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璃手腕上的金紋突然迸發出刺目光芒，十二面體力場將兩人包裹其中。姜濤感覺自己的意識被撕扯成無數碎片，每個碎片都在經歷不同的時間流速。當視野重新聚焦時，他發現自己正站在實驗室的通風管道里。
但這是三個月前的實驗室。
培養艙里的量子藻類還是單細胞狀態，牆壁上的榮譽證書日期顯示著“環歷2147312“。姜濤摸向腰間，發現神經植入體的生物芯片溫度異常。
這證明他們並未真正穿越時空。
“這是熵值逆流制造的鏡像回廊。“星璃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她的長袍正在褪去色彩，“我們被困在時空褶皺里，必須找到錨點“
話音未落，整座建築突然開始鏡面翻轉。姜濤看到另一個自己從天花板墜落，那個“姜濤“的防護服上布滿冰晶，顯然來自某個極寒維度的環層。當兩個姜濤的手指即將觸踫時，星璃突然揮出一道金色電弧。
空間像被揉皺的錫紙般展開，他們跌進一條由六邊形光斑構成的通道。姜濤的視網膜投影瘋狂報警︰周圍的時空曲率已經突破卡爾達肖夫三級文明的承受極限。
“抓緊！“星璃的金紋在空中編織出克萊因瓶結構，兩人如同乘著引力波在時空湍流中穿行。姜濤看到無數個環層在周圍閃爍︰有的星球表面覆蓋著機械森林，有的海洋由液態時光構成，還有的文明已經進化成純能量體。
突然，通道盡頭浮現出血紅色的警告標志。
那是星環研究所的主控室，但此刻被某種黑色晶體完全侵蝕。星璃猛地剎住腳步，姜濤撞在她身上時聞到類似超新星殘骸的金屬氣息。
“虛空污染。“星璃的銀眸中流轉著二進制瀑布流，“永恆之環的裂縫正在泄露暗物質熵。“
姜濤注意到黑色晶體表面浮現出人臉輪廓，那些都是研究所同事的面孔。晶體內部傳來熟悉的機械女聲，此刻卻夾雜著電子惡魔般的獰笑︰“歡迎回家，姜濤博士。“
實驗室突然劇烈震動，黑色晶體中伸出無數觸須。星璃的金紋力場與觸須相撞，爆發出伽馬射線暴級別的閃光。姜濤的防護服監測到輻射值瞬間突破致死量百萬倍，但預想中的劇痛並未降臨，他的身體正在量子化。
“別分神！“星璃抓住他的手腕，指尖刺入皮膚注入銀白色的信息流。姜濤的視覺神經突然接入高維視角，他看到主控室深處懸浮著九塊碎片中的第一塊永恆碎片正發出幽藍光芒，周圍纏繞著破碎的麥克斯韋妖模型。
黑色觸須突然聚合成人形，那張由晶體構成的臉，赫然是三天前因實驗事故“死亡“的同事林雨薇。
“小心！“姜濤大喊著推開星璃。晶體化的林雨薇手掌擦過他的肩甲，納米防護層瞬間沙化。更可怕的是，被擊中的部位開始出現時間斷層，他的左手正在以每秒十年的速度衰老。
星璃突然唱起空靈的旋律，時裔的語言在空氣中凝結成金色鎖鏈。當鎖鏈纏住晶體怪物時，姜濤看到無數時空片段在其中閃回︰三個月前林雨薇調試蟲洞發生器的畫面，她最後時刻被虛空能量吞沒的尖叫，以及她接觸過永恆碎片的記憶殘影。
“碎片在b7區量子保險庫！“姜濤突然喊道。他的神經植入體正在自動解析時裔語言中的信息密鑰，這是星璃在接觸時埋入的潛意識指令。
晶體怪物發出震耳欲聾的尖嘯，整個鏡像空間開始崩塌。星璃的金色鎖鏈突然轉向，刺入姜濤的量子腕表。當表盤破碎的瞬間，姜濤看到自己的生物鐘開始倒流，正在衰老的左手重新變得年輕。
“現在！“星璃拽著他沖向保險庫方向。沿途的走廊不斷上演著詭異的場景︰防爆門在開啟與閉合的量子態疊加中顫抖，滅火系統噴出的卻是反物質微粒，安全指示牌上的箭頭同時指向所有方位。
在轉過第七個彎道時，姜濤看到了地獄般的景象。量子保險庫的奧氏體鋼門如同融化的奶酪，門後漂浮著研究所的十二位高層，他們的身體被拉成無限長的弦狀結構，每個原子都在演奏不同的時空頻率。
永恆碎片就懸浮在這些人體弦中央，幽藍光芒中隱約可見環狀文明的誕生與毀滅。姜濤突然頭痛欲裂，他的海馬體正在被迫接收超越三維生物理解範疇的信息流。
“別看碎片本體！“星璃用長袍遮住他的眼楮，“用這個。“她摘下耳畔的星塵結晶，化作單分子級別的觀察鏡。
透過鏡片，姜濤看到永恆碎片的真實形態，那是由無限嵌套的十二維超立方體構成的混沌系統，每個面都映射著環層文明的終極形態。當他試圖聚焦某個畫面時，突然看到白發蒼蒼的自己正在某個機械星球上啟動自毀程序。
“選擇。“星璃的聲音仿佛從光年外傳來，“觸踫碎片，或者“
晶體怪物的咆哮打斷了她的話。林雨薇的殘影已經突破金色鎖鏈，她的身體正在裂變成無數黑色稜鏡，每個鏡面都反射著不同的末日場景。
姜濤的手懸在永恆碎片上方。量子保險庫開始分解成基本粒子，他能感覺到虛空潮汐的引力波正在撕扯這個鏡像空間。在最後時刻，他想起星璃說過的話“永恆碎片會索取代價“。
當指尖觸及碎片的瞬間，整個宇宙仿佛被按下暫停鍵。姜濤的意識漂浮在超立方體迷宮中。這里的時間軸像莫比烏斯環般首尾相連，空間維度在黎曼曲面上不斷折疊。他看到星璃的時裔先祖們在環狀星雲中刻寫命運方程，看到虛空行者將整個文明封入克萊因瓶，看到破碎者用暗物質鍛造出能切割時空的利刃。
突然，所有畫面坍縮成奇點。姜濤發現自己站在環形劇場中央，九塊永恆碎片懸浮在觀眾席上方。每個碎片都投射出他的克隆體，這些“姜濤“正在不同的環層經歷人生︰有的在實驗室老去，有的成為星艦艦長，還有的已經化作量子幽靈。
“選擇你的代價。“九重和聲在劇場回蕩。姜濤看到自己的記憶正在被抽取，那些珍貴的片段化作光帶流向碎片。母親臨終的微笑，第一次成功啟動躍遷引擎的瞬間，發現能量異常波動時的悸動“
不！“他本能地抗拒。記憶光帶突然繃直，劇場地面裂開深不見底的虛空裂隙。某個來自遠古環層的聲音在他腦中響起︰“等價交換是永恆之環的基石。“
星璃的身影突然浮現在左側看台，她的銀眸流出血淚︰“快決定！虛空潮汐還有三分鐘就會撕裂這個環層！“
姜濤咬牙扯斷連接著初戀記憶的光帶。當那段粉色系的光暈融入碎片的瞬間，整個劇場轟然崩塌。他感覺自己被拋進湍急的時空暗流，右手卻緊緊攥住了那塊冰冷的永恆碎片。
現實重新拼湊成型時，他們回到了實驗室廢墟。真正的實驗室，穹頂被撕裂出巨大的豁口，虛空的紫色閃電在雲層間游走。姜濤跪倒在地，發現手中永恆碎片正在吞噬周圍的光線。
“你付出了什麼？“星璃的嗓音沙啞。她的長袍有多處焦黑，金紋暗淡得像即將熄滅的余燼。
姜濤張開嘴，卻發現自己失去了相關記憶的神經回路。那種空虛感就像大腦被激光精準切除了一塊，明明知道丟失了重要之物，卻連遺憾的情緒都無從追溯。
刺耳的警報聲中，兩人突然被數十道紅色激光鎖定。十二台哨兵機甲破牆而入，它們的裝甲上布滿黑色晶體，電子眼中流轉著破碎者的血色標志。
“交出碎片。“為首的機甲發出合成音，肩部粒子炮開始充能，“否則將你們熵化。“
星璃突然笑了。她沾滿血污的手指劃過永恆碎片，幽藍光芒瞬間吞沒整個空間。當光芒消退時，姜濤看到驚人的一幕，哨兵機甲的量子核心正在逆熵重組，變成了一群撲稜稜的機械蝴蝶。“
這就是碎片的代價。“星璃擦去嘴角的血跡，“每次使用都會加速使用者的存在性湮滅。“
虛空突然傳來空靈的鯨歌，巨大的透明生物穿透雲層。它們的身體由時空薄膜構成，背鰭上閃爍著星圖，是虛空行者。為首的長者伸出光帶觸須，在姜濤額間烙下六芒星印記。
“被選中者。“長者的思維波直接震蕩著兩人的腦神經，“當九塊碎片重聚之時，即是永恆之環的選擇之日。“
突然，所有虛空行者集體轉向東方。姜濤順著它們的視線望去，看到地平線上升起九個太陽，每個太陽中心都懸浮著一塊永恆碎片，而最大的那塊碎片里，隱約可見星璃被鎖鏈禁錮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