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清影的夜晚活動是豐富的。
裴狩沒換上草莓睡衣，他穿著原來的衣服坐在沙發上，腦海里突然滑過上面那個念頭。
一開始，他決定等待十分鐘。
盡管他有時候會在灰色地帶游走，並且現在正在干一件絕對侵犯他人權益的事，但裴狩不是那種樂于偷看女孩換衣服的人。
那有點太下三濫了。
在等待的階段，他把那套草莓睡衣放到一個距離他很遙遠的地方，避免視線接觸。
十分鐘過去後，裴狩躊躇了一會，又等待了五分鐘。
女孩換衣服通常不快，保險起見，還是再等等。
等裴狩的靈識重新恢復連接，樓清影已經坐在書桌前了。
穿著一套印著西瓜圖案的睡衣，拿著筆寫作業。
裴狩開始吐納，耐心地等待。
他挺希望樓清影別有所圖，這樣他就能獲得更多線索，然而一種矛盾的想法同樣升起︰
如果樓清影沒有其他的意圖，那其實也挺好。
否則，如果所有接近他的人都居心叵測，他的人生不是就太悲哀了嗎？
他在觀察，旁觀樓清影寫作業。
樓清影下筆速度很快，每一道題目都不需要思考，直接寫出答案，比抄答案的速度還快。
一個細節︰
在做大題時，他通常會先寫個解，然後直接寫出最後的答案，等到一整張練習卷都完事了，樓清影會皺著眉頭，看上去不是很高興的開始補充步驟。
很聰明，這是裴狩的第一印象。
于是懷疑加深了︰如此聰明的一個女孩，怎麼會做出留宿不熟識的男同學的決定？她不擔心給自己帶來危險嗎？
她肯定有足夠的智慧察覺到這一點，但她仍舊這麼做了。
那會是什麼原因……
天平兩端，另有所圖的那一邊砝碼加重。
樓清影花了半小時，把五個科目的老師布置的周末作業全部寫完，除了語文的，他空著作文沒寫。
寫作文讓他頭疼，並不是說他寫不出來，只是……那可是八百字啊。
明天再說。
把作業推到一邊，樓清影開始關注他感興趣的東西，他完成了最後一點家務機器人的制造，看了一會從書店借來的編程語言書籍，給自己幻想中的機甲畫了一副全新的三視圖。
為了消遣，他翻了一會搞笑漫畫，樂得不行。
最後，他把目光投向了他不久前剛完成的畫作。
畫面上，裴狩的身體線條雖然和樓清影看到的一樣，但沒有了那種奇特的韻律感，也沒有讓人心平氣和的能力。
他盯著畫。
“奇怪。”他自言自語︰“雖然復刻的挺精準，但還是不如真人……嗯，要是哪天可以親手摸一下就好了。”
裴狩︰“……！”
他不知道樓清影的真實意圖，在裴狩的視角，樓清影的所作所為就是︰
1救下他，帶他回家，並提出條件讓他脫衣服給看看。
2對著他的身體作畫，並不停地發表一些讓人面紅耳赤的贊美。
3同意他的留宿請求，甚至提出讓渡床的使用權。
4獨自一人待在臥室時，對著他的……畫像喃喃自語，並發表言論︰畫不如真人，如果可以的話想上手摸。
這……
不，不行，不能妄下結論，再看看。
直到樓清影洗漱上床睡覺，他都沒有踫一下他的手機，也沒有記錄下任何有關裴狩虛弱狀態的信息。
樓清影十一點半上床睡覺，約莫十一點四十五就睡著了。
因此，那個看起來很不可思議的推斷也許是真的。
樓清影，也許，大概，可能，只是單純地看上了他的美色。
說不定，裴狩打開臥室門進去，她還會樂見其成。
裴狩︰“……”
只有這一個結論能夠解釋樓清影的所有行為。
真相水落石出，結案。
裴狩收回了自己的靈識，一時間心情十分復雜。
就……很難評價，不知道該說什麼。
裴狩不由自主地開始回想樓清影和他相處時的態度變化︰
一開始，樓清影在小黑巷救下了他，並且將他帶到診所，花了時間對著他的臉作畫並發表贊美。
這是他們的第一次接觸，然而之後樓清影既沒有嘗試聯系他，甚至在學校見面時候都沒有提起過這件事。
見面時候的問候就一句︰“你還是那麼帥。”
帥，是重點，其它的都無關緊要，所以她一字沒提。
緊接著是他們成為同桌的一個多星期，樓清影對他的態度淡淡的，不是特別熱情。
直到不久前，樓清影開始對他展現出熱情，直到今天晚上的……嗯，更進一步的表現。
梳理一下整體過程，很明顯，樓清影一開始覺得他長得好看，但當時只看到了臉，所以吸引力不是很強，因此態度不是很熱切。
緊接著是後來的變化，或許，樓清影開始對他改觀，是因為覺得他……身材不錯？
樣貌和身材都符合樓清影的審美，于是樓清影就變得有點過于熱情了。
雖然很奇怪，但這是唯一合理的解釋。
裴狩心思轉動，緩緩吐出一口氣。
盡管樓清影關注他的理由和那些陰謀無關，但裴狩覺得，這好像也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理由……
第二天清早，樓清影剛從臥室推門出來，裴狩就站起來和他道別。
“非常感謝你的幫助和收留。”他的聲音平穩，冷靜︰“現在我得走了。”
樓清影打了個哈欠，禮貌性地挽留，“不留下吃個早餐嗎？”
“謝謝，但我真的有急事。”
“哦，好吧，再見。”樓清影送他到門口︰“歡迎下次再來我家做客啊！”
裴狩︰“謝謝。”
肯定不會再來了。
他一步跨三個台階，非常迅速地消失在了樓清影的視線里。
呃……樓清影有點疑惑︰有必要跑那麼快嗎？
不過想想他龍傲天的身份，樓清影也就沒再深思了。
世界的主角嘛，經歷總是比較跌宕起伏的，說不定裴狩趕著去教訓他的敵人？
裴狩離開小區後，下意識舒了口氣，然後他想起，他忘記給樓清影一些實際的報酬了。
在他看來，盡管他是偽裝的，且樓清影是為了他的美色而收留他，但也的的確確是一個幫助。
裴狩是個男性，脫衣服給看不能算作報酬，得付出一些物質性的東西才行。
但……他現在真的不想折返回去。
等下星期在學校踫面了再說吧。
樓清影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裴狩心中的形象產生了巨大的變化，他在煩惱另一件事。
他的家務機器人已經初步制造完成，經過測試，已經可以完美的勝任掃地拖地的任務。
但因為芯片的算力實在不夠，這個機器人的功能比較單一，沒辦法像星際時期的機器人一樣多才多藝。
樓清影以前的家務機器人那可是所有家務一把罩，眼前這個不僅長相一般，還只會掃地拖地，功能單一就不說了，續航也不行，工作三小時就要充電。
他檢查了電費記錄表，計算了一下機器人將屋子做一遍徹底清潔時所需的花費。
掃地，拖地，擦干。
共消耗兩小時，花費一塊八毛。
如果只掃掃地，費用會更低。
好吧，可以接受。
樓清影中午前往維修店時，把家務機器人夾在臂彎里帶了過去。
開學後，樓清影向他的師父和師娘展示了他的開學成績單，自那之後，他每星期六和星期日下午前去工作，其他時間魏英豪和沈蘭涵不許他去。
除非是去吃飯。
工資倒是沒變，還是一月一千八。
“你修東西快，手藝又好。”魏英豪說︰“只干兩個下午的活完全夠了。”
說完，他咳了兩聲，可能是想要表達他的威嚴︰“成績別落下。”
樓清影聳聳肩，好吧。
路上，他挖空心思給家務機器人起了個名字︰
“叫你呆瓜二號好了。”
這是合適的，他看著家務機器人滾圓的身材和那張呆臉，對自己的起名才能感到欽佩。
呆瓜二號這個名字跟它簡直是天作之合。
抵達維修店時剛好是飯點，沈蘭涵招呼他上桌吃飯。
“師娘，看我帶來了什麼！”
樓清影捧住呆瓜二號的肚子，伸直手臂舉高它，讓它更好的展示在沈蘭涵眼前。
“真是個可愛的機器人。”沈蘭涵被逗笑了，摸了摸呆瓜二號的腦袋︰“小樓，這是你自己做的？”
“沒錯！”
“真厲害。”
樓清影被夸了，很高興，得意洋洋地把呆瓜二號放在地上，下達命令︰“自我介紹一下。”
呆瓜二號的燈泡眼楮亮起來，機械合成的聲音一板一眼︰“您好，我是呆瓜二號，我的功能是清潔地板，您可以命令我掃地，洗地，擦地，或者直接要求我進行深度清潔，樂意為您效勞。”
“你先把地掃了。”樓清影把掃把扔給它。
“好的，現在開始掃地。”呆瓜二號的小胖手緊緊握住了掃把，邁開短腿走到角落，開始有模有樣的掃地。
沈蘭涵呆住了。
聞聲出來的魏英豪也呆住了。
“送你的，師娘。”
沈蘭涵立刻回過神來︰“這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不貴重。”樓清影說︰“它又沒干什麼有技術含量的活。”
“你看，有它來掃地，你就可以騰出一點時間做衣服了，做衣服是高級技能，那種雜活就讓呆瓜二號來干，不應該浪費你的時間。”
樓清影像一只魚一樣從魏英豪和沈蘭涵身邊溜走，熟門熟路的進了廚房領取碗筷。
“好餓啊，讓我看看今天有什麼好吃的！”
吃午飯時，樓清影試圖讓沈蘭涵明白一個道理︰“做衣服是個高級技能，可以隨著時間的流逝和熟練度的上漲不斷提高水平，而且你又喜歡，所以應該多花點時間在這上面。”
“掃地拖地就不行了，你干再多也沒辦法提高水平，而且就算提高了也沒什麼實際價值，不得已要做就算了，現在有的選，干嘛還要繼續干呢？應該壓縮這些沒用雜活的時間佔比，多干點既喜歡又有價值的事。”
像樓清影就老在家務上偷懶。
他每天睜眼，腳一蹬就起床，被子從來不疊。
沈蘭涵一怔。
魏英豪看了看沈蘭涵，又看了看正在扒飯的樓清影，有點想說話，但最終沒說。
“哎呀。”樓清影真覺得這不算什麼，畢竟只是一個日常普通小手工，跟個賀卡差不多，而且羊毛出在羊身上，材料全是從修理店薅走的，他只是組裝了一下。
他不想再浪費時間拉扯，一錘定音︰“我最聰明了，听我的準沒錯。”
沈蘭涵沒忍住笑了︰“你這孩子。”
樓清影往嘴里塞了一塊排骨，含糊不清地說︰“哦對了，做飯也是一個高級技能，特別高級……如果可以的話，不要壓縮做飯的時間……”
這下兩個人都笑了。
“來，喜歡吃就多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