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瑞和府的太守大人乘坐高頭大馬，目不斜視地自一旁經過。雖面無表情，卻讓人隱隱感覺到他的煩躁。
沈堯“嘖嘖”兩聲，看向側邊坐著的趙天亭，“曾經的追求者現今卻如此絕情，趙姑娘可有心寒？”
趙天亭朝他頷首微笑，“欽差大人說笑了，在下與陳大人不過君子之交，平淡如水。”
沈堯長長地“喔——”了一聲，又轉頭看向宋尚。
“泰寧民眾對皮影表演如此狂熱，宋公子何不留在這里，為宋姑娘傳播皮影技術呢？”
宋錚悄悄豎起耳朵，這個問題她也很想知道！
宋尚雙手舉著象牙扇子想欽差行過一禮，才不慌不忙回道︰“泰寧縣令落馬，新官上任的三把火必定會朝著最炙手可熱、最得民間威望的人丟去。老師一戰成名，自是首要人選，可惜老師有要事在身，並不需要與新來的官員進行官民斗法，下一個目標自然便是在下了。在下在安和縣已被顧景行大人搞得傾家蕩產，可不想又在泰寧縣聲名盡毀。”
沈堯用手指點點下巴，眼楮微眯，“宋公子，你看起來不像是如此口無遮攔之人。”
“大人莫怪，只是在下早就听聞當今聖上聖明無匹，格外厭倦官場下的腌 事，不自覺便向您表露了在下一介平民最真實的擔憂。”宋尚用他那無害又真誠的臉對著沈堯，兩人對視片刻，沈堯率先收回視線。
“自然。”他眉毛彎彎，面上比宋尚更加真誠、更加無害，“皇上聖明，必不會使宋公子擔憂之事成真。宋公子要回去嗎？”
“那不必了。來都來了，又何必為在下興師動眾。”
宋尚老實地向外蹭了蹭，用趙天亭擋住欽差大人的視線。
欽差大人捧起水杯潤了潤嗓子，又輕咳兩聲，打量的視線逐漸漂移到宋錚和阿玖的身上。
宋錚腦子中的警報瞬間被拉響，趕緊捧起阿玖的手示意他看向窗外，“阿玖你瞧，這個長得好像你的手。”
“......”阿玖沉默地看著那顆毫無生機的枯樹自眼前閃過，冷哼一聲便要將自己的手從她手中抽出來。
奈何宋錚死活不想轉身面對沈堯，更不想面對那份狀似老師提問、帶著陰陽怪氣問題，只能越發用力抱住阿玖的手，裝作兩人正在相談甚歡的樣子。
終于，隨著一聲杯子落下的輕叩，“宋小姐......”
一道黑色身影自車窗外飛速閃過，沈堯眼神一凌，“小趙。”
車廂內簾子一開一合，一個侍衛打扮的人物便單膝跪地，出現在車廂中央。
沈堯仍舊大大咧咧倚在靠背上，語氣卻沉了下來︰“方才那是誰？”
“陳書禹貼身侍衛，影一。似是朝著泰寧而去。”
“嗤——還不死心。”沈堯揮揮手示意小趙下去，又捧起方才那杯水將其一飲而盡。
“真麻煩，我還想早日回京述職呢。”
車廂內幾人面面相覷，並不知該作何反應。
抱怨完一句後，沈堯對著其余幾人笑了笑，一派隨和，“諸位吃好喝好，本官要去處理一些地方公務。咱們瑞和府再見~”
說罷，他一腳踩上宋錚腦後的窗欞，悄無聲息地自窗外潛下去，未引起絲毫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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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蠟燭照亮方寸空間，四人的臉隱沒在黑暗中，很有幾分驚悚片的詭譎。
“這里不能久留。”宋錚首先壓低嗓音開口，“沈堯在時，我們雖與他並不能稱為完全信任，可也算有後台傍身，如今僅靠我們直面陳書禹，危險性會大大提高。”
宋尚點頭應和，“在下猜測現在欽差大人與陳大人的博弈已是正式開始，我們明面上作為欽差大人的人，確實應當主動離開，保身為上。”
“最起碼在明面上，陳大人並未坑害過我們。他為人古板正值，但應不會傷害我們。”趙天亭面色復雜，“更何況，欽差大人留了許多親信在此，這一路他不會有暗害我們的機會。”
“他們要走了。”阿玖輕聲開口。
宋錚訝異︰“誰？”
“那些親信。”阿玖看趙天亭一眼，重復道，“他們待會要撤離，好像要去支援某地。”
“你怎麼知道？”
“听到的。”
這也太巧了點。
“什麼時候？”
“現在。”
“......”宋錚摁了摁額角，將目光放在趙天亭身上。“阿玖听力一向很好，我相信他。”
趙天亭吐出口氣，“好，我們走。”
雖然她感覺陳書禹並不是壞人，可她又不是沒有識人不清的前科，在生死攸關的大事上還是謹慎一些為妙。
宋尚即刻起身開始歸整行李，“那我們待會混進去，偷偷開馬車走。”
夜色如幕，幾人身負包袱，靠牆踮腳走得悄然無聲。
驛站中聲音很靜，但氣氛明顯暗流涌動。一波又一波侍衛閃過，只帶來一絲風聲。待這些侍衛走得差不多後，阿玖輕輕叩了叩前方宋錚的肩膀。
接收到暗號，宋錚點點頭，同樣將暗號傳給趙天亭，再由宋尚打頭，幾人悄悄潛入馬車。
打頭的宋尚抓起一把干草喂給這匹被迫加夜班的馬，一邊輕聲誘哄著一邊將馬拉出驛站，好歹是沒有引起陳書禹手下人的注意。
走出一段距離後，宋尚翻身上馬，一揮鞭子便驅使著馬車急速飛奔出去。
宋錚撩開簾子問︰“你知道京城怎麼走麼？”
“老師放心，在下行商數十載，前往京城自是輕車熟路。”
有這句保證，宋錚就放心多了。長夜漫漫，宋錚和趙天亭依偎在一起，短暫地眯了會眼楮。
害怕與那些離開的侍衛相撞，宋尚趁夜朝著遠離官道的小路上走，一路上果真風平浪靜，甚至荒無人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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