。
一個主任醫生手握那款小藥瓶開口說道。
“而這藥的名字則稱為.”
“伊馬替尼。”
徐 頓了頓,和李建業對視一眼。
“這款藥售價多少!?”
徐 開口詢問。
主任醫生皺眉,思索許久,道︰“這款藥之所以流通性不高有兩點,一是在國內上市時間短,二就是.價格昂貴!”
“一瓶藥120粒,只能吃一個月,不算其余的醫療費用,單單這款藥一瓶就得兩萬五左右!”
“一年到頭,這款藥得吃近乎三十萬!”
價格
十分昂貴!
“三十萬”哪怕是身為支隊的李建業心都顫了顫。
徐 看向劉德發。
“死者五人家里一共有多少瓶藥?”
劉德發頓了頓,沉默片刻後,道︰
“二十.二十七瓶藥!”
二十七瓶
價值六十七萬五。
這還只是吃完不久,以及還沒吃完的藥.
之前吃完丟掉的又有多少瓶?
還沒被凶手殺的人,那里又有多少瓶?
全加起來
兩百萬能打的住嗎?
現在是04年,還未到08年,處于人均工資一千多的時間。
處于,普通人,健康人,一個月工資一千的時候,正常人哪怕存一年都買不到一瓶藥啊!
恍惚間,所有人陷入一片詭異的沉默。
這至少價值兩百萬的藥
死者到底哪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