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一段時間,秦霄只修身養性,看書讀經,鑽研佛理、道藏、儒學,直至右臂的岩裂痕跡淡至不可見,才決定起身。
午後一輛馬車駛出陰山府。
七日後,八月初六,距離考核還有兩天。
馬車從洛陽載厚門而入,在西市停了一下,柳如歌鑽上車來,把幾頁紙放到秦霄手中。柳如歌被他先一步派來打前站——既然要“回家”,至少要知道自己家里都有些什麼人,跟自己的關系怎麼樣。
“這就是秦府的全部信息了?”
“是。”
秦霄一面翻看,一面道︰“你給我簡單說說。”
柳如歌輕輕點螓︰“主君的父親名秦正,當朝戶部尚書,脾性好,待人寬容溫和;母親劉蕙,脾性有些難以捉摸;秦府大郎秦醒,現任金吾衛中郎將,從四品,尚未婚配;二姊秦宓,兩年前嫁入東宮,是太子正妃;三郎秦俊,現任平安縣縣令,幾年前娶了名門清河崔氏,名叫崔瑩……”
“不對勁。”秦霄眯起眼楮。
“主君也發現了?”柳如歌美眸閃爍著道,“秦府上下皆是官貴,唯獨主君一個白身,坊間傳聞,主君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把家塾的齊夫子氣到吐血。”
原主這麼草包?
秦霄有些頭皮發麻,沉默片刻,道︰“還有別的嗎?”
“有。”柳如歌面帶古怪之色說,“坊間傳聞,主君對穆國公馮丙的嫡女,也就是安陽縣主馮伊情有獨鐘,為了她做了很多蠢事。”
“比如說什麼?”秦霄疑惑。
“比如說,洛陽珍味閣有一味桂花糕,軟糯香甜入口即化,素為京中貴人所鐘愛,然而珍味閣每天只做五十盒,所以每次推出不到半炷香就會售罄,很難買到。某日安陽縣主不經意提了一嘴,翌日主君寅時天不亮就去排隊,把當日所有桂花糕全部買下,沒想到與另一個權貴公子起了沖突,主君讓手下把人家打得半殘……這事後來鬧得對簿公堂,到底還是秦尚書勢大,主君才幸免于難。”
柳如歌說到這里,神色幽幽,“主君對這個安陽縣主還真是夠上心的。在陰山府想起她的時候,是不是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回來?”
原主居然是個舔狗?
秦霄一下子渾身不自在,有種重開一局的沖動。
柳如歌見他半天不說話,以為他又在想馮伊,幽幽地道︰“奇怪的是,之後在穆國公馮丙的壽宴上,主君潛入安陽縣主閨房欲行不軌,皇帝當場審問,主君一口咬定是安陽縣主寫信約他到閨房見面,並且拿出那封信來當場比對,然而字跡卻並非安陽縣主所有,皇帝認定信是主君自己假造,當場打了你二十大板,然後貶到武安縣做了一名衙役。”
“之後,就發生了勾結魔道大案。她補了一句。
秦霄目光一閃︰“說下去。”
“頭前幾天,關于此案一點線索也摸不到,幾乎所有知情者都緘默再三,我到本部尋找別的獵魔人,他們也是一個字也不肯說,後來我花重金買到了武安縣捕頭的把柄,才終于得知了事情的大致經過。”
“這個案子要從主君的一個朋友說起。”
“我還有朋友?”
柳如歌忍住翻白眼的沖動,面無表情道︰“顧白,武定侯顧遠的嫡長子,自小被送入秦府家塾就讀,與主君臭味相投,好得同穿一條褲子,你倆一起干過不少傷天害理的缺德事。”
“呃……”秦霄下意識想用戰術筆敲打柳如歌的腦袋,然後才想起已經穿越重生了,于是略帶責備道,“如歌,以後匯報撿重點說。”
“哦。”柳如歌悄悄扁嘴。“兩年前,顧白不知何故加入太真觀成了一名道士,深居簡出潛心修道,听秦府的老人說,主君因此傷心過度突發惡疾,病得差點死了。”
我為了個男人要死要活的?
秦霄的胃里翻江倒海,強忍著不適道︰“從前的我,還真是……真性情。然後呢?”
柳如歌道︰“然後勾結魔道大案就發生了啊。”
“具體呢?”
“主君不是只讓說重點。”
“怎麼還委屈上了。”秦霄略感好笑,“好好好,算我說錯話了,如歌最乖了,快告訴我具體的情況。”
柳如歌得意地輕哼一聲,然後正色道︰“據那捕頭回憶,二十殺威棒,差點要了主君的命,主君小小年紀,卻不知為何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傷好後,主君成日郁郁寡歡,半個月後,突然出現一個名叫高陽的人,稱是主君的朋友,天天帶著主君出去尋歡作樂,如是數日,到了今年二月初二那天夜里,大概子時的光景,那捕頭說看到主君帶著高陽偷跑出去,沒多久,通濟坊方向的城牆就傳來一聲驚天巨響,當天夜里群魔亂舞……”
“那捕頭說到這里冷汗直流,根本不願細說。”她蹙眉接著道,“翌日,官府就貼了告示,說國師親傳弟子顧白被主君慫恿著打開了真武大陣的陣眼,魔道賊人趁機潛入破壞……主君被以勾結魔道論罪,是秦尚書苦苦哀求皇帝,這才從凌遲處死改判流放。”
“整件事太奇怪了……”秦霄喃喃說道。
“一切都太過巧合,”柳如歌點螓認同,“主君剛好與顧白相交莫逆,又剛好被貶到武安縣衙,在秦府四郎與縣衙衙役之間的巨大落差下,剛好有人上門結交。幾乎可以想象到,主君在別有用心之人的曲意逢迎下,飄飄然忘乎所以,最終被利用與顧白的關系,打開真武大陣的陣眼,犯下滔天大罪……”
“你懷疑這背後都是魔道之人布局?”秦宵道。
柳如歌冷聲道︰“也許不止魔道。”
“那就一個一個查,從源頭開始。”秦霄淡然說道,“既然整件事始于穆國公壽宴,那就從這里入手,第一個就查安陽縣主馮伊。”
“喂,前面那車給我讓開,是不是沒長眼楮,安陽縣主的車駕也敢擋?”
這時外面傳來一個不善的喝罵聲。
安陽縣主?
不是冤家不聚頭。
柳如歌心里正來氣,冷笑一聲,對車夫道︰“不用管他,撞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