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滋滋滋——”
“啪嗒啪嗒……”
兩條揮舞的機械巨臂在半空中踫撞剮蹭，于刺耳的金屬鳴響中劃拉出一連串的火花。
紀木滿腦門冷汗地看著不到五米外發生的事情——先前那條末端安裝了電弧焊接器的機械臂原本的目標正是自己。若不是她先前上傳的“守護靈”控制著另一條機械臂打偏了方向，此刻的自己怕是要被那耀眼的等離子電弧給燒穿身體了。
【幫我劃出一道隔離帶來，攔住其他的邪祟！】
向那些上傳至工廠內部網絡里的“守護靈”發出這一指令，紀木無視了周圍“乒乒乓乓”的危險撞擊聲重新閉上了雙眼。任由自己的意識通過虹橋腦區轉譯，匯入進工廠內網的數據世界之中。
先前因為提前暴露的緣故，她並沒有成功駭入進工廠的主控系統。也因此，她當下只能通過身邊的這個區域控制節點，將自己持有的那些“守護靈”給加載進附近的那些機械里控制。
而即便是自己身邊這些少得可憐的機械，也還需要她不斷通過模擬主控系統的權限指令，才能讓自己上傳的那些“守護靈”在其中穩定運行，不至于被工廠的防火牆驅散。
換而言之，想要控制那些機械保護自己的話，那她現在就得像被數據線給栓住的看門犬一樣，待在這個公域網絡接口的周圍。
對方可以調動幾乎一整個工廠的資源施壓，相比之下自己則只能勉強夠控制這個節點的部分機器，並且還要花大力氣穩定它們的狀態。可以說，這場戰斗在一開始就已經注定了結局。
隨著周圍保護自己的那些自律機器一台接一台地被拆解、分割、碾碎，紀木現如今已然被逼到了絕境上。
但好消息是，在自己手下那些機器一台台被報廢後，她的算力也越來越多被解放了出來。而這樣一來，在外圍防線徹底被摧垮，自己肉身被那些工業機器給撕碎之前，直接找到有雪並將其困鎖在自己的私域中，便成了她唯一能贏的手段。
然而在黑客戰中，隱匿方永遠都是佔據優勢的。尤其是像她們這些巫女派黑客——只要輸入指令把守護靈放出去，自己便不需要什麼多余的操作了。再加上她們倆本身就師出同門，對于各自的弱點與優勢都很清楚，一時半會之間，紀木很難從周圍的數據流里抓取到對方的痕跡。
在黑客視覺中，身著紅白色巫女服的紀木此刻正站在鳥居的笠木上，焦急地來回掃視著神社外那片螢蟲飛舞的靜謐竹林。
“有雪！”
她朝那片竹林大聲喊道︰
“我知道你就在這里，求求你快點出來好嗎？讓我帶你去治病，然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她的聲音化作請求數據信號在竹林中回蕩，但象征著守護靈的螢火蟲與象征著工廠各類工業設備的竹子卻只是微微搖曳，沒有產生比卡頓丟包更多的回應。
若是在平時，以她本就強過有雪的黑客水平，只需拉起一張數據濾網篩過去，不到十分鐘的時間便能定位對方隱匿的位置。
但在眼下，她甚至沒把握自己是不是還能活過下一個十秒鐘。
“哎！真是的！”
鬧別扭似的跺了跺腳，紀木直接搖響了手中的神樂鈴。
破冰器伴隨著她的命令激活，風火雷電雪的各種異象開始出現在四周——她打算對能夠看到的一切來個無差別攻擊。
什麼都不去管，把自己能用上的所有破譯攻擊程序全部用上，听天由命就看自己能不能aoe到正主了。
不過考慮到紀木的算力水平，以及整個工廠內網的規模，她的嘗試大概就跟靠家用消費級顯卡暴力撞庫來破解16位密碼一樣不靠譜。要真讓她一下子就找到了，那基本上就是連中三注一等獎的概率了。
但在紀木臉滾鍵盤，技能亂按的時候，她卻是連著先前吉姆發給她的那個簡陋到甚至沒有好好封裝的名為“迷霧011r”的程序一起運行了起來。
一只仿若來自地獄的黑犬從迷霧中成型，一瞬間紀木所有的算力幾乎全部被它的出現抽取一空。
而隨著算力的抽空，她先前所運行的其他破冰程序也一個接一個的卡頓關停，繚繞在她周圍的風火雷電雪開始瓦解消散。
最終，只有那只黑犬以極為鮮明的存在感具象在了她的身邊。
這什麼？
即便是在當前這種危急關頭，紀木也是不由愣了一下。
黑客視覺所呈現出來的形象源自自己的認知與設定，就好像給電腦安裝不同風格的主題一樣。然而無論是習慣認知還是提前設置里，她都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一個形象過。
不，不僅是這樣！
“嗷——嗚——”
那條黑狗在出現以後便立刻如狼一般仰天長嘯，與此同時周圍的風景也開始發生變化。
不知從何處滲出的影影綽綽霧氣隱沒了竹林，而那些象征著守護靈的螢火蟲如同熄滅了一般消失在了濃霧深處。
“這……”
大概是一切發生得都太過突然，令她不由回憶起了自己在來這座工廠之前，吉姆與她之間的對話。
“就算你這麼計劃……但我沒有把握能夠完全控制住整座工廠啊。雖然在虹橋天賦上我確實比有雪要強上一些，但她的經驗比我老道。並且這座工廠的內網她肯定經完全改造過了，說不定還能調用里面的算力，在硬件配置上……”
“硬件比不過我們比軟件。”
當時吉姆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回答道，說完便給她傳過來了一個怎麼看都簡陋到家的破譯程序——迷霧011r。
“哈？這是干什麼的？”
“我一個……熟人給我的。放心，很有用的東西。”
吉姆回答道。
紀木在下載以後簡單地翻了一下更新日志，發現這玩意本質上就是一個用極為古老生澀的程序語言編寫的命令觸發器與數據解碼器，要是遮擋更新時間還以為是公元時代的玩意。
至于觸發的東西是什麼……其響應終端貌似連接到了其他人的冰牆里。
而這就很是令人無語。
對于沒有黑客天賦的人來說，在腦機接口里安裝連接他人冰牆的防御程序，平時自己就通過連老奶奶都會用的觸發器來操作，在這個時代是一件很常見的事情。
甚至很多時候在復雜網絡環境的戰場時，一定人數的戰術小隊都會要求配備黑客提供信息庇護。
但這樣能夠成立的前提是，提供庇護的人不能距離庇護者太遠。
畢竟信號傳輸要時間，數據吞吐量要帶寬。距離一旦拉開，庇護的效果便直線下降。
吉姆明顯不是黑客，所以說他給自己的那個軟件必然也是別人給他的。考慮到今夜並沒有第三個人跟他們一起參加行動，並且這個破譯程序甚至是靠萬維網里的基礎聊天程序充當的中轉……雖然這樣說很失禮，但無論這程序是誰寫的，都請從現代基礎編程開始學吧。
一個指令要經過三個人的腦袋，其中響應終端可能遠在地球另一邊，並且數據還是通過聊天軟件傳輸的，最後吉姆說自己能用這玩意戰勝很可能已經控制工廠了的有雪……
先前是出于對吉姆的信任，她才嘗試使用這個破譯軟件進行的駭入。雖然當時用起來的效果確實很好，但這種不需要高強度對抗的潛入行為並不能說明問題。
最起碼自己不敢拿這玩意在以毫秒計算的黑客攻防作戰中，頂著肯定存在的延遲用這個。
先前她孤注一擲時點開它，也只是框選的時候忘記把這玩意的勾給取消掉了。
但現在的情況卻是……
哪怕是頂著這麼高的延遲，這個“迷霧011r”還能有這種程度的發揮嗎？
不但能夠在自己的黑客視覺里添加額外元素，還一瞬間令那數十上百個“守護靈”同時消失下線。
這真的是人類能寫出來的程序嗎？
“原來我還真有算法優勢啊……”
紀木喃喃道。
就靠著自己的這芝麻點算力，居然一下子驅散了對方全部的守護靈？
這都算得上是操控蝴蝶效應才能做到的精密操作了。
而就在這時，那黑狗在嘯月過後，仿若燃燒著血焰的眼楮直直望向了竹林的一隅。
紀木則是下意識地順著它的眼神望去。
有雪就在那里，它在那黑犬的目光下無所遁形。
…………
此刻，正在靈薄獄訓練場操控著無人機群與那些模擬惡意程序交戰的江舟，原本雲流水般的操作突然頓了一下。
先前不斷積累的優勢局面在這一瞬間丟失殆盡，這看得在外面觀戰的克里斯蒂不由皺了皺眉頭。
果然，即便是對于赫卡忒的駿馬而言，想要快速發揮忒修斯路徑深度1的全部潛力還是有些……
正當她這麼感慨的時候，那些懸停的無人機群再一次動了起來。
但這一次，它們就好似被上帝用無形的手指捏住一般，在空中以完美的靈活性開始新一輪的戰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