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
沉重的石門轟然碎裂。
煙塵散去。
閉關靜室內部的場景映入眼簾。
“師兄!”
裴驚鵲悲吼一聲,若非風無拘伸手把她給死死拉住,已是撲了過去。
“化道氣息。”天劍一脈的道基修士甦子川輕嘆一聲,猛揮長袖。
場中彌漫的絲絲縷縷黑氣當即散去天地之間。
靜室正中。
已無生機的鐘聞盤膝而坐,單手輕捏劍指,指尖刺入自己的眉心。
“唉!”
“鐘師佷當是自覺無力抗衡道蠱,唯恐入魔禍亂人間,遂自裁于此。”
飛鳳一脈的坤修清露道人見狀嘆道︰
“是個好孩子。”
“師兄!”裴驚鵲踉蹌上前,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只覺心中一片悲涼。
鐘聞與她亦父、亦師、亦友,是同門師兄弟鐘關系最為親密的一位。
不曾想……
竟命喪于此!
甚至無人知道他什麼時候出的事,死前又遭受了何等折磨、煎熬。
自殺!
能讓一位追求大道的修行者自裁,該是何等絕望?
“師兄。”
“師姐。”
風無拘走到近前,把鐘聞的尸體緩緩放倒,轉過身看向兩位道基修士︰
“明虛宗萬里迢迢遷來十萬大山,孤立無援、度日艱難,我亦深知。”
“但……”
“龍首一脈的繼任脈主,十年內唯一有望道基的傳人被人毒殺于此!”
他聲音一提,怒吼道︰
“若是我等連一脈之主都難以庇佑,那辛苦遷移至此還有何意義?”
“我知天劍、飛鳳兩脈的日子也很艱難,所以從不讓龍首一脈過多打擾。”
“呵……”
風無拘苦笑︰
“三脈一宗,同氣連枝,這話不提也罷!”
“風師弟何出此言。”甦子川面色冰冷,一股肅殺劍意透體而出︰
“三脈同宗,亙古不變!”
“明虛宗是沒落了,卻也不是什麼人都可欺辱的,此事定然有人要付出代價。”
“不錯!”清露道人雖是女冠坤修,殺性卻最重,此即眉峰上揚,目露殺機︰
“十萬大山除了那些積年老怪,不過是些散道野修,真當我們明虛宗好欺不成。”
“殺!”
“殺他個天翻地覆、血流成河,方能讓這里的人知道明虛宗為何!”
“是。”甦子川點頭︰
“不過此事不可急于一時,鐘聞師佷的事,風師弟你打算怎麼辦?”
“……”風無拘垂首看向地上的尸體,眼中浮現復雜神色,慢聲道︰
“先不外傳。”
“此是正理。”甦子川開口︰
“傳出去除了動搖人心,別無益處,還是對外宣稱他依舊在閉關吧。”
“穩定人心為上!”
風無拘閉上眼,緩緩點頭。
待到兩位道基離去,他才搖晃著身子拍了拍裴驚鵲肩頭。
“丫頭。”
“龍首一脈,接下來就要靠你了。”
鐘聞已死,十年內龍首一脈再無人能夠築基,而他已經等不了那麼久。
何況,
已無築基丹!
裴驚鵲可以嗎?
一時間,風無拘竟也心生茫然。
…………
“氣氛不對啊!”
回到龍首峰,雖然從表面上看一切如常,但朱居能感覺到異樣氣息。
懶散的人消失不見。
所有人都變的積極起來。
就像是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催促著他們,讓龍首一脈的弟子不敢停下腳步。
曹雄之死,並未掀起太大風浪,只是在某些外門弟子口中偶爾提及。
他的名聲本就不好,大多數人持幸災樂禍的態度,其中就包括寧如雪等人。
至于鐘聞……
依舊在閉關,嘗試突破道基境界。
反倒是裴驚鵲,顯露出破八竅的先天修為,十年內有望九竅圓滿。
一位正在嘗試突破,一位潛力無窮,龍首一脈的情況好似蒸蒸日上。
只待有一位成就道基,就可穩固宗門地位。
但,
不對勁!
很不對勁!
當日裴驚鵲驚慌失措沖向山巔的情況猶在眼前,怎麼可能無事發生。
至于其他……
沈尤接替莊婁磐執掌礦山事宜,他坐鎮礦山,事無巨細盡皆詢問。
另有一位名叫蕭不凡的外門弟子,因立下大功,破格晉升為內門弟子。
曹雄兄長曹磊回返宗門,被以約束不嚴問罪,戴罪立功巡查礦山。
如此種種。
“罷了!”
“不論變化如何,增加自身實力總沒有錯。”
搖了搖頭,朱居收斂心神,吞下一粒百毒淬體丹,閉上雙眼沉入修行之中。
時間緩緩流逝。
一個月後。
“轟!”
一股狂暴勁氣自閉關靜室傳出,堅固的石質房屋竟被震得搖搖欲墜。
室內。
朱居上半身不著衣衫,皮膚表層閃爍著一層金屬光澤,雙目中發出淡淡毫芒。
地煞真身!
小成!
此時全力以赴運轉地煞玄功,就算是五芒飛刀,也難以輕易破防。
這自是因為地煞真身強悍之故,也是因為朱居修行的五岳真形勁功法不凡。
五行真煞生生不息,相較于地煞玄功更勝一籌。
*
*
*
益都。
傍晚時分。
一輛漆黑馬車在十余披甲之人的護衛下,緩緩駛入天都派所設駐地。
“弟子紀亳,恭迎偃師!”
“恭迎偃師!”
一眾天都派弟子站成豎排,齊齊施禮。
“呼……”
車簾掀開。
一道人影被鬼物托舉著輕飄飄從車廂內飛出,落在早已準備好的主位上。
另有一手持拂塵的道人、身著重甲的將軍踏步行來,立于來人身後。
“前輩。”
衙門總捕魏庭抱拳拱手︰
“久聞偃師大名,今日得見三生有幸。”
“魏捕頭。”偃師頭戴一張詭異面具,玄色長袍裹身,聲音幽冷︰
“千手毒藤、鷹眼神捕的名號,即使遠在京城,老朽也是有所耳聞。”
“同道抬愛。”魏庭笑道︰
“不值一提!”
“呵……”偃師從長袖中探出手指,輕敲座位扶手,慢聲道︰
“自魏捕頭升任益都總捕,益都城十余年間幾無大案,可謂功不可沒。”
“這應該不是虛名吧?”
?
魏庭心中一緊,定楮看向對方︰
“魏某得城主信賴,自當效力盡忠,何況維護一方百姓也是功德。”
“是嗎?”偃師抬頭,面具下雙眸冰冷深邃︰
“那為何我天都派傳法長老被人在大庭廣眾下所殺,卻無人理會?”
“前輩。”
魏庭拱手︰
“此事魏某曾上書天都總庭,行算子以畫皮之法奪人血肉、魂魄,行傷天害理之事。”
“天都派乃天下道門之首,自不能容這等奸邪小人壞了自家名聲。”
“彭!”地面一震,那位身披重甲的魁梧身影從偃師身後走了出來︰
“胡言亂語!”
听聲音竟是位女性。
“行算子私設花坊確實不對,但若無爾等允許,豈能開設多年不倒?”
“你們既允許他開花坊,就該明白他的所作所為。”
“事前允許、通融,事後問罪、問罰,就是不把我們天都派放在眼里?”
“這位是……”魏庭面露疑惑。
“鐵煙!”女子冷喝︰
“偃師親傳弟子。”
“鐵煙……姑娘。”魏庭嘴角微抽︰
“此事復雜,需慢慢細說。”
“不用了!”鐵煙側首,看向場中一人︰
“我听聞行算子師叔是被一位名叫葉白瓷的女子所殺,就是閣下?”
“姑娘。”場中白衣勝雪的葉白瓷拱手施禮︰
“在下正是葉白瓷。”
“只不過行算子作惡多端、死有余辜,天都派乃道門正庭,當也不能維護。”
她今日來此,就是要給對方一個說法,但沒想到會是這種咄咄逼人的場面。
“誰說不能?”鐵煙踏步上前︰
“就算我師叔犯了天大罪過,也該交由宗門處置,豈容外人放肆!”
“你即殺我師叔,那就給他償命吧!”
“呼……”
疾風乍起。
兩人相距將近十米,鐵煙身披近千斤的重甲,一個踏步就來到近前。
碩大鐵拳裹挾勁風筆直轟來。
“疾!”
殺意如有實質,刺激的葉白瓷心頭狂跳,法訣一引,身前寒氣凝結。
瞬間。
一面冰牆出現在兩人之中。
寒氣更是以驚人的速度蔓延,狀似要把沖過來的鐵人也給裹入其中。
“轟!”
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響起。
厚達數尺的冰塊轟然碎裂,鐵煙橫沖直撞,甚至就連速度都沒有多少變緩。
“小心!”
旁邊的胭脂刀低喝,刀芒閃現出道道殘影,從側方狠狠撞在鐵煙的身上。
“彭!”
鐵煙身軀微頓,本應落在葉白瓷身上的拳頭擊在空處,盔甲下雙目不由一紅。
“找死!”
“唰!”
她腰間那四尺長刀錚然出鞘,帶著一縷凌厲殺機朝著四周猛然橫掃。
圓盤似的刀光如水傾瀉,切割八方。
“噗!”
“噗噗!”
三道人影直接被其一分為二。
胭脂刀的身影僵在原地,一臉不可置信看著自己腹部開裂的傷口。
怎麼會?
她怎麼敢?
這里四周都是人,他躲進其中就是算到對方不會對無辜之人出手。
但,
鐵煙不止出手,而且出手就是辣手!
要知道,今日來的可都是與天都派利益緊密相關方,都是他們自己人。
竟然毫不遲疑就殺!
“啊!”
啞女口中尖叫,兩眼一片赤紅,雙手狂抖,一根根金針朝著鐵煙 射。
她喜歡胭脂刀已久,只是覺得自己配不上,所以愛意一直深埋心底。
眼見胭脂刀命喪當場,不由變的瘋狂。
“哼!”
面對來襲的金針,鐵煙不閃不避,口中發出冷笑,踏步疾沖揮刀。
“叮叮……”
金針撞在盔甲上,濺射些許火星,對內里的人卻起不到任何傷害。
“閃開!”
“轟!”
一團烈焰襲來,撞向鐵煙,把她擊了個踉蹌。
“找死!”
自己的動作接二連三被打斷,狀似激起了鐵煙心頭怒火,刀光陡然大盛。
道道漆黑寒芒狂卷。
前方的數道身影被卷入其中,好似進入了血肉磨盤,瞬間被碾成粉碎。
尸骨無存!
“住手!”
魏庭面色鐵青,葉白瓷今日來此是受他邀請,他本人居中做個說合。
不曾想。
形勢竟演變至此!
不止葉白瓷岌岌可危,就連其他人也被波及,所有人嚇得不停後退。
伴隨著低喝,魏庭手腕一抖,手臂竟是化作一根根蔓藤朝著鐵煙沖去。
鬼藤纏身術!
能在益都坐鎮一方,魏總捕自非泛泛之輩。
他也是一位法師,身體能化作鬼藤,這才有‘千手毒藤’的稱呼。
“姓魏的,你敢對天都派弟子動手?”
鐵煙冷哼,身上冒出濃濃煞氣,纏過來的毒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
“上!”
她口中怒喝︰
“殺了他們,一個不留!”
“嘩……”
場中十幾位鐵甲護衛二話不說挺槍拔刀沖上,圍向葉白瓷、魏庭等人。
“偃師!”
魏庭面色大變︰
“這是何意?”
不曾想。
端坐主位的偃師雙目緊閉,對場中局面毫不理會,任由手下動手。
在他身後的黑衣道人面露低笑,手中拂塵輕揮,對此似乎理所當然。
“轟!”
葉白瓷一手托佛火心燈,一手施展玄冰術法,冰火相匯威力隨之大漲。
奈何。
場中那魁梧鐵人似乎無懼任何手段,迎著水火揮舞長刀瘋狂沖來。
“噗!”
半截手臂揚天飛起。
葉白瓷口吐鮮血倒飛出去。
不久。
滿地狼藉的庭院內一群天都派的弟子瑟瑟發抖。
“千手毒藤……”
偃師背負雙手,看著地面上那一個漆黑大洞,聲音中帶著股淡笑︰
“打洞的速度可是比老鼠快多了。”
“師尊。”鐵煙單膝跪地,把啞女的尸體扔在地上︰
“弟子無能,沒能把人全都留下。”
“無妨。”偃師擺手︰
“他們逃不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