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鴉雀無聲。</br>林清屏站在屋內，看著呆立在門口的他。</br>兩個人的目光，穿過客廳的人群，在帶著梔子花清香的海風里相逢。</br>他站的位置背光，根本看不清他眼神里是什麼，甚至，看不清他如今容顏是否有改變，只看見他一身訓練服，站在那里，熱帶的陽光與雲彩，將他身後的天空，繪成瑰麗的畫。</br>短暫的對視，短暫的靜謐之後，隨著志遠一聲清亮驚喜的“顧爸”，屋子里軍嫂們忽然醒悟過來。</br>“我……我去接孩子去，去哪兒混玩去了！”</br>“我……我們家老李該回來了，我也走了。”</br>“那……我也回家做晚飯去！”</br>軍嫂們找各種各樣的借口，迅速離開屋子。</br>志遠站在他顧爸和他媽中間，左看看右看看，見這兩人還在彼此對視著，好像對方的眼里有膠水一樣，粘住了就分不開了。</br>志遠莫名覺得，這個時候，自己是不是該到房間里去啊？</br>終于，小客廳里只剩下顧鈞成和林清屏兩個人。</br>屋外想起軍嫂們返回的聲音。</br>林清屏看見雷素芳的身影在顧鈞成身後一閃而過。</br>靜止的畫面總算是動了。</br>林清屏探了探身子，問外面，“雷姐，進來坐啊！”</br>雷素芳探了個頭進來，陪著笑，“我們不坐了，是玉秋，把東西落下了……我陪她回來拿……”</br>雷素芳快速從身後扯了個人出來，把人推進門，皺眉低聲，“快點！”</br>玉秋是島上副師的家屬，林清屏新認識的朋友，紅著臉笑了笑，“我拿了東西就走……”</br>說拿了就走，還真就是拿了就走，一句話還沒講完，手一拽就把東西拽走了，那個“走”字都是在外頭說的。</br>經這一攪和，顧鈞成也從靜止畫片恢復了活動。</br>他目光從她臉上移開的時候，順便掃了一遍家里。</br>沙發、長桌。</br>牆壁上的畫，桌上的海島小野花和盛滿幾個盤子的點心。</br>似曾相識的畫面和感覺。</br>只是多了這幾樣，莫名的，這屋子好像突然就變得滿滿當當了。</br>“我……我先去洗個澡。”顧鈞成低頭就往里屋去了。</br>從林清屏身邊經過時，聞到淡淡香味，和海島上白色的小野花是一樣的味道，腦中浮現出剛剛他走到門口時，看見的畫面。</br>一屋子的人，她作為主人，把好坐的座位都讓給了客人，她自己搬了個小凳子，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br>但，偏偏的，站在門口的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她。</br>而且，只看見她。</br>她穿得很簡單。</br>一件純白色什麼花樣都沒有的套頭短袖衫，跟首都那些遛彎的大爺穿的老頭衫似的，穿在她身上，又寬又長，松松垮垮。</br>真的是太簡樸了，可就是這樣的穿著，還是在人群中只看見她。</br>彼時，她正拿著一只小茶杯，抿了一口茶，微微地笑著，听周圍的軍嫂們說話，陽光打在她臉上，膚色如玉般瑩潤，淡淡柔光。</br>家里沒有專門的沖澡間，他平常就用一桶水，一塊香皂，在後院抹抹沖沖，周圍只用一塊布簾拉起來，攔住三面。</br>今天，他也只能這樣，只不過，打了三桶水，抹了三遍香皂。</br>在他準備打第四桶水的時候，林清屏打開後門出來了，沉著一張臉，掀開布簾。</br>因為在戶外洗澡，雖然又布簾攔住，但還是穿著褲衩，不敢脫光，可即便這樣，林清屏掀開布簾的時候，他還是下意識用桶擋在自己身前。</br>林清屏撩著布簾，揚著下巴看著他，淡淡的語氣，“你這是，準備把自己上蒸籠蒸了吃嗎？”</br>顧鈞成一時語塞。</br>“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唐僧呢，洗刷干淨了好蒸了吃。”林清屏說了個顧鈞成不懂的梗，這會兒，87版西游記還沒上呢！</br>林清屏“嘁”了一聲，將簾子一放，回屋子里去了。</br>顧鈞成也沒理由繼續磨嘰下去，擦干淨換了衣服，回到屋里，就穿了個背心，褲子倒是穿了長褲，頭發還滴著水。</br>林清屏坐在沙發上，拿了個本子不知在寫什麼。</br>桌上軍嫂們喝過的茶，剝了的果殼，已經收拾干淨了。</br>他在她對面坐下，伸手就去拿桌上的茶杯，想喝杯水。</br>林清屏睨了他一眼，“這是我的杯子！”</br>他的手僵了僵，又把杯子放下了。</br>林清屏似乎看起來一點也不著急，一直在紙上畫著。</br>顧鈞成終于憋不住了，“你在畫什麼？”</br>林清屏把本子給他看，“這里，這是前院，要把柵欄圍起來，從柵欄到大門，要鋪水泥板的小路，旁邊分塊，不知這島上適合什麼花生長，得種花。”</br>她又在柵欄上點點，“這里要種爬藤的花，月季或者三角梅都可以，我看你們島上有紅色的三角梅，開得還很漂亮，只是不知道能不能爬藤，能不能爬滿柵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