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良微微挑眉，看向方知寒問道︰“小兄弟，我們之前應該沒見過吧？你也听聞過我的大名？”
“齊先生提到過你，說你是位了不得的劍客，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方知寒道。
他當然認識阿良。
這位可是亞聖獨子，一個‘猛’字闖遍蠻荒天下的男人。
阿良哈哈一笑，擺了擺手︰“齊先生過獎了，我不過是個喜歡四處游蕩的閑人罷了。”
“既然你們要去大隋，那我就護送你們一程吧。”
“這一路上可不怎麼太平，有我在，多少能省些麻煩。”
方知寒點點頭，沒有拒絕。
他轉頭看向不遠處的一片小樹林，那里隱約有幾顆小腦袋探出來。
正是準備前往大隋的幾個孩子。
方知寒朝他們招了招手，語氣溫和卻帶著幾分嚴肅︰“你們都過來吧，我有話要說。”
幾個孩子互相看了看，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從樹林里走了出來。
方知寒看著他們，目光掃過每個人的臉，緩緩說道︰“這一路去大隋，路途遙遠，危險也不少。”
“如果有誰怕了，或者不想去了，現在就可以告訴我，我會送你們回家。”
話音剛落，扎著兩個羊角辮的小姑娘石春嘉戰戰兢兢地舉起了手，聲音細如蚊吶︰“我……我想回家。”
她的眼眶有些發紅，顯然是被這一路上的變故嚇到了。
一旁的董水井听說小鎮的學塾以後會重新開起來，也想回去。
方知寒點了點頭，語氣溫和︰“好，我送你們倆回小鎮。”
最後，願意繼續前往大隋山崖書院的，便只剩下李寶瓶、李槐和林守一三人。
方知寒轉頭看向馬瞻，低聲說道︰“馬先生，阿良可以信任。”
“我先送春嘉和水井回小鎮，等你們到達大驪邊境的野夫關前，我肯定能追上。”
馬瞻點了點頭，語氣中帶著幾分感慨︰“好，你路上小心，這兩個孩子就交給你了。”
方知寒正要帶著石春嘉和董水井離開，忽然，遠處又趕來了兩個人影。
來人正是李家護衛朱河和他的女兒朱鹿。
朱河身材魁梧，朱鹿則是一身勁裝，眉目間帶著幾分英氣，手中握著一柄短劍。
朱河快步走到馬瞻面前，抱拳說道︰“馬先生，我家老祖宗讓我們護送你們到大隋。”
“這一路上不太平，多兩個人也多份照應。”
朱鹿則是走到李寶瓶身旁，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語氣溫柔︰“寶瓶，別怕，有姐姐在，沒人能欺負你。”
李寶瓶抬起頭，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謝謝朱鹿姐姐。”
“那就麻煩二位了。”方知寒抱拳道。
“喂喂喂！還有我呢！”阿良嚷嚷道。
方知寒只裝作沒听見，寒帶著石春嘉和董水井，沿著來時的路緩緩返回小鎮東門。
此時已經是日暮時分，遠遠還能看見小鎮上的稀稀疏疏的燈火。
路上，方知寒與董水井聊了幾句。
大概就是說，自己和陳平安買了幾座山頭，以後可能會有些雜事需要人手。
要是董水井願意，可以跟著陳平安在鐵匠鋪打雜，既能學點手藝，也能有個安身之處。
畢竟，眼前這個屁大點的小屁孩，將來可是會被稱為‘董半城’，乃至‘董半洲’的商家大才！
能夠趁早拉攏，將來必是自家山頭的搖錢樹！
董水井听了，眼中閃過一絲感激，連忙點頭︰“謝謝方大哥，我一定會好好干的。”
方知寒笑了笑，又轉頭看向一旁的小姑娘石春嘉，語氣輕松地說道︰“春嘉，你們一家要是搬去京城，騎龍巷的那兩間鋪子若是打算出售，我這邊正好有些打算，價格上絕不會虧待你們。”
石春嘉眨了眨眼楮，雖然不太明白方知寒的意思，但還是乖巧地點了點頭︰“好的，方師兄，我會跟爹娘說的。”
方知寒滿意地點了點頭，心中暗自盤算著接下來的計劃。
...
與此同時，小鎮的泥瓶巷中，一位身材嬌小卻豐腴的宮裝婦人正緩步行走。
她身著華貴的錦緞長裙，裙擺上繡著精致的雲紋，步履間透著一股雍容華貴的氣質。
在她身後，遠遠跟著三人。
一位是個始終眯著眼的老人，看似普通，卻隱隱透著一股危險的氣息。
一位是個抱劍的年輕女子，面容冷峻。
婦人抬頭望向蔚藍的天空，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
她輕聲感慨道︰“只有身臨其境才能感覺到，齊靜春這個讀書人，真的很厲害啊。”
她的聲音輕柔，卻帶著幾分惋惜。
身後的三人聞言，皆是神色微動，但誰也沒有接話。
婦人繼續說道︰“如此讀書人，不能為我大驪所用，難怪陛下最近總是經常嘆息。”
她的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似乎對齊靜春的才華既欣賞又遺憾。
婦人點了點頭，目光依舊望著天空，語氣中帶著幾分冷意︰“只可惜啊，齊靜春就算再厲害，終究還是死在了這座小鎮里。”
“娘娘，齊靜春雖死，但他的文脈並未斷絕。”
眯著眼的老人微微抬頭，沙啞的聲音緩緩響起。
“是否需要我們出手，徹底清除山崖書院的余孽？”
婦人搖了搖頭，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暫時不必了。”
“我們只需要靜觀其變，自然會有人替我們收拾殘局。”
她說完，緩緩收回目光，繼續向前走去。
身後的兩人默默跟上，誰也沒有再說話。
小鎮的寧靜之下，暗流涌動。
...
在小鎮的另一邊，騎龍巷的一棟宅院里，小鎮上上任督造官宋煜章獨自坐在桌旁。
這棟宅院的主人剛剛搬走，顯得格外冷清。
桌上擺著一只酒壺，一碟鹽水花生米，還有一大碗白酒。
宋煜章端起酒碗，正要喝上一口，忽然看到院中憑空出現一位魁梧男子。
此人正是方才跟著大驪娘娘的三人之一。
宋煜章笑了笑，語氣平靜︰“來了？”
他舉起酒碗，問道︰“能不能等我喝完這碗酒？”
那魁梧男子略一猶豫，點了點頭。
宋煜章似乎怕對方等得不耐煩，一口氣喝光了小半碗燒酒，臉色微微泛紅。
他嘮嘮叨叨了許多，向王毅甫提了一個請求，向讓他給宋集薪傳達一句話。
可惜被無情拒絕了。
最後，王毅甫一手擰斷了宋煜章的脖子，輕輕將宋煜章的尸體扶正，讓他趴在桌上，宛如酩酊大醉的模樣。
身為亡國之人、敗軍之將的王毅甫給自己倒了一碗酒，默默喝下。
“原來，讀書人也有大好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