偵察連演武場上。
    第二輪訓練開始了,捕俘組和機動組都是由兩個班的人組成,但人數不等。
    陳默所在的捕俘組,加上他共19人。
    本來六輛偏斗摩托,是足夠承載18人,但多加了一個人,捕俘組其中一名老兵,就必須靠雙腿,從另一個方向去攔截軍卡。
    摩托車在飛馳,軍卡也在狂奔,速度全都超過了五十邁。
    陳默就坐在第二輛的後座,隨著時間推移,距離拉近,他心緒也開始抑制不住的狂躁。
    風沙遮住了雙眼,陳默需要時不時的抬手,搓掉臉上的沙土。
    偵察兵的訓練,強度確實挺高,要不是陳默抗壓能力還可以,單單這種疾馳狂奔的狀態,都足夠讓新兵手腳發軟了。
    六輛摩托的追擊越來越近,陳默所在的摩托車,目標是從卡車尾部登上車廂,擒拿敵人。
    眼看距離越來越近,灰塵撲到臉上也越來越迅疾。
    堯京華繃緊全身的肌肉扭頭大喊:“準備!!”
    這一嗓子,就是為了提醒新兵。
    他的話音剛落。
    陳默身上,原本平穩的氣勢變了,他雙目如隼般盯著卡車擋板,而卡車上的老兵也在弓身嚴防死守車廂的三個方向。
    “沖!”
    一聲令下。
    追上卡車的摩托,數道身影猛然躥起,陳默同樣迅如猛虎,形如蛟龍,從後座攀向卡車。
    這種動作非常危險,因為摩托在後面追趕,距離卡車不可能太近,起跳後摩托突然減重,必須立刻降低車速,避免撞上卡車。
    捕俘組的人,一個搞不好,很可能會一頭栽到地上。
    陳默也怕,但這時候腎上腺素瘋狂飆升,怕也能克服。
    他身軀成功攀上卡車後擋,負責守住這個方位的老兵,看到秀才過來,獰笑一聲。
    側身雙手扶著另一側擋板,維持身體的平衡,而後雙腳猛得踹向秀才。
    試圖把人踹下去。
    好在陳默也知道率先攀上的地方,根本爬不上去,對方提前有防備。
    他及時側身換位,才沒被踹到胸口,趁著對方踹出的力道沒那麼容易收回之際。
    陳默翻身一個驢打滾,成功進入車廂。
    就這麼一個起跳,上車的動作,看得遠處有不少人長松了口氣。
    程東甚至都做好準備,等秀才起跳失敗,安排人過去給抬一邊休息呢。
    沒成想,這小子竟然成功了。
    陳默翻進車廂,他知道自己不能跟這幫老偵察兵過招,拳頭沒人家的硬,真打起來怕是只有挨揍的份。
    他可沒有上趕著挨拳頭的習慣。
    扭頭快速觀察了下左右。
    車廂兩側也有捕俘組往上攀爬,他干脆趴鐵板上,拽住其中一名機動組的雙腿,“啪”的一聲,將攔人的老兵給拖趴下。
    趁勢幫助從側面上車的老兵,成功翻進車廂。
    有了幫手,陳默的壓力就沒那麼大了。
    車廂內很快陷入混戰,六七個老兵拳頭揮舞的虎虎生風,陳默盡可能的站在角落,跟特麼老六一樣。
    專門找機會,伸腳踹那些機動組的人。
    沒辦法,正面打不過啊。
    說得不好听一點,他抓間諜時的鎖敵手段,放在這幫偵察兵身上不見得有效。
    不是鎖不牢,而是沒機會讓自己鎖。
    都是一個系統教出來的人,他經驗不足,若是真沖上去,誰鎖誰還不一定呢。
    但武力值稍次,混戰又不是沒別的機會。
    陳默一直站在老兵身後,搏斗中,冷不丁的踹一腳,捕俘組人比較集中,隨著混戰時間越久,他們這邊攀爬上來的人就越多。
    臨近一分多的時間,機動組的老兵就被一個個捆住手腳。
    陳默從卡車上又跳回摩托,協助其他老兵,將捆著手腳的“敵人”全部傳到摩托車斗里,運到固定的俘虜點安置。
    第一輛卡車上的敵人被收拾後,接下來收拾副駕駛和駕駛員的動作,太過危險,陳默也就沒再參與,而是將目標轉向第二輛卡車。
    飛車擒敵非常耗費體力。
    上第一輛卡車時,由于機動組大意,只安排一個人看著後廂,沒人認為秀才真能攀上卡車。
    被他鑽了空子。
    輪到第二輛卡車時,陳默的好運就算是到頭了。
    那家伙,三個老兵嚴陣以待,嚴防死守,導致陳默跳上卡車的瞬間,還沒等手挨著圍擋,就被老兵一腳踹出數米。
    借著卡車前行的慣性,等陳默在地上翻滾幾下,再起身時,卡車早已跑出三十多米。
    飛車擒敵不可能不挨揍,所有參與這個科目的人都避免不了。
    唯一不同的是,你能不能揍回來。
    那家伙,陳默從地上起身時,整個人根本不知道什麼是疼了,下意識的拍拍身上塵土,繞著方向。
    配合地面捕俘組,從側面圍追狂奔的卡車。
    演武場上,第二輪戰斗進入白熱化。
    陳默身影如同獵豹般,狂追卡車,連續的登車失敗。
    捕俘組開始變換策略,六輛摩托配合地面人員,開始針對駕駛員。
    一隊隊人涌向車頭,這眼看著卡車要被控制,機動組的人同樣組織反擊,從車廂上跳下來,爭搶摩托。
    在後面奔跑的陳默,好不容易等卡車的速度降下來,他剛跑到跟前,就看到一名機動組的老兵,從車廂下來,跨上了摩托準備跑。
    陳默借助沖勢,左腳踩在摩托車斗借力,右腳凌空飛踢,一腳踹在機動組老兵的肩膀上。
    哪怕他經驗再怎麼不成熟,這種力道之下,也把機動組的人踹得夠嗆。
    翻身掉下摩托,足足翻出數米遠。
    這可把陳默給激動壞了啊,這好不容易逮到一個落單的,他身軀落地後,再次飛身上前,趁對方沒反應過來之前。
    抱腿頂摔,抽腰帶將對方的右手繞身後和左腳綁到一塊。
    “呸!媽的,秀才,你狗日的真狠。”
    老兵吐掉嘴里的土沫子,扭頭大罵。
    “嘿嘿,班長,得罪了。”
    陳默沒再搭理,拆掉對方的鞋帶,把左手和右腳也綁一塊,綁成一只反向弓腰的大蝦。
    順勢摘下老兵的帽子,塞到他嘴里。
    這才沖向其他戰場。
    雙方這時候,都已經丟棄了摩托和卡車,完完全全就是在追逐混戰。
    陳默全身都不知道挨了多少拳,被踹了幾腳。
    但他依舊生龍活虎,整個人就像是在地面游走的毒蛇,只要盯上誰,那就是死命的追。
    不生擒勢不罷休。
    嚴格來說,這種混戰已經不算是訓練了,更像是一場游戲,戰爭游戲。
    只有不怕疼,不怕死,有血性的人才能參加的游戲。
    但後遺癥也挺明顯。
    等第二輪落幕後,陳默和老堯他們的捕俘組的人坐在一塊休息時。
    身上的軍裝早就看不出原來的顏色,臉上也是青一塊紫一塊,渾身更像是散架了似的,一點力氣都沒有,疲憊到了極點。
    啪啪啪.
    程東帶著人從觀戰的地方趕過來,他滿臉笑意的鼓掌,偵察連也有不少老兵跟著鼓掌。
    這是鼓勵的掌聲,也是認可的掌聲。
    剛才的戰斗過程。
    陳默絕對不是全場最優秀的那個,也不是最亮眼的那個,當然,更不是最差的那個。
    但掌聲,絕對沒有敷衍的意思,很激烈,連帶著疲憊的捕俘組和機動組,都在跟著鼓掌。
    霍林山走到陳默跟前,拿起水壺遞過去,笑道:“怎麼樣秀才,體會一下咱們連的訓練,有什麼感受嗎?”
    “累,非常累,但又挺痛快。”陳默實在沒力氣起身,只是坐在地上拿著水壺回應。
    一旁的堯京華同樣喘著粗氣,他勉強抬手拍拍陳默的肩膀:“你小子,可以了。”
    “新兵就能跟上我們,至少比我那時候強得的多,知道飛車擒敵,需要訓練多久才能接觸嘛?”
    不待陳默回應。
    堯京華又伸出五根手指翻了一下道:“十個月,我當時新兵訓練三個月,偵察兵集訓十個月,在訓練營第七個月才開始接觸。”
    “你小子,不愧是老炮帶出來的兵啊,可惜老炮不在,要不然,他估計也要被鎮住。”
    周圍的老兵聞言,都跟著一起咧嘴笑。
    陳默能夠明顯的感覺出來,連里的老兵,對他的態度,已經有了明顯的變化。
    這種感覺很難去形容,如果非要說的話,那就是這些人直到現在才承認,自己是偵察連的人。
    屬于自己人。
    之前,這幫老兵對他也不錯,至少沒有欺負他,但那種不錯,是僅限于他表現還行,加上是老炮帶出來的尖子。
    給老炮一個面子罷了。
    見面頂多點點頭,知道連里有這麼一個人。
    但現在,老兵看他的目光,都帶著一絲絲的尊重,這是梁紅杰過來半年,都不曾體會到的感受啊。
    也是楊大力他們,暫時無法領會的待遇。
    瞧著秀才被人圍住。
    十三班的班長王建勇,也就是新兵連時,七班班長,那家伙,樂得嘴里都快吐泡泡了
    他跑到陳默跟前,一把拽著人,像是生怕跑了似的,仰頭看向程東道:“連長,要不讓秀才跟著我們班參加日常訓練吧。”
    “你放心連長,我肯定盡心盡力的帶。”
    “放屁,你個老王八蛋。”堯京華看到王建勇湊過來搶人,一腳把老王踹出半米。
    “秀才在新兵連就是八班的人,下連就算跟班,也應該跟我的八班。”
    “再說了,他是老炮帶出來的兵,我也是老炮帶的兵,按輩分講,他還是我的師弟呢,就不勞你個王八蛋操心了。”
    “媽的,老堯,你想練練?”
    王建勇從地上起身,瞪著眼,一副要干仗的模樣。
    “老堯別慫,干他老王八蛋。”
    “對啊老堯,這老王八蛋跟著秀才混了個三等功,功勞也要,人還想要,干他!!”
    周圍一群老兵跟著起哄。
    這眼瞅著倆老兵掐架,都快打起來了,附近的十幾個新兵有些傻眼。
    媽的,剛才這幫老兵提起秀才,還是人嫌狗棄的搖頭呢。
    這咋變化這麼快呢?
    瞅瞅他們自己,就跟個小透明似的,在班里除了包攬全班內務和洗衣服拖地,刷鞋子之外,這幫老兵壓根不搭理他們。
    對比之下的差距,也忒明顯了點。
    一旁的程東始終平靜的看著,等兩個老兵都挽起袖子,準備摔一跤時。
    他才開口道:“是不是都覺得秀才挺厲害?”
    “是!”
    老兵集體異口同聲,畢竟人家剛才的勇猛是肉眼可見的啊。
    “是不是都想要他?”程東再次詢問。
    但這回。
    所有老兵沒人敢接話了,因為跟程東呆得時間久,都知道他們這位連長,那就是屬狗臉的,絕對沒這麼好說話。
    果不其然。
    瞧著沒人回應,程東“刷”的一聲抽掉自己的腰帶,攥在自己手里,大罵道:“特麼的,人家一個新兵都能跟上你們。”
    “還好意思整天喊著自己最強?還有臉休息?狗日的,第三組人呢?”
    “給老子去練,媽逼的,月底比武誰要是敢掉鏈子,老子斃了你狗日的。”
    得!!
    好事變壞事,群眾里有壞人啊。
    這特麼秀才表現是好,可讓連長看到,老兵就遭殃了啊。
    一個個那速度快的,只恨爹媽少生兩條腿,剛剛還聚堆的老兵,嗖嗖嗖的起身。
    眨眼的功夫,就跑得無影無蹤。
    熱鬧看完了,新兵這邊也被老班長帶走干活。
    眾人一步三回頭的看看陳默,瞧著人家坐地上休息,自己卻要去拔草,搞不好還要抬煤塊,那家伙,心里落差還是蠻大的。
    但不能比就是不能比。
    就剛才那種飛車擒敵,誰又敢真的上去嘗試呢?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
    程東將腰帶重新束好,邁步走到陳默跟前。
    陳默嘗試著想起身敬禮,可奈何腿腳實在不听使喚,一點力氣都沒。
    “行了行了。”程東擺擺手:“別逞強了,頭回接觸擒敵科目,能堅持下來就算不錯。”
    說完,他從口袋掏出煙給陳默遞了一根。
    這是連長第一次給秀才遞煙,要知道,在部隊里,基層管訓練的連長,能親自遞煙的。
    要麼是比他職位高的人,怎麼平級,要麼老士官才有這種榮幸。
    之前陳默雖說表現也很優秀,但終究沒超出新兵的範疇,今天的勇氣訓練和飛車擒敵,是讓他融入到老兵群體的第一步。
    指導員遞煙,甚至之前的政委給煙,都不算什麼。
    唯獨基層連長或者營長給,那才是真的認可啊。
    程東打量著陳默,那是越來越順眼。
    最後干脆坐到地上,他嘴里噙著煙,淡淡煙霧噴吐,過了好一會才道:“先休息休息,等會讓小梁帶你去咱們連的榮譽室看看。”
    “是,連長。”
    一般來說,新兵下連,連長不知道叫啥都沒關系,
    但絕對不能越過參觀榮譽室這種環節,因為榮譽是意志的養料,是信仰的延續。
    也是一支部隊最強凝聚力的根本。
    沒有集體榮譽,裝備再好,戰斗力再強,也只是烏合之眾罷了。
    陳默知道偵察連的榮譽室在哪,位置就在他住的那棟樓二樓,以前听梁紅杰說過,從外面看非常普通。
    甚至不講的話,他都不知道那里是榮譽室。
    等一根煙抽完。
    程東才拍了拍手起身:“知道你小子今天為什麼這麼積極。”
    “想參加三月底的比武吧?”
    “我告訴你,想都甭想,訓練也要循序漸進,咱們連新兵過來,你沒發現都是新老分開訓練的嘛?”
    “想成長,想表現,我都能理解,但沒你這麼搞的。”
    “老實點,這兩天琢磨琢磨,寫個激勵比武的黑板報,老兵的訓練適當跟,一口吃不成胖子,一錘也蓋不了大樓。”
    “步子別邁太大,小心扯住蛋。”
    程東說完,背著溜溜達達的又去監督那幫老兵了。
    反倒是給陳默整的,一時間有些語塞。
    主要是以前,天天听連長鼓勵著訓練,這還是頭回听他說“適當”這種詞。
    就連一直在遠處站著的梁紅杰,都有些懵逼的走過來,搖頭道:“秀才,你確實太著急了點。”
    “慢慢跟著訓練唄,為啥非要跟那幫老兵比呢。”
    “有這麼明顯嘛?”陳默愣了一下。
    “不明顯嘛?”梁紅杰聞言,他激動的比劃著雙手:“就剛才,你要上場,連續找連長問了兩次。”
    “你知道嘛?全連的人都替你捏了把汗,你真以為偵察連的連長脾氣很好啊。”
    “真不知道你圖啥呢天天,到哪都恨不得把自己變成一個吹滿氣的氣球。”
    “你不能總是這麼緊繃著,要適當的放松,要不然,早晚你就會炸的。”
    “走吧,我帶你去參觀榮譽室。”梁紅杰伸手把陳默從地上拉起來。
    訓練都結束半個小時了,那種疲憊勁還是下不去,不過好歹走路是沒啥問題了。
    兩人離開演武場,路過車場時,楊大力他們正在拿著扁擔,一筐一筐的抬煤塊。
    好家伙,三大卡車煤啊,卸到那土地上就跟一坐小山似的。
    有人拿著鐵鍬負責鏟,兩兩一組的負責抬,老兵站在旁邊監督,整得就跟監工似的。
    不過這活說實在,至少把拔草強,因為拔草整天整天的蹲那,枯燥還無聊,都不如抬煤。
    至少能活動下。
    梁紅杰伸手指了指抬煤的新兵:“看到沒,其實你應該跟他們一起,每天抬抬煤,拔拔草,按部就班的適應新環境多好。”
    “誰像你一樣啊,剛來就跟老兵干,積極是積極,可你積極的太嚇人了。”
    听著梁排認真的說教,陳默嘿嘿一笑,也沒吭聲。
    他倒是想按部就班啊。
    可問題是,哪怕拋開他所有的目標不談,這俗話還說。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呢,他前世就算再不咋地,那也是混到副營級少校才轉業。
    如今重回軍營,手中握著大把的王炸,知道很多部隊未來發展的走向。
    奈何一個列兵啥都干不了,擱誰誰不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