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台下皆無人聲。
豹堂高手突然如坐針氈,再次回想白天撞見的情景,“滅口”二字在眼前反復閃回,冷汗不由浸濕後背。
秦霄朗聲問道︰“王會主,夠不夠?”
“不夠。”王塘道。
秦霄很干脆,並指向虎堂十大勾了勾。
台下靜了一瞬,突然爆發如潮的歡呼,換句話說,就是場子熱起來了——龍、虎二堂十把交椅已數年沒有挪動,一成不變的東西,難免的讓人枯燥和無聊,看如今這情形,似乎終于要發生變化。
虎堂十大相互對視。
“我去吧。”
一個背著牛角長弓圍著虎皮裙的男子縱身躍落,向秦霄抱拳,“雁蕩山獵戶林良,修為略長少俠一些,是照骨初境,請多指教。”
“請。”秦霄微笑虛引。
林良見他既不拔劍,也沒有任何動作,渾身上下都是破綻,目中厲芒一閃,撮指變出兩塊符牌,擲地化作兩個手持鋼刀的金銀娃娃,上下嘴唇磕踫發出怪笑,將身旋扭化作金銀二色龍卷。
秦霄微笑,握拳。
!
誰也沒看清楚他是怎麼出的拳,二色龍卷寸寸崩碎,金銀娃娃四分五裂。
“果然有千鈞巨力。”
林良閃身退到邊角,靈蘊牽引的金銀娃娃霎時間恢復如初,滴溜溜旋轉,眨眼攻向秦霄雙腋,同時身影晃了一晃,只見台上四角竟出現三個林良,同一時間搭弓射箭。
咻!
四支箭幾乎同一時間射出,破空音重疊成一重,凜冽橫掃全場。
秦霄縱身躍起,兩只腳尖輕點,空氣泛開肉眼可見的波紋,若是細細一看,內中跳動著數不清的毀滅粒子,金銀娃娃從頭到尾無聲裂解。
林良嘴角噙著一抹冷笑,隔空並指一引,四箭在中心匯聚融合,只見一道流光筆直騰空貫穿秦霄的身體。
台下熱情登時熄滅,心想著這樣風采的少年終究也逃不過隕落的命運,頗有“天妒英才”的唏噓。但每年都有很多上門挑戰的後起之秀,這倒也在意料之中,只當是這次秋歲宴的佐料了。
然而下一刻,真身林良霍地回身,卻見少年似笑非笑地一腳蹬來,臉色劇變間,通身的靈蘊涌到腳上奮力抵抗。
咯!
仿佛听到腿骨絲絲開裂的聲響,林良悶哼一聲,身子如破稻草人般飛滾到台子的另一邊,摔到宴場里,掃飛了十幾桌宴席與賓客。
台下頓時鴉雀無聲。
虎堂十大什麼時候變得這樣不堪一擊了?
“可惡!”
林良不住嘔血,但仍強撐著站起來,從箭筒摸出三支箭,空氣里發著莫名吟嘯,方圓十丈的靈蘊被莫名的力量糅解成肉眼可見的粉塵,匯聚在箭上,一時間米粒的毫光竟與皓月同輝。
“是林供奉的絕技——三星奪月!”
周圍賓客心生驚懼,人群如潮般往後涌退。
秦霄身形一閃,來到比武台的邊緣注視著林良︰“會死的。”
“哈哈哈,”林良慨然大笑,“勝者生,敗者死,自古皆然。”話音方落,牛筋弦切割空氣,三星餃尾猶如蒼龍出水,氣爆聲刺破觀眾耳膜。
“是條好漢。”秦霄微笑,握拳打出去。
空氣圍繞旋卷,拳勁帶著絲絲焰色如山岳平推,席卷沿途的無數物件,一時間遮天蔽日,宴場周圍二十八根巨柱上的火盆明滅不定,灼熱風波掠過所有賓客的面孔,修為弱一些的,氣血陣陣翻涌,不由驚駭後退。
再定楮一看,林良頹然坐倒在地,拳勁中分與他擦肩而過,在地上犁出兩道深溝,直通場外花園圍壁。
“多謝秦少俠不殺之恩……”
林良站起來,向秦霄一躬到底,隨後又向王塘遙遙抱拳,“王會主,林良力弱,無顏再據高位,自願降至豹堂。”
“慢著。”
就在這時,宴場外走進來一群人,為首的是雖然鼻青臉腫但神凝慧聚的王不平,他的步伐虎虎生風,身軀筆直如柱,全然沒有了往日的痴傻愚妄。
“少主,是少主!”
“听說少主變得聰明了,原來是真的!”
“天下竟有如此奇事,當真是天佑會主,天佑我巨鹿商會!”
“父親。”王不平先向巨鹿台抱拳行禮,“孩兒不孝,這麼多年來,智竅不開,蒙昧無知,累父親又要照顧孩兒,又要操勞會內大小事務;而今天幸孩兒,病狀自然痊愈,自不能再渾渾噩噩度日,理當要多為父親分憂才是。”
“有這種事?該不會是我倆給他打聰明了吧?”秦霄喃喃道。
“好好好!”
王塘听得欣然撫須,只覺這麼多年的堅持終于有了成果,不禁老懷大慰,“爹爹支持你做任何事。”
王不平再一抱拳,然後轉向林良︰“林供奉,你身為巨鹿供奉,若你家少主我差點遭人毆打至死,你會怎麼辦?”
林良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只要少主一句話,屬下這就去找他算賬!”
“那麼好,傷我之人……”王不平一指點中秦霄,“就是他,秦歌!”
全場掀起軒然大波。
林良一呆,遲疑道︰“可是少主,秦少俠方才手下留情,于我如有再造之恩,我若是再找他的麻煩,豈非違背了做人的道義?”
“林供奉,”王不平冷笑,“你左一句受人之托,右一句忠人之事,真正事到臨頭,卻百般推諉,你拿著我巨鹿商會優厚的供養,卻又不肯為商會辦事,未免也太厚顏無恥了吧!”
林良蒼白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我……我……”也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他的渾身顫抖呼吸急促,周身空氣里不知為何繚繞著絲絲縷縷的黑線。
“入魔?”台上眼力非凡的獵魔人神色微變。
林良雙目赤紅地抬頭︰“王會主……”
王塘面無表情道︰“我兒說的話,代表了巨鹿商會的意志。”
“好!自古忠義兩難全,我林良絕不入魔……”
林良慘笑一聲,突然調動靈蘊匯聚掌中,猛地拍向自己胸口,“ ”的一聲,力透背心,裂帛聲中,只見其背心鼓起,迅速淤紫,臉孔一瞬間被抽走全部血色,軟軟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