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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來到天目山李娟兒家所在的天目村，已經是中午一點多。
天熱農閑，烈日炙烤著這個被四周高山環抱著的山村盆地，沒有風，熱氣蒸騰。
因為山里面蛇蟲鼠蟻蜈蚣野蜂各種毒蟲遍布，而且野狼野豬狗熊還有少量的華東虎出沒，村前又有一條每隔幾年都要在沿河幾個村子里吞進去一兩條人命的大河。
山里人迷信，一到這個季節大人們除了天旱給稻田澆水或者收拾菜園子，基本上都不會進山下河，而是貓在屋里睡覺打牌吹牛比整婆姨。
尤其是晌午以後，更是村落寂靜。
此時在烈日的照射下，這個有五六百人的大山村只有一些調皮的小孩子放暑假在村子里或者村子邊緣掏鳥蛋，找野葡萄，在田里捉泥鰍小龍蝦釣田雞，拿彈弓打鳥打田雞，上樹摘桃子杏子李子，更多的則是到河里戲水。
小貨車駛過大河上面的平板橋，這些平板橋的墩子是用就地取材的石頭和水泥做的，高出河床一米不到，墩子之間相隔兩米，鋪著片石，勉強夠一輛卡車通過。
這時候已經是汛期漲水時節，從上游涌下來的河水已經漫過石板橋，有十幾厘米的水深，這要是上游下來的水再大一點或者本地下雨，漲起來的河水就能封住這座石橋，把這個山村與世隔絕，想要強過，就得冒著生命的危險。
這也是這個山村的無奈之處，大片的平坦盆地都在河西，只能選擇在河西建村和開墾農田，可河西再往南北西三面都是無盡的群山懸崖峭壁天塹阻隔，只有河東十幾里向東的山路外就是一個大鎮。
“這要是在上面建一座真正的橋，不知道得投資多少錢？”
趙長安若有所思，要是李娟兒願意從這些變現的錢里面拿出來兩三百萬，就可以在這條大河上面建一座比較不錯的大橋。
要是願意全部拿出來，甚至可以把從山外到村里之間這條顛簸崎嶇的山路擴寬建成很不錯的山路。
這樣他也省心，你好我也好。
“你拿錢？”
文燁問。
“說實話要是說我拿錢，我爸小時候住的大山里面的村子還沒有通水泥路，翻山越嶺的全是黃泥山路。我媽以前的老家更苦，到現在別說通路，連電都沒有通，買個豬仔上山得背幾個小時才能到山頂，學生上學都是一個星期回一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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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還道德綁架李娟兒？”
“可那是我爸我媽的老家，我的老家是山城市。從我記事起，我媽那邊我就去過一次，我爸這邊三次。自從我爸和我媽下崗以後，那邊曾經只要到市里來就要在我家白吃白住還要叫幫忙的村里人都不來了，而是去了市里面別的混得好的出村人的家里。”
趙長安笑著說道︰“我爸以前每年回去上墳的時候，整個村里面家家戶戶都想請我爸吃飯，因為這村里面好幾家還鬧過糾紛紅過臉。
要知道那時候可是清明節，正是打明前茶的時候，山里面糧食不值錢，也就一個茶葉和板栗是每個家庭的主要收成。一家的花銷，孩子上學讀書娶媳婦，人情禮物分子都要從里面出。
這些熱情好客的鄉親們都這麼大方好客了，我爸也是沒辦法，有時候回去一次得兩三天才能醉醺醺的回來。
下崗那三年，回去第一年還蹭了一頓飯，買了一個叔幾斤茶葉，就騎著自行車幾十里路趕回市里。第二年家里沒閑錢買茶葉，我爸就識趣的上完墳就走，這時候家家戶戶都忙著打茶葉賣茶葉，自然也沒人有心思耽誤掙錢，硬拉我爸進屋吃飯。
我爸騎著自行車回來的時候，已經被淋成落湯雞。不知道你還有印象沒有，高二咱們清明節放假，下了一場大暴雨，我當時看到我爸進屋，走到臥室，從臥室門口到客廳到樓梯道都是一條水印子。
我現在還記得清晰，我媽肯定也記得，我爸我敢說，他也絕對沒有忘記。昨年和今年清明節，他都是借了一輛摩托車帶著我媽從別的小路岔過去上墳，不經過村里的那條路。
包括那個買我吉他，然後和夏武越喬三等在路邊等我放學，當著我的面把吉他砸碎，扔進火里面的老鄉。不是我爸使的力氣，他們家能從山里面出來？”
趙長安啞然失笑︰“我爸媽現在都快被公司里面叫苦叫窮的弄得頭疼，尤其是他們旅游這兩天就要回去，回去以後就是一建和二建，區建之間的合並。那里面盤根錯節的關系網，更能讓人發狂。
這要是我再拿幾百萬修路，那一個村子里面婚喪嫁娶小孩上學蓋房子，都得到我家打秋風，不給就在後面罵說是有錢了就沒了良心。
憑啥，就憑著我家心善人傻？
到現在為止，我爸和我媽還堅持平時不用手機，我買給他們的手機都一直放在抽屜里，除非外出才會拿著。你說說，我瘋了才會給自己找麻煩，給他倆找困擾。”
文燁沉默著開車，車子駛出村子，朝著最西邊那處聳立的懸崖下面的青磚瓦房駛去。
在上坡進入兩邊都是叢林的山路的時候說道︰“這就叫窮在鬧市無人問。”
“可不就是這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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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長安望著沿途的叢林風景︰“其實我也理解我爸的這些鄉親，本來之間都沒有任何的感情，那麼就只能通過這種親情的綁架來獲取利益。
既然不能給他們帶來現實的利益，他們又和我爸不熟，憑什麼要浪費這些虛假的感情和真實的金錢來和我爸綁架親情。”
“那你還對李娟兒進行道德綁架？”
“得，算我啥都沒說。”
車子經過李娟兒家的菜園子，趙長安和文燁詫異的看到李娟兒正在進行涸澤式的收割園子。
甚至那幾顆十幾年的老桃樹，都被她砍了。
中午吃過一頓簡單的土雞蛋西紅柿青椒撈面條，趙長安和文燁就進入溶洞里面，拿著帶著金剛石顆粒的鏈鋸，把那只猞猁常年睡覺的三米多高的細長石柱給鋸斷。
然後橫著放進小貨車的車廂里。
那只猞猁蹲在另外一根更高的石鐘乳石柱子上面，在黑暗里眼楮泛著金綠色的莫測光澤，全程觀看。
這是李老頭駕鶴之前和趙長安說的事情，就是在他還沒有和這只猞猁建立默契之前，怎麼表達讓它跟著離開，而不會產生誤解偏差。
就是把它的巢穴搬走，重新立在需要它安家的地方。
當晚，趙長安和文燁用巨石封死了那個溶洞口，李娟兒鎖上了堂屋，廚房，偏屋的門，坐在駕駛室的後排和那條老黃狗一起，離開了她住了二十年的家。
而趙長安注意到後視鏡里面一道黑影閃過，這種黑是那種能夠反射著光澤的黑。
看來是跟上來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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