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第一天,別的單位會不會訓練,作為陶村新兵二連八班的成員來說,他們不是很清楚。
    但至少,他們班六個人,初一這天,他們經歷了自入營以來,最具考驗的訓練安排。
    上午吃過早飯。
    王建勇一句上道,楊大力幾人圍著二連訓練場足足跑了十公里。
    期間,八個班長監督著他們六個,誰跑後面誰挨踹,規則不變的情況下,六個人挨了一遍。
    或者,好幾遍。
    就在他們以為十公里就能結束的時候,苦難才剛剛開始。
    累得跟孫子似的一群人。
    上午經歷了齊步不放臂,跑步不立定,正步不落腿之後。
    下午連午休都沒,就開始體驗蹲下不起立。
    從一點硬生生蹲到五點多還沒起來。
    八班六個人,每人間隔十米,一字排開,連說話閑聊的機會都不給。
    愣是蹲成了雕塑。
    直到陳默坐著車,滿臉喜色的返回二連,跑到八班找了一圈,沒見人,找隔壁七班詢問時才知道。
    自己那六個苦命的戰友,現在還在訓練場西北角那里蹲著呢。
    至于因為啥,陳默心里自然清楚,他也顧不上耽擱,一溜煙的奔著訓練場西北角跑。
    這時候,七班班長王建勇還有三班班長彭威,四班班長郭文豪都在這邊守著。
    瞧見陳默過來。
    幾個老兵,顯然是听說了軍區要對偵察連嘉獎的事,秀才以後是連里的文書,這事幾乎板上釘釘。
    面子肯定是要給的。
    王建勇招呼其他兩個老兵起身,對著陳默仰頭吹了兩聲口哨:“秀才,交給你了。”
    “謝謝班長。”
    陳默苦笑著回應一聲,等他跑到楊大力跟前一看,幾人的表情都猙獰了。
    能特麼不猙獰嘛。
    四個多小時啊,別說蹲姿四個小時,就是躺床上保持這麼久不動彈,也不是誰都能扛住的。
    “還能起來嘛?”
    陳默抬手想要扶起楊大力,這位平日里,也稱得上鐵骨錚錚的漢子,此刻硬是哆嗦著嘴唇,手臂都抬不起來。
    等到那三個班長走遠,才敢身子一斜,躺到了地上。
    遠處其他幾人,也都撲通撲通的往地上倒,哪怕背躺地上,腿也硬是沒敢動一下。
    “班副,你可算回來了。”
    楊大力被整得眼窩子,都蓄滿了淚水,不是難受,主要是委屈啊。
    他們到現在都沒明白,為什麼一大清早,班里的六人就被盯上了。
    陳默聞言,他抿了抿嘴笑道:“行了,休息休息緩過勁就好,不止我回來了,咱班長也回來了。”
    “班長?”
    “在哪?”
    老炮雖說帶兵也比較嚴厲,但好歹不啃死理,不會無緣無故的收拾人。
    並且大多數時候,還挺佛系,至少不會出現狠整一個人的情況發生。
    這時候听到自家班長回來,那不亞于听到救星返回,滿腹的心酸啊。
    “吶,後邊。”
    陳默側開身子,朝後努了努嘴。
    老炮確實來了,正從二棟宿舍方向過來。
    幾人仰頭看到班長,努力著想要站起來,可惜,腿腳壓根不听使喚。
    “怎麼回事?”老炮走到跟前,他看著自己班里人被整成這樣,眉頭瞬間蹙緊。
    眉宇間隱隱的壓抑著怒火。
    “班長,我們”
    楊大力蠕動幾下嘴唇,一句話都說不上來,不是他不好意思。
    是八班的人,根本就不明白問題出到哪了。
    還是陳默在跟前補了一句:“班長,早上軍務科有兩個人來接我,俊嶺看糾察戴白頭盔,他也說了一句想去軍務科。”
    “想當糾察?”
    老炮聞言,他倒是沒憤怒,只是扭頭看了一眼已經從遠處挪過來的馮俊嶺。
    “你不是想去炮營扛炮嘛?”
    “報告。”面對老炮的詢問,馮俊嶺慌了一下:“我不知道什麼是糾察,就早上踫到有人戴白色頭盔。”
    “糾察是負責維護軍容風紀,就跟你們上學時候的紀律委員差不多,你這個頭倒是合適。”
    “想去軍務科嘛?”老炮問道。
    馮俊嶺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猶豫片刻,他目光投向陳默。
    目前在八班所有新兵眼里,除了班長最牛逼,剩下的就是這個“神通廣大”的班副了。
    畢竟,連啤酒都能搞來,屬實是強大。
    “那要看你怎麼想,糾察有好有壞。”陳默搖搖頭:“他們的執勤工作就是站在各個單位門口,或者路上專門抓過往的干部或者是兵。”
    “權利不小,就是容易得罪人,還容易挨揍。”
    听到前面說專門抓干部,馮俊嶺還雙眼冒光,其他幾個人也是一臉向往。
    都是熱血青年,誰還能沒點官癮了。
    可听到會得罪人,還會挨揍時,幾人眼里的光瞬間熄滅,相比較出頭風,還是挨揍威脅更大一些。
    “班長,我還是去扛炮吧,不去軍務科了。”
    馮俊嶺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絲毫不帶猶豫。
    “嗯。”
    老炮點點頭:“行了,休息一會準備去食堂,今晚咱們連里要會餐,別耽誤事。”
    說完。
    老炮扭頭就走。
    陳默跟著老炮的時間不短了,他太清楚自家班長的脾氣。
    別看平時老炮總是不咸不淡的,好像啥事都不關心,但其實護短的很。
    他這一走,八成是今天教訓過班里的幾個老兵,都要體會什麼叫做風水輪流轉了。
    護短,是軍營的特色。
    尤其是出戰備期間,這中途突然回趟連里,發現自己班的兵,被人整到連站都站不起來,那憋屈勁可想而知。
    別說是老炮了。
    但凡陳默資歷再老點,也得跟剛才那幾個老兵杠一頓。
    陳默瞅著老炮離開,他往地上一坐,左右招了招手笑道:“兄弟們,來來來,看熱鬧了。”
    “啥熱鬧?”楊大力抬頭迷茫的看了看遠處。
    其他幾人也是一臉狐疑的湊過來,不明白陳默說得究竟是什麼事。
    但陳默似乎挺有耐心。
    他坐在地上,一直嘿嘿樂著看向遠處。
    三分鐘後。
    在幾人震驚的目光中,七班班長王建勇,也就是昨晚那位非常勇猛的老兵,此刻像是個憋屈的小媳婦似的。
    老老實實從宿舍樓下來,遠遠的蹲到訓練場入口。
    動作,就跟楊大力他們剛才如出一轍。
    五分鐘後。
    三班長彭威,四班長郭文豪,還有另外幾個班長,一共湊了五個人。
    中間一樣間隔十米,很是利索的蹲在了訓練場入口處。
    “我去,老炮就是老炮啊,我這心里一下子舒坦多了。”
    楊大力目瞪口呆的看著。
    這時候,他們就算再傻,也知道,這是班長回來給他們出氣呢。
    軍營日常很枯燥,甚至是乏味。
    因為除了訓練就是訓練,但也有片刻的溫馨,比如說現在。
    這些枯燥和溫馨,將軍營組成了一個超大的熔爐,讓每一個參軍的人,真正迷上這里。
    別問剩下那三個班長去哪了。
    那三個有一個是值班員,負責張羅連隊會餐,還有兩個回偵察連拉啤酒了。
    這時候,正一箱一箱的往飯堂里面搬呢。
    由于時間的關系,加上人家畢竟是班長,收拾兩下出口氣就行了。
    幾人頂多蹲了十幾分鐘。
    飯堂門口就傳來了嘹亮的哨音。
    “嗶嗶嗶!!”
    “各班,帶隊來飯堂。”
    “走了兄弟們。”陳默听到哨聲,他手摁著地起身,將一群腿腳還發麻發軟的人全扶起來。
    七人列成一路縱隊,一瘸一拐的走向食堂。
    連隊會餐跟平時不一樣。
    每個班的飯桌上,除了擺上兩三瓶綠油油的啤酒瓶之外,還有十幾瓶當地的汽水,就連之前經常出現的土豆,蘿卜,白菜通通都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清炒雞蛋,大蔥炒羊肉,大蔥炒雞蛋,還有一盆炖的雞蛋羹,一盆雞蛋湯。
    當然,還有一大盆煮好又過水的餃子。
    伙食標準提升不少。
    畢竟是新年第一天,畢竟,今天也是偵察連的好日子。
    程東站在飯堂里側,他叉著腰一直等各班全部人員到齊後。
    程東拿起一瓶啤酒,咬掉蓋子,抬手高聲道:“同志們,來,新同志喝汽水,老同志喝啤酒。”
    “我借這瓶啤酒,祝大家新年快樂,萬事如意。”
    啪啪啪啪
    有人鼓掌,有人拿汽水,當然也有新兵想拿啤酒,結果被老兵削了一頓。
    平時會餐新兵也能喝啤酒,喝吐都沒事,但這不是昨晚梁排長剛出了那檔子事,連里正遮掩呢。
    自然要做出一些改動。
    瞧著飯堂各班都準備的差不多了。
    程東很是豪氣的喊道:“來,一二三。”
    “干干干!!!”
    幾名偵察老兵帶頭呼應,整個飯堂一起哄鬧,新年的氛圍很快烘托上來。
    程東炫完一瓶啤酒,把空瓶擱在飯桌上笑道:“趁著今天會餐,那啥,我說兩個事。”
    “第一,昨天晚上陳默同志,哎,狗日的,還是喊秀才吧,這個順嘴。”
    “昨天晚上秀才執勤期間,抓到三名偷拍的間諜,目前已經移交軍區,下午軍區針對昨晚的事做出了表彰。”
    “秀才,榮獲個人二等功一次。”
    “包括直屬連隊,我,還有指導員同志,周排長,王建勇班長,統一沾了人家秀才的光。”
    “一人獲得三等功一次。”
    “明天軍區將派代表過來主持召開表彰大會,咱們提前給秀才鼓鼓掌,祝賀祝賀。”
    啪啪啪.
    整個食堂內,老兵率先鼓掌,一個個滿臉羨慕的看向站在八班的陳默。
    老兵都清楚前因後果,所以也沒覺得意外。
    可二連的新兵,卻是一臉懵逼啊。
    這不是才獲得三等功嗎?這才過去幾天,咋又蹦出來個二等功?
    其他班的新兵覺得不可思議,倒還算情有可原,畢竟跟秀才接觸不深。
    就知道他天天坐車跟著一個排長跑,早操都不用出了,蠻牛逼的。
    在連里混得非常開。
    可八班的人,屬實是整愣了啊。
    這天天見面,二等功是打哪來的?
    楊大力手中拿著汽水,滿臉懵逼的看向陳默:“班副,你又立功了?”
    “呃運氣。”陳默笑著點點頭。
    得到肯定的回答後。
    楊大力真的快哭了,連聲音都帶著一絲顫抖:“不是啊班副,你不能這樣啊。”
    “我當兵的理想,也是想當一個好兵,可你總這樣,搞得我的理想,它好慌啊你知不知道?”
    “我都怕哪天起來,你不吭不響的又弄一個一等功啊。”
    “你不能總這樣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