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算子！”
葉白瓷手托油燈，道道火焰自燈芯迸濺四方，把極樂坊化作一片火海。
口中則是喝道︰
“你可還記得三十年前的益都葉家？”
“轟！”
烈焰熊熊。
極樂坊內慘叫、哀嚎聲不斷。
前來尋歡的客人朝著外面倉皇奔逃，你推我攘，一時間亂做一團。
相較于慌亂的客人。
極樂坊的女子面對涌來的烈焰則是容失色，甚至忘記了去躲避。
“嘩……”
烈焰卷過。
那一位位俏麗、嬌媚、風情萬種的女子口發慘叫，渾身上下快速燃燒。
仿佛燒的不是人，而是……
紙！
紙人！
極樂坊的女人竟大多是術法幻化而來，被火焰一燒瞬間顯出原形。
倒也並非全都是如此，有些女人有著肉身，但不知為何不敢逃出極樂坊。
或是不能！
似乎有某種禁制，讓她們只能在坊內移動，眼睜睜看著火焰燒到身上。
“葉家？”
行算子的身影出現在場中，雙手連環拍擊，一團團黑氣罩向烈焰。
看著下方的混亂，他表情扭曲︰
“好啊！”
“原來是報仇來的！”
他當然不會忘記葉家。
屠戮擁有法師坐鎮的葉家，可是行算子一生中最引以為傲的手筆。
“你是葉白瓷？”
念頭轉動，行算子雙目一凝︰
“你竟然成了法師？”
“沒想到吧？”葉白瓷銀牙緊咬，面上的恨意如有實質︰
“當年僥幸逃過一劫的小丫頭，現今會成為法師，還找上門來報仇。”
“多行不義必自斃！”
“哈哈……”行算子大笑︰
“報仇？”
“憑你也配！”
“老夫自修法開始，數十年間殺人無數，每年都有不自量力的人前來尋仇。”
“結果如何？”
他身上道袍飛揚，一張張附加畫皮之術的白紙飛出，沖向下方人群。
“老夫依然在，而他們……”
“全都成了老夫畫中傀儡！”
下一瞬。
行算子的表情猛然一變。
“佛火心燈！”
卻是他激射的白紙在靠近葉白瓷之際，被烈焰一燒，接連化作飛灰。
這很不正常。
能制作畫皮之術的白紙材質特殊，不是讀書人日常寫字的紙張，尋常火焰極難燒毀，更別提如此輕松。
“不錯。”
葉白瓷面泛冷笑︰
“此物正是龍門寺的佛火心燈，專克你的術法，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哼！”
行算子輕哼，卻也沒有言語，只見數道人影已經趁著混亂撲了過來。
唰！
一抹刀芒憑空浮現。
刀芒留香，更是幻化出道道殘影，讓人一時間難以辨識攻擊方向。
“胭脂刀？”行算子挑眉︰
“又是一個仇家。”
“老鬼，你奪我妻女、屠我家門，今日張某就要為他們報仇雪恨。”來人鋼牙緊咬，口中怒喝。
但見刀光連閃，有攻無守。
“啪！”
一根漆黑軟鞭自行算子袖中竄出，猛然朝著四周一抽，把刀芒崩散。
“老夫沒興趣陪你們戲耍。”
“出！”
伴隨著一聲低喝，一副長達數丈的水墨人物畫卷在他身後緩緩展開。
百雄圖！
此圖上有近百人物，每一位都是行算子這麼多年擒殺、煉化之人，他曾經的敵人盡數成為畫中傀儡。
與百美圖拉攏貴人不同，百雄圖只為殺伐。
“彭！”
一道身高七尺、手提重錘的大漢從畫中躍出，好似重石砸落地面。
“吼！”
大漢口發低吼，揮舞重錘迎向來襲的‘胭脂刀’。
“當……”
刀、錘相撞，火星四濺。
胭脂刀眼眶抖動，吃力不住不得不後退一步，隨即朝著身後大吼。
“啞女！”
“給我施針！”
“唰！”
他話音未落，後方一位身材嬌小的女性陡然抬手，數根銀針刺出。
鬼門針！
此陣可治病、可殺人，更能激發人體潛能。
“啊！”
銀針入體，‘胭脂刀’揚天大吼，隨即刀芒再次浮現，生生把手持重錘的大漢一分為二。
而那百雄圖原本屬于大漢的位置，則化作空白。
“還有我。”
一位身法靈動之人從高空撲來︰
“行算子，可還記得我師父彩綢師？”
“我是他徒弟鬼猴，今日特來為家師報仇，老鬼……速速受死吧！”
“雜耍藝人，不值一曬。”行算子面色不變，一道道人影出現在他的面前。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能被收入百雄圖，生前都有不弱的本領。
雖然化作傀儡，實力會比生前弱些，但只要數量足夠就沒有缺陷。
“上！”
烈焰之中，雙方人手激烈踫撞。
葉白瓷一方人數雖少，不足十人，但每一位都是術士中的佼佼者。
而且他們有備而來，身得子午火勁加持，有著克制畫皮傀儡的手段。
何況……
“天龍降魔！”
葉白瓷手托佛火心燈，面露肅容，伴隨著法力涌動，燈芯火焰陡然暴漲。
“吼！”
兩頭長達數丈的火龍自燈芯火焰中飛出，如佛陀身前護法神龍，猛然沖入場中。
火龍所過，畫皮俱焚。
百雄圖中的‘人物’，在其面前根本不堪一擊。
法師！
術士與法師不過一字之差，兩者之間的實力卻是天壤之別。
眼見行算子也要被吞入龍口，兩道漆黑、詭異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他的左右。
“錚！”
伴隨著低沉劍吟，兩頭火龍竟是猛然一滯。
劍俠柳餃枝！
還有……
寒霜天女白語芙！
“娘！”看著場中出現的人影，葉白瓷面色大變，下意識叫出聲來。
隨即雙目赤紅、表情扭曲。
“行算子，你竟然把我娘煉成傀儡！”
“好說。”
招出兩位法師級別的傀儡，對行算子來說也頗為吃力，他喘著氣後退一步︰
“把法師連成傀儡，可不是一件易事。”
“需剝皮、拆骨，縫合血肉，我對著你娘的尸體忙碌了不知多少日夜……”
“啊！”葉白瓷尖叫怒吼︰
“住嘴！”
“給我去死！”
“轟！”
烈焰暴漲，一瞬間竟是籠罩全場，就算是法師傀儡也有消融跡象。
“好！”
行算子雙目收縮，面露凝重︰
“丫頭，倒是老夫小覷了你，不過你不要忘了，這里是什麼地方。”
“這里可是……”
“老夫的極樂靈屋！”
“轟隆隆……”
只听一震地動山搖，周遭窗扇、門扉、牆梁竟是悄然發生某種變化。
變的不真實！
更有道道虛影當空交匯，最終化作一個紙質庭院被行算子托在掌中。
極樂靈屋！
細看。
行算子掌中的極樂靈屋，竟是與極樂坊一般無二，只是縮小了許多倍。
“想在這里殺我？”
“你們也配！”
行算子面色陰沉，輕輕晃了晃手中小屋，眾人腳下竟也隨之來回搖晃。
“嗯？”
眼神一動，像是察覺到什麼，行算子看向手中紙質庭院後院所在︰
“看來你們是一伙的。”
“那就一起上路吧！”
*
*
*
鬼神限！
魔天六道天鬼道傳承。
這門刀法極其復雜，共有一千六百八十九式，每一式都有不同的運勁之法。
號稱窮盡刀法所有變化。
但即使修成這一千六百八十九式，也並非意味著修煉成功了鬼神限。
還需化繁為簡、融會貫通，悟得一式妙法，方才是真正修行入門。
可想而知何等艱難。
非悟性、資質、耐心皆有者方可。
也是因此，明明知道這門刀法威力強大，龍首一脈卻極少有人去修煉。
但恰合朱居。
他有著不弱的術法修為，神魂強大，能夠精細入微控制每一絲力道。
更有‘魔刀’作為刀法總綱，任何刀法都能一學就會、一會就通。
至少目前尚未發現特例。
一千六百八十九式刀法，他只修煉數遍就徹底掌控，更悟得第一限。
鬼神限一共七大限。
一限更比一限強。
據傳。
若是有人能夠修成七大限，先天初期也可硬抗先天後期。
第一限——千山鎖霧！
刀出，
周遭畫皮煙消雲散。
朱居屏氣凝神，繼續運轉心法突破，伴隨著玄光的燃燒，祖竅一點點打開。
外界的動亂，反倒讓他得了清淨。
時間流逝。
“嘩！”
一股涼意從天而降，涌向眉心祖竅，體內先天真氣也隨之活躍起來。
這是……
滋生法力的征兆！
朱居心中微動，面上卻平靜如初，只是默默運轉法門，一點點推動進度。
陡然。
兩道交叉在一起的刀芒憑空出現，裹挾著天地之力，朝朱居所在斬落。
“轟！”
只是一擊，就讓先天護身罡勁泛起漣漪，地煞真身自發運轉抵抗。
朱居睜開，看向來人，眉頭不由一皺。
法師！
傀儡？
來人手持兩柄短刀立于對面，兩眼空洞無神，相貌倒是有些熟悉。
“唰！”
人影閃爍，快速逼近。
雙刀帶著烈焰，撕開護身罡勁。
“當……”
朱居分出一絲精力出刀，恰如其分斬在對方刀勢變化節點，逼得來人不得不收刀變掌。
掌勁如雷霆霹靂。
“霹靂斷腸掌，天焚奪魂刀。”朱居眼神微動︰
“你是唐家老祖！”
難怪面相有些眼熟。
行算子說自己與唐雁爺爺乃是好友，卻把對方制成傀儡，原來是這麼個好法。
唐家老祖？
听到這四個字，傀儡動作微僵，面上也浮現一絲不易察覺的茫然。
不過僅僅只是一瞬，就再次恢復冷冰冰的表情。
與尋常的畫皮傀儡不同，把法師煉制成傀儡，就算是行算子術法精湛，也不敢保留他們生前的靈智。
唯有殺戮本能。
“唰！”
刀光再起。
唐家老祖被煉成傀儡後，實力遠不如生前，但足夠撕裂護身罡勁，對朱居造成威脅。
尤其是，
朱居正身處破關的關鍵時期，無法動彈，一身實力發揮不出三成。
“叮叮當當……”
“彭！”
刀影紛紛，殺機起伏。
遭！
朱居心頭微沉。
術法世界的術士、法師們手段詭異多變，但大多不被他放在心上。
畢竟此界修行之人肉身孱弱，法術可輕易殺之，也就無人鑽研大威力的殺伐之術。
他不然。
地煞真身有成，肉身強悍無比，尋常術法根本無法對朱居造成威脅。
甚至就連法師的某些手段，對他也無用。
偏偏。
唐家老祖是一位近戰法師，即使實力受損，也不是他能夠無視的。
隨著時間的推移，朱居的表情漸漸陰沉。
繼續下去。
莫說眉心祖竅可能會徹底閉合，他自己也會遭到術法的嚴重反噬。
看來只能搏一搏了。
深吸一口氣，朱居陡然揮刀。
唐家老祖循著本能躲避，隨即人刀合一，身化一道流光斬向對方刀法的破綻。
也即，
眉心所在。
刀尖撕裂先天護身罡勁，與眉心皮肉接觸，狂暴之力化作萬千刀刃以眉心為核心朝著朱居身體狂卷而去。
下一瞬！
“開！”
朱居怒目圓睜，在凌厲殺機的刺激下，眉心祖竅轟然大開，體內積攢許久的真氣瞬間綻放。
“轟！”
勁氣轟鳴。
唐家老祖被生生震飛出去，朱居的氣息則是消失不見，場中一片狼藉，好似已經在剛才的爆炸中尸骨無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