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曼收到包裹時十分驚喜。
包裹里頭有一封信，閔校長親手寫的。
他告訴顧小曼他考上了大學，信里還簡單說了一下自己這一年的大致生活。
除了信，他還給顧小曼寄了幾樣東西。一本英語詞典，一本高考題目匯總。
這本子看起來像是人工裝訂的，里頭搜羅了恢復高考以來所有的高考題目，上頭很多題目是用鉛筆寫得，寫完後擦掉了。
還有一些他日常寫過的試卷，擦不掉，直接連著答案和分數一起寄了過來。
本子非常厚，看得出來，閔校長費了很大的心思。
另外有個文具盒，里頭有一根鋼筆，一根蘸水筆，還有兩根鉛筆，甚至還有橡皮和卷筆刀。
文具盒里有個字條，字條上有幾個小字︰加油，大學在等著你。
顧小曼看到這句話後，也不知怎地，心里那股悲傷感又涌了上來，按都按不下去。
旁邊的許硯秋震驚地看著她捂住嘴哭了起來。
顧小曼一邊哭一遍在心里罵，媽的你別哭了，你哭個雞毛，他就是惜才，他把你當後輩的。
許硯秋呆呆地看著她，等她擦干眼淚把東西收好之後才反應過來。
顧小曼若無其事道︰“硯秋，明天我想去找雲舟。”
許硯秋哦一聲︰“好，我跟你一起去吧。”
“我把有些書還給他，順帶問問他高考成績出來沒。閔校長的都出來了，他的應該也出來了。也不知道閔校長考的是哪個學校，這上面的地址不知道能不能回信。”
兩個人說了一陣子話，許硯秋腳步虛浮地離開了顧家。
他第一次見到顧小曼毫無征兆地掉眼淚，然後又拼命憋回去。
是不是因為顧二叔對她不好，所以她對閔校長有父輩的依戀？是了，她以前還挖野菜給閔校長吃。
為了討閔校長喜歡，她每天都在讀書。
顧小曼哪里知道許硯秋那些曲里拐彎的心思，她在想給閔校長的回信要寫什麼。
明天去謝雲舟家里，給他帶點菜吧，他弟弟妹妹來了，總不好一窩蜂都去吃食堂，肯定要自己做飯。
她立刻帶著兄長去菜園里摘了些菜，顧景元前一陣子把門口一小塊空地也開發出來，雖然只有巴掌大一塊，也夠種兩排蔥和幾顆空心菜，空心菜發了一大片。
這要是換做以前肯定是不允許的，顧景元是個殘疾人，他只開了一小塊，在門口池塘邊上，不影響別人走路。別人家看不上這巴掌大的一小塊菜地，新隊長顧耀宗也懶得管。
兄妹兩個把菜處理好，晚上跟賭鬼爹報備一下。顧耀堂最近迷上了賭場，才懶得管這些閑事，家就是客棧，他就是回來吃飯睡覺的，你們愛去哪里去哪里。
顧小曼有時候覺得這樣也挺好，她喜歡自由，賭鬼爹給了她最大的自由。
對于賭鬼爹去賭場的事情，她冷眼旁觀，到點她就要收他的工資。如果他敢把應該交給家里的錢拿去賭，她就要去廠里找領導，要求代領工資。
且顧小曼告訴了所有親朋故舊，賭鬼爹欠了賭債，她一概不認！
第二天早上吃過了飯，顧小曼又把家里腌制的酸豆角和辣椒撈了一些，洗干淨放在一個碗里，用舊毛線編制了一個網兜，把碗放在里頭。
許硯秋吃過飯就趕了過來，他帶了十幾個雞蛋。
顧小曼看到雞蛋後就看向自家的一群雞︰“也不知道它們什麼時候能下蛋。”
許硯秋笑道︰“至少得半年才能下蛋。”
“我們走吧，希望雲舟在家里。”
三人到生活區的時候，得到了很多人的注目禮。顧小曼一概無視，帶著兄弟兩個去了小紅樓。
三樓，東邊。她敲了敲門，里頭傳來聲音。
“來了。”來開門的是沈雲清。
門一打開，沈雲清只感覺一個非常漂亮的小姑娘笑得十分明媚耀眼。
他愣了一下，還沒開口呢，顧小曼主動道︰“你好，我叫顧小曼，我來找雲舟的。”
沈雲清哦哦兩聲︰“你好。”
然後他扭頭對著屋里喊道︰“哥，哥，你朋友找你。”
謝雲舟從屋里走了出來，然後一笑︰“你們來了，快請進。雲清，切西瓜。”
他快步走到門口，把幾人迎進屋里。
顧景元和許硯秋十分拘謹，顧小曼摘掉帽子大大方方地扇風︰“哇，雲舟你家里居然有電視！”
顧景元從來沒見過電視，他只在書上听說過。
謝雲舟笑著接過顧景元手里的籃子，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一字一字道︰“景元，好久不見，你好嗎？”
顧景元笑著一字一字回道︰“我很好，謝謝雲舟。”
謝雲舟見他看向對面的電視，伸手將電視打開，特意調了個有字幕的節目。
顧景元有些不好意思。
謝雲舟慢慢道︰“你看電視，我和硯秋說說話。”
剛從廚房端著西瓜出來的沈雲清看了出來，這可能就是那個雙耳失聰的男孩子。咦，鄉下男孩子居然還能長得這麼好看，不是那種黝黑黝黑的。一雙眼楮看起來十分有靈氣，哎，果然，听不見聲音的人，更純粹一些。
謝雲舟又請顧小曼和許硯秋坐下，然後先給顧景元拿一塊西瓜︰“你吃。”
顧景元接過西瓜，看向妹妹。
顧小曼很自然地接過西瓜︰“哥，吃吧。”
“雲舟，這是我哥種的菜，這些東西在鄉下不值錢，給你帶了點，留著家常吃。這十幾個雞蛋是小秋送你的。”
謝雲舟笑道︰“謝謝你們，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明天我媽過來，家里正缺菜呢。”
顧小曼堅決不再說他媽一個字，避免再發生尷尬。
她岔開了話題︰“雲舟，昨兒閔校長給我來信，他說他考上大學了！”
謝雲舟笑道︰“能教出你這麼優秀的學生，閔校長必定也十分優秀，考上大學一點不稀奇，之前只是被耽誤了。”
顧小曼笑眯眯道︰“雲舟，你的考試結果出來了沒啊？”
謝雲舟這次笑得略帶點內斂︰“出來了，僥幸。”
顧小曼哇一聲︰“雲舟，恭喜你，金榜題名！得償所願！”
謝雲舟笑著又給顧景元遞了塊西瓜︰“謝謝，你以後要考嗎？你基本功扎實，不考大學可惜了。”
顧小曼實話實說︰“我想考呢，但是我們來廠里報到第一天時，廠里那個王干事就告訴我們，不能得隴望蜀。我們得了廠里的好處，總不好過河拆橋，把廠里當跳板。”
謝雲舟的聲音低了一些︰“這有什麼，只要你畢業後還能回來，廠里應該不會攔著你。比起技校生，廠里更喜歡大學生。你不知道，現在想提個干部都難，大部分學歷都太低了。你要是能考個大學，以後回來後升得也快。”
顧小曼眼神閃爍起來，他是廠領導的兒子，知道的消息比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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