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的干涸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加劇。
土地中水分與生機,隨著一根根藤蔓的生出,而不斷被抽離。
地面先是龜裂、然後是被分割成一塊塊焦黃的土塊,最後連凝結成土塊的水分也被抽離,化作一灘黃色的沙粒。
原因無他。
在意識到自己著了紅蓮的道後,羅玄開始瘋狂的對那批衙役組成的隊伍發動攻勢。
他莫名有些惶恐,總覺得在這處營地中,遇見了太多意外。
這些意外疊加在一起,讓他心頭的不安抵達了極致。
此時此刻,他只想要快些解決掉眼前的麻煩,離開這里。
無數藤蔓,從地下從光壁四周不斷涌向前方。
而面對這樣的攻勢,一共也就十多位衙役組成的隊伍儼然已經無法應對。
衙役中開始出現傷亡,哪怕是有鄔可芮那般神奇的手段在背後支撐,他們受傷的速度著實太快,也太嚴重,鄔可芮的治療已經跟不上他們傷勢的發展。
更何況,這群衙役的身後,還跟著大批圍攏過來的百姓。
眼看著這樣下去,隊伍不出百息光景,就得徹底死在對方的攻勢下,已經近乎力竭的紅蓮卻是一咬牙,再次從體內激發出一股業火,在眾人的身前形成了一道火焰屏障,勉強抵御著四面八方不斷襲來的藤蔓。
“還要多久!我支撐不了太久!”她一邊咬牙支撐著屏障,一邊回頭看向身後大聲問道。
那里躺著的無面人,渾身是血,整個身軀殘破不堪,就像是被調皮孩童剪爛了的破布,只是看上一眼便讓人覺得觸目驚心。
平心而論,任任何人,在看見這具軀體的第一時間一定不會想到軀體中的人尚且或者。
但他確實還擁有著氣息。
鄔可芮對此覺得匪夷所思,更匪夷所思于那個叫紅蓮的姑娘篤定只要能讓這無面人恢復過來,他們就還有一線生機。
她雖然對此將信將疑,但畢竟這個女子是與那位楚先生同行之人,再加上此刻沒有別的選擇,她也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
只是這個修復的過程,卻讓她有些苦惱。
“他的身體受傷過于嚴重,我修行的法門只能治療傷勢,沒有斷肢重生的本事,就算全力施展也只能勉強讓他身軀不繼續惡化,但不可能讓其再獲得戰斗力!”鄔可芮這樣大聲說道。
“只要能讓恢復意識就行!”紅蓮沒有回頭,只是大聲的言道。
她的主要精力不得不用于抵御四面八方源源不斷涌來的攻勢。
“這麼下去,恐怕我們熬不到那個時候。”而就在這時,一個沉悶的聲音忽然響起。
“熬不到也要熬!”站在隊伍最前方的紅蓮皺著眉頭大聲應道。
她當然明白對方說的其實並沒有問題,但總不能他們現在就放棄,等著被那個糟老頭殺了吧?
楚寧要是真變成了鬼,那還不美死那個女鬼?
她得提起這口氣,能撐多久,就撐多久,畢竟只有這樣才有可能抓住那一絲希望。
“我的意思是,讓我再去試試,對付那家伙。”那聲音的主人則再次言道。
這話一出,紅蓮不由得一愣,回頭看向那聲音的主人。
對方不是旁人,正是剛剛與楚寧一起,被紅蓮等人救回來的崔禪。
他倒是並未受到太大的傷勢,在鄔可芮那神奇的手段下,也都恢復了過來。
此刻他面色沉寂看著前方,握著陌刀的手背上有條條青筋暴起。
“你……能是他的對手?”紅蓮皺起了眉頭。
這倒不是她看不起崔禪,之前崔禪已經與那羅玄交手過兩次,但幾乎都不是對方的一合之敵,若不是那個叫周登的變態有意折磨他,他早就死得透透的。
她並不覺得,再次出手這個結果能有什麼變化,更不覺得,他能阻止對方。
“總歸要試一試,更何況……”崔禪卻在這時走上了前來,看著前方,頓了頓,又才幽幽言道︰“兔崽子們的仇,本就該由我親自來報。”
他說完這話,根本不給眾人任何反應的機會,雙腳踏地,身子便如流光一般,迎著漫天飛來的藤蔓,一躍而起!
……
羅玄顯然也察覺到了忽然殺出的崔禪。
他的眉頭一皺,另一只手也在這時伸出,操縱著其中一部分藤蔓攻向崔禪。
而這一次,面對綿綿不斷襲來的藤蔓,崔禪卻閉上了眼楮。
然後,他的身子開始在那如暴雨傾瀉的藤蔓攻勢下飛速移動,他仿佛開了天眼一般,總能準確的預判到那些藤蔓攻殺而來的角度,從而提前做出規避。
羅玄意識到崔禪的變化,他不得不分出更多的心神來操縱攻殺向崔禪的藤蔓,而這也不可避免的讓紅蓮所承受的壓力銳減。
但即使如此,他所激發的攻勢依然難以傷到崔禪分毫。
男人的速度反倒越來越快,距離羅玄也越來越近。
“怎麼可能!”看著這一幕的羅玄面露駭然之色,他的眼中泛起怒火,大聲吼道。
崔禪的修為堪堪五境,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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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家伙什麼時候邁入了六境,難道是剛剛被刺激時……
但即使是這樣,他們之間的差距依然巨大。
沒理由這樣一個對手,他都奈何不了。
“羅玄,你在干什麼!他要過來了!”一旁的周登也被嚇得臉色泛白,他朝著羅玄氣急敗壞的言道,語氣中也沒了方才的自信與篤定,放到慌亂無比。
羅玄冷冷的瞪了他一眼,若不是周登這個蠢貨,崔禪早就死在了他的手下,又哪里會有眼前的麻煩。
但他現在無心與周登討論此間對錯,他得想辦法攔住崔禪,不知為何,他隱隱覺得,此刻的崔禪極為危險。
為此,他不得不開始將大多數藤蔓的攻殺對象都調轉到了崔禪的身上。
而這樣的做法,確實有效,崔禪沖殺的速度明顯慢了不少,身上也開始出現了一些被藤蔓刺穿的傷口。
但這卻並不能阻止對方前進的腳步,反倒隨著這些傷勢的出現,崔禪周身涌動的殺意愈發濃郁,仿佛無止境的攀升。
終于。
他殺到了羅玄與周登的跟前。
那時,他緊閉的雙眼猛然睜開,赤紅雙目里,滾動著炙熱的殺意。
他高舉起了手中的陌刀,卻並不理會威脅更大的羅玄,反倒朝著周登揮出。
羅玄心頭一顫,趕忙在那時催動法訣,無數藤蔓涌動,在周登的身前形成了一道藤牆。
這樣的手段,在之前面對崔禪的襲殺時,羅玄也曾使用過。
以二者之間巨大的實力差距,這樣的手段足以攔下崔禪的攻勢。
事實倒也確實如此。
陌刀揮下,斬斷了數十條藤蔓,便已至極限。
但當羅玄試圖如法炮制,將組成藤牆的藤蔓催動,纏繞上崔禪的身軀時,崔禪的身形卻忽然倒退一步,避開了襲來的藤蔓,同時借著後退的檔口,再次提起陌刀,揮向攔在他與周登之間的藤牆。
雖然依然無法斬開眼前的屏障,但每一次揮刀,都讓藤牆劇烈的顫抖,也讓躲在其後的周登,臉色一息蒼白過一息。
“羅玄!你還愣著干什麼!救我!”
“我若是死了,你也別想好過!”周登看著崔禪眼中的殺意,心頭恐懼到了極點。
而他的選擇便是將這樣的恐懼化作對羅玄的喝罵。
羅玄的心情自然不好,但他更明白周登所言並沒有錯。
他不得不再次催動更多的藤蔓攻向崔禪。
崔禪的修為自然是不如羅玄的,同時又將精力放在了攻破屏障之上,面對綿綿不絕襲殺來的藤蔓,他總歸是免不了被其刺傷。
很快,他的身上就多出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傷口,但即使如此,他依然不斷的揮動著手中的陌刀,一次次砍向藤牆。
哪怕藤牆也在不斷修復,但每次揮刀,藤牆的震動,依然讓周登恐懼到了極致。
“你瘋了嗎?”
“你殺不死我的!這樣下去,你一定會死在我前面!”似乎是為了克服心頭的恐懼,又似乎是為了不讓崔禪在這麼揮動陌刀,周登站起身子,咬牙切齒的朝著崔禪怒吼道。
崔禪明顯一愣,揮刀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好似真的被周登所唬住。
周登見狀臉色一喜,但還不待他高興半刻,男人沉悶的聲音又幽幽響起。
“我不怕死。”
“我本就應該和他們一起死在盤龍關的。”
“只是小崽子們心疼我,讓我回家見了我老母最後一面。”
“你以為老子從袁州走到這里來,是來活命的?”
“不!老子就是來和小崽子們,死在一起的!”男人說著,臉上忽然泛起笑意。
只是那笑容落在周登的眼中,卻仿佛這世上最可怕的場景一般。
璀璨冷冷的盯著他,就仿佛在看一只可憐的爬蟲。
他再次握住了手中的陌刀,嘴里亦大聲言道。
“盧關!豐元二年生人!豐元十九年,入陌刀營,帳下賊首三十七顆。”
轟!
話音一落,陌刀也正好砍在那藤牆之上。
“白三岳!隆正七年生人!豐元十四年,入陌刀營,帳下賊首一百二十二顆。”
轟!
又是一刀落下。
“唐歡!豐元三年生人……”
他不斷說著一個個名字,如數家珍的道出他們生平與戰功。
聲音回蕩在結界中,伴隨著一次次揮刀時的悶響。
遠處的紅蓮等人看著這一幕,恍惚間,他們好似看見男人的背後出現了同樣一道道與他一般手持陌刀的身影。
他每念出一個名字,那聲音便多出一道。
他們與他並肩而立。
他們與他一同揮刀。
就像以往每一次那樣。
紅蓮豁然醒悟了過來,之前楚寧在男人背後看到的那些亡魂到底是什麼……
原來,陌刀將的陌刀卒從未離開他們的陌刀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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