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屏沒喝酒。</br>因為，她知道自己酒量不行。</br>就今天這情形，她不敢保證自己喝了酒以後，會有什麼事情發生。</br>但是，顧鈞成是真的喝了。</br>他酒量很好，林清屏見識過的。</br>她不知道他酒量的上限在哪里，反正沒見他醉過。</br>她不喝，他自然不會強迫她，水也好，飲料也好，他隨她意。</br>有時候，喝什麼並不重要，只是需要一個可以踫杯的人。</br>很長的一段時間里，院里依然安靜，只是，滋滋作響的烤肉聲里，多了瀝瀝倒酒的聲音，和輕輕的踫杯聲。</br>林清屏的水杯擺在那里，有時候她根本不去拿杯子，但他也會在端杯的時候跟她的杯子踫一下，所以說，他真的只是需要一個道具，哪里管她喝不喝？</br>長久的沉默以後，肉就吃得七七八八了，因為，嘴就兩個主要功能，一個說話，一個吃，一直不說話，那不就光吃了嗎？</br>而他的酒，也慢慢見底了。</br>“差不多得了啊，顧鈞成。”雖然她不知道他酒量上限，但也不至于要這麼一直喝下去吧？“這可是我家的酒，貴著呢！”</br>他看了她一眼，“我付錢行不行？”</br>“不行，地兒也是我的，差不多了。”她指指凌亂的院子。</br>他本來也就沒有再開一瓶的意思，“林清屏，畢業後打算做什麼？”</br>“我還沒想好呢！”這是實話。</br>“想去哪兒呢？回去跟梅麗開廠？還是留在首都？”</br>林清屏想了想，“首都吧，這里有最好的教育和醫療，而且，我房子在這里，我妹妹也在這里。”</br>“你呢？”她忽然想起該問問他。</br>“我？”他笑了笑。</br>“哦，不用說不用說，我懂。”他必然是要服從安排的，他本來就是個優秀的軍人，因為優秀才被推薦到首都來讀書，讀完之後肯定繼續投身他的事業，實現他的抱負，至于會怎麼安排他，也許是秘密。</br>“嗯。”他點頭，“不能說。”</br>最後一杯酒，他一口喝了，“林清屏，對不起。”</br>那些他喝下去的酒，好像涌進了他眼楮里，搖曳著碎成星光，那些他今晚發過的“瘋”，好像也跟著粉碎，好像，那樣的他不曾來過。</br>林清屏微微閉了閉眼，“顧鈞成，這是最後一次對不起，以後不要再說了。”</br>但凡要說對不起的時候，必然是發生了不好的事。</br>“嗯。”顧鈞成道。</br>而後開始收拾燒烤那一大攤亂七八糟的。</br>“放那吧，我自己來。”林清屏又道。</br>顧鈞成沒回答，只利索地收拾打掃。</br>他本來就是內務一把好手，干起活來比她還快還干淨，一會兒，亂糟糟的院子就整齊了。</br>他倆都不曾看見的是︰某個瞬間，志遠小小的身影，在院門外一現。</br>雖然顧有蓮一再跟志遠保證，他顧爸不會打人，但他還是不放心，悄悄溜出來看，結果，果然看見他顧爸和他媽坐在那吃燒烤，喝酒……</br>好吧，大人的事還是大人才懂……</br>顧鈞成收拾完東西後，出來牽她，“早點休息吧，我送你進屋。”</br>“不用了。”林清屏站起來，“我自己可以，只是慢一些。”</br>“真的可以。”他打量著她。</br>“真的，我剛剛不是自己走出來的嗎？”林清屏走了兩步給他看。</br>“那行，那我走了。”他往院外走，忽然又想起了什麼，回頭，“林清屏，生日快樂。”</br>“謝謝。”</br>燈光正好照在他臉上，一個晚上難得這麼清晰，也難得她如此正面看清他，他臉上，她扇過巴掌的地方，隱隱兩條紅血痕。</br>她扇他巴掌的那只手，情不自禁握成了拳，指甲扎在她手心，還有點疼。</br>他臉上那些血痕，竟是她指甲劃破的？！</br>他走出了院外，走進了夜色里。</br>方才還熱熱鬧鬧的院子，瞬間只剩一片月光。</br>那些鬧過的、吵過的、哭過的聲音，都隨著夜色沉落下去。</br>繁華過後，怎麼不是漫漫長夜？</br>林清屏默然，回屋將門鎖好，轉身，便是她剛剛被顧鈞成豬啃的地方。</br>那會兒她真是被他嚇得不輕，現在冷靜下來，卻怎麼也想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暴躁，完全不像他了……</br>她搖搖頭，準備關燈，卻忽然發現地上亮亮的，什麼東西在發光。</br>她蹲下身撿起來——一根金項鏈。</br>就落在剛剛她和顧鈞成扭成一團的地方。</br>他身上掉下來的？</br>她仔仔細細翻看著項鏈，忽然，腦中轟然一響。</br>她將項鏈緊緊握進手心里，咬牙恨道︰顧鈞成！你個混蛋！這種事你也做得出來！</br>但顧鈞成卻走了。</br>第二天，林清屏要去學校，起得很早，也沒有在院門口遇見顧鈞成。</br>經過這一周，她的腳又恢復了不少，可以自己慢慢走去學校，不再需要顧有蓮幫忙了。</br>她從後門去的，順便逮住了從店里剛剛出來打著呵欠的粱嘉琦。</br>這家伙一貫不愛住宿舍里。</br>粱嘉琦從店里出來，猛然睜眼，看見林清屏，著實嚇一跳，馬上又賠笑，“姐，瓶子姐！你怎麼來了？”</br>林清屏盯著他腫起的臉，陰陽怪氣說了句，“來給你送跌打藥啊！”</br>粱嘉琦︰……</br>“還有啊，你不是喜歡我嗎？現在姐答應了，你來給我一個解釋！”</br>粱嘉琦︰……</br>粱嘉琦嚇了一大跳，趕緊左右看看。</br>他已經算夠直白夠大膽的人了，林清屏居然比他還敢！</br>“姐，你這……”</br>“怎麼？戲弄你姐呢？”林清屏虎著臉。她也知道自己把人給嚇著了，這年頭的人，還保守著呢！這樣直剌剌把人堵住說喜歡的人，怎麼不驚人？</br>“不是……”粱嘉琦繼續賠笑，“我頂多是戲弄姐夫，哪敢戲弄你啊！”</br>林清屏板著臉。</br>粱嘉琦沒辦法，只好道，“姐，實話實說，我是喜歡你，真的喜歡，但是你不喜歡我啊，是不？你喜歡的人是姐夫啊！”</br>“你……”林清屏被他這句給噎著了。</br>“你別不承認，我這不是看著你和姐夫倆人拉鋸戰似的，我著急嘛！所以來個激將法，逼一把姐夫，誰知道……”誰知道沒逼成，把自己陷進去了，顧鈞成還以為他腳踏兩船，這一頓好揍。</br>粱嘉琦摸摸臉，現在還疼呢！</br>他偷瞄著林清屏，“姐，你說認真的嗎？你答應我了？那我一當真，這就寫信叫我爸準備提親了啊？”</br>林清屏瞪他，“你說呢？”</br>粱嘉琦眼神灰暗下去，“知道了知道了，你心里只有姐夫唄！”</br>“再胡說小心你這邊臉也腫啊！上課去了！”林清屏將書本在他腦門上一砸，人走了。</br>粱嘉琦看著她的背影嘆氣，“怎麼不答應了呢？哪怕是假的，我也願意啊！”</br>顧鈞成學校。</br>顧鈞成出完早操回宿舍，武天平大聲叫著他，追上來。</br>“老顧，跟你說個事……”事沒說完，武天平看見顧鈞成臉上的紅痕了，“喲”了一聲，“你這是怎麼了？你家葡萄架子倒了？”</br>顧鈞成冷眸一瞥。</br>武天平卻很高興，一臉戲謔，“看來很激烈啊！”</br>“過來！”顧鈞成冷冷地道。</br>“干什麼？我不來！”武天平人釘住了，死也不會去的！上周老顧第一周回來，把他當沙袋打，美其名曰，快速恢復實力！他欠啊！還去！</br>顧鈞成卻抓住了他肩膀，“來！來個激烈的！”</br>武天平︰……</br>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嘛？</br>武天平一邊嚷嚷，一邊被顧鈞成拽著跑。</br>“武天平，有沒有找你談過話？”</br>“有啊……”</br>“怎麼樣？”</br>“哎，那我得多久見不到我兒子，多久見不到梅麗，梅麗不可能跟我去的，她就沒吃過苦，我也舍不得她跟我去吃苦啊，而且，她還有她的事業，新時代女性，有她的半邊天要頂呢！”</br>“這話你在武伯伯面前說了嗎？”</br>“我敢嗎我？咦？你呢？你要去了，林清屏怎麼辦？你媳婦兒跟我媳婦兒是一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