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楚寧你好厲害,竟然能讓那個壞蛋那麼听話!”
“剛剛他帶著銀子回來的時候,那臉色鐵青得,我都以為他要哭了!”
夜色已深,歸家的馬車上,趙皚皚捧著肚子笑得前俯後仰。
“別撞著頭了。”楚寧有些無奈的看了她一眼,小聲提醒道。
玉鼎真人很好的完成了楚寧交代的事,帶回了足足八千兩紋銀,以及一張兩萬三千兩的欠條。
據唐萬說,因為楚寧交代時說的是要讓玉鼎真人帶回折沖府所有的銀錢,在取完折沖府庫房中的銀兩後,玉鼎真人還讓營中的士卒將身上的錢也一並交了出來。
可有兩個家伙舍不得自己兜里的銀錢,將之藏在褲襠里,為了不被敕令反噬,玉鼎真人不得不親自下場,挨個檢查……
哪怕是楚寧,想到那位初見面時高高在上的玉鼎真人,低頭掏人褲襠的場面,也暗覺有些滑稽,也難怪趙皚皚能笑成這幅模樣。
而後楚寧又指揮府衙中的官員將得來的銀子紛發了下去,雖然未有要回全部稅款,但算下每戶人都能分到近一兩銀子,也算是可以讓被苛捐雜稅壓得喘不過氣的魚龍城百姓緩一口氣了。
想到這里,楚寧心頭的愧疚稍緩。
“小侯爺,今日你雖殺了王參,又從折沖府拿回了不少銀錢,出了口惡氣不假,但折沖府與玉鼎真人可都不是善茬,背後有節度使撐腰,恐怕日後……”武青卻在這時有些擔憂的說道。
“怕什麼!我們這叫行俠仗義,劫富濟貧,要是真有麻煩,不是還有姑奶奶我在嗎?”一旁的趙皚皚拍了拍胸脯,豪氣干雲的說道。
小家伙心思單純,滿腦子都是書中的江湖義氣。
武青也不好與她解釋什麼。
“殺王參也好,拿稅銀也好,都是有理可循,那位節度使有天大的本事,至少在明面上不敢對我動手。”楚寧微笑著說道。
武青顯然沒有楚寧這麼樂觀,她太清楚那些家伙的秉性,背地里陰招一個比一個狠辣。
“阿青姐姐,今日我翻看卷宗時發現這三年來除了強買強賣土地外,最多的案件就是幼童失蹤,卷宗我才翻了十分之一不到,幼童失蹤就有三十多起,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楚寧卻又出言問道。
武青愣了愣,一時間分不清是小侯爺在有意岔開話題,還是他當真想到了這茬。
“這事說起來……”她正欲將自己知道告訴楚寧。
“小侯爺回來了?”
就在這時,車廂外卻忽然傳來一道激動的聲音——不知不覺馬車已經載著他們回到了侯府。
“是胡爺爺。”武青看向楚寧說道。
楚寧點了點頭,雖然面色平靜,但握緊的袖口的手還是將少年此刻的心境展露。
他深吸一口氣,起身走下了馬車,遠遠便見一位老人杵著拐杖顫顫巍巍的走來。
胡易卷,侯府曾經的管家,性格暴躁,但待楚寧極好。
小時候老侯爺忙于各種事務,很多時候都是胡易卷照料著楚寧,在楚寧心中,他就是第二個爺爺。
“胡爺爺,阿寧回來了!”楚寧趕忙迎了上去。
時間已近戌時,街道上幾乎沒了行人,但老人卻能在馬車停靠的第一時間趕來,顯然是一直守在這處,盼著楚寧。
楚寧心頭感動,雙手張開想要給老人一個擁抱。
“混賬東西,你還好意思回來!”但迎接楚寧的卻不是他想象中的溫馨場面,而是老人的滿臉怒容,以及高舉的拐杖。
“你都多大年紀了,還未替楚家生下一兒半女!”
“這麼冷的天,老夫等在這里即使為了替老侯爺好好教訓你這個不肖子孫?”
“阿青姐姐,楚寧這樣不會被打壞吧?”馬車旁,趙皚皚啃了一口新買的桂花糕,看著眼前“溫馨”的場面,略顯擔憂的問道。
武青聳了聳肩膀︰“沒關系,小侯爺會習慣的。”
……
楚寧費了些力氣安撫好了怒火中燒的胡易卷。
也從武青口中得知,老人是因為無法接受自己的失蹤,而得了 癥,方才如此,楚寧自然更不可能去生他的氣,只是心頭難免有些難受。
時間已經很晚,他安排好趙皚皚的住處後,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屋中的一切倒還是原來的模樣,家具擺設原封不動,屋中也很干淨,想來他不在的日子武青也應當時常打理著。
楚寧想著這些,坐到了床榻旁,撫摸著上面被褥,不免有些思緒翻涌。
而就在這時,他的右手手背忽然傳來一陣刺痛。
低頭看去,卻見那道魔紋竟自主浮現,同時也感受到寄宿在魔紋中的岳紅袖似乎正處于某種極度不安與狂躁的狀態。
今日楚寧讓岳紅袖附身在王參的身上,殺死了同席的那些身負人命的貴族公子。
可這些死後,他們的亡魂以及那些跟著他們的冤魂,不知因何緣故,皆融入了岳紅袖的體內。
楚寧不知道此刻岳紅袖的不安是不是來源于此,他不做多想,趕忙催動了魔紋。
伴隨著一道血光亮起,他抬頭看去,只見身前一道血色身影憑空而立。
她的雙眸緊閉,膚色蒼白,一道道青灰色的血管紋路,在臉頰上若隱若現,仿佛構成了一道道神秘的符文。
身上穿著的是一件殘破的猩紅色長裙,裙擺輕輕飄動,背後有一道道黑氣縈繞,隱約可見其中似乎藏著一張張痛苦的人臉。
而那些容貌楚寧都尚且記得,正是包括王參在內的那幾位死于岳紅袖之手的富家公子。
“紅袖姐姐?”楚寧試探性的朝著對方喚道。
但岳紅袖的雙眸緊閉,不予回應。
楚寧皺起了眉頭,之前他分明感覺到過岳紅袖的暴躁不安,可現在對方卻靜默得可怕,那她透過魔紋向他傳遞那些訊息是為什麼?
正疑惑間,楚寧眼角的余光卻再次瞥見岳紅袖臉頰上那些灰色的紋路似乎有擴大的跡象,而且隨著這些紋路的擴大,岳紅袖的氣息也似乎正在減弱。
魏良月曾經提及過,沉沙山中的冤魂,在大仇得報後,紛紛散去。
如今岳紅袖也算是報了殺父弒兄之仇,按理說也應該消散……
再一聯想此刻情形,楚寧驟然醒悟——她似乎不願就此散去!她在對抗這天地規則!
楚寧當然願意尊重岳紅袖的決定,可這種事情,他似乎無能為力……
等等!
楚寧忽然一頓,看向自己手背上的魔紋——府司天的權柄是敕封鬼神。
大夏天下諸多地界,都有朝廷敕封的陰神。
這些陰神寄生于大夏氣運之中,不僅壽與國同,還可以通過修行,成為一方霸主。
既然大夏天下敕封鬼神的能力來自于府司天,那自己是不是也可以……
念及此處,楚寧深吸一口氣,嘗試著伸出右手觸摸岳紅袖——他並不清楚敕封鬼神的能力該如何使用,只有憑直覺行事。
而當他的指尖觸踫到岳紅袖身軀的剎那。
他的腦袋忽然發出一聲轟鳴,下一刻,他只覺自己的身軀變得輕飄飄起來。
他的雙腳離地,身子緩緩上升——他飛了起來。
不僅是他,一旁的岳紅袖也隨著一道身軀緩緩升起。
二者一道穿過了屋頂,越飛越高,腳下的一切都開始變得渺小,直到整個魚龍城都被他收入眼底,方才停止。
楚寧並不清楚這般變故是因何而起,只能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仔細觀察著周遭的一切。
很快他便發現腳下的魚龍城被三種色彩籠罩。
佔地最廣的是一股暗沉沉的灰色,由城東方向輻射而來,而他如果沒有記錯那里是城隍廟所在之地。
然後便是一股明媚的白色,極為稀薄,只佔據了一個小點,似乎就是老侯府的所在。
最後是一股血色,有些稀薄,也由侯府中輻射開來,將周遭幾個街道籠罩,但似乎並未凝實,與那灰色交織在一起。
楚寧還在思索這三種顏色代表著什麼,卻忽然發現自己的身上正泛出白色光暈,向四周擴散,同時一旁的岳紅袖周身也正散發出陣陣紅色的光暈。
他頓時心生明悟。
那位玉鼎真人是朝廷冊封的城隍,所以灰色代表著他控制的地界。
而楚寧作為正統侯爺,玉鼎真人始終無法佔據侯府這塊地界;
正因如此這一小塊地界呈現出楚寧散發的白色。
而岳紅袖身為鬼物,擁有被敕封陰神的可能,呈現出紅色的區域,便是以她目前的能力,所能控制的地界。
只是這塊地界的大小似乎受限于楚寧的權力大小,故而散發到侯府外的紅色稀薄縹緲,遠沒有到凝實的地步。
楚寧心頭忽生明悟,他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手背上的魔紋似乎感受到了楚寧的心意,光芒大作。
他的神情莊重,手指伸出,點在岳紅袖的眉心。
那一瞬間,一股神聖的氣息自楚寧體內涌出,將他包裹,他的周身縈繞在燦爛的光芒之下。
如日中天,煌煌泱泱。
他朗聲說道。
“岳家紅袖,吾以楚寧之名。”
“敕封汝為……”
“此方正神,掌山河氣運,承日月輝光。”
“自此始——”
“歲月不蝕汝壽。”
“三災不近汝身。”
“十劫鑄汝神軀。”
“萬靈頌汝真名。”
“天地、日月、星辰為契。”
“此誓永固,不可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