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膛胸膛,低姿勢匍匐的要領是小腹貼地,不是胸膛。”
    “你趴地上喂奶呢?”
    “抬起來。”
    老炮的吼聲還在持續。
    可一直匍匐前行的陳默,卻被折騰的苦不堪言。
    這種戰術訓練,最傷的就是肘部,別的新兵還在嘗試著入門級的一令一動,練習匍匐的曲腿前進動作。
    他這邊,已經最少匍匐前行了四五分鐘,並且老炮還在一直催促著速度。
    顯然是沒打算輕易放過他。
    “側姿匍匐知道要領嘛?”
    “順我手指方向,以遠處楊樹向後延伸,為概略北方,其他方位自行判定。”
    “側姿匍匐,前進!!”
    “屁股,屁股不能沾地,快,速度再快!”
    “側姿匍匐的要領記不住嘛?左腿曲伸,右腳蹬地,左臂前伸,右臂後撥。”
    這個年代,練習爬戰術可沒有護具可以戴,全看自身硬不硬了。
    陳默只覺得自己手肘劇痛難忍,都不用扒開衣服看,就知道手臂上必然出現不少傷口。
    尤其是側姿匍匐時,以楊樹方向向後延伸,這特麼延伸的可不是草地啊。
    而是跑道上的碎石路。
    每前進一點,半個身子都被石頭蛋子剌得生疼。
    “快,再快!”
    老炮手中拿著計時器道:“你的動作調整勉強能跟上,但速度太慢了。”
    “不要想著身體上的痛,把自己想象成奔跑的獵豹,我還是那句話,戰術以快為基礎。”
    “來,再快一些。”
    “想象著楊大力現在重傷,需要你拖行一百米離開交戰區包扎救治,戰友的命就在你手里。”
    “快!!”
    “阿嚏。”
    正在遠處糾結著先伸右手,還是先伸左手匍匐的楊大力,突然覺得鼻頭一癢。
    他抬手揉揉鼻子,疑惑的扭頭,看向旁邊的馮俊嶺:“剛才是不是有人叫我了?”
    “叫個屁,沒人惦記你。”
    馮俊嶺仰著頭瞄下四周,沒好氣的回應著。
    就很突然,整個八班沒人管了。
    班長領著班副已經跑到百十米開外,匍匐要領雖說小紅書里面都有記錄。
    可實際操作跟平時背書,那是兩碼事啊。
    他們這邊總共才爬了十幾米,就有堅持不下去的趨勢,加上不得要領,全都趴在地上偷懶。
    遠處。
    程東一直關注著老炮那邊的動靜,他看了半晌,突然抬手擼掉頭頂的帽子,朝著附近訓練的班瞪眼怒吼:“特麼的,都趴那操地呢?”
    “會不會動彈兩下?”
    “一排還有二排,班長干什麼吃的,不會教,還不會帶隊過去看看秀才怎麼練?”
    “讓你們帶的新兵蛋子好好瞅瞅,自己跟同批過來的秀才,到底有多大差距。”
    “狗日的,這是戰術動作訓練,不是特麼比誰趴得穩。”
    “一群豬腦子啊,馬勒戈壁的。”
    程東罵著人,那真是恨不得原地蹦起來。
    主要是急啊。
    新兵競賽的日子已經敲定,82旅那邊周訓練報表都傳過來了。
    那成績表看著是真稀罕人,尖子“呼呼”的往外冒。
    新兵拉個單杠都能拉到褲襠的位置,俗稱日杠。
    可二連這邊耽擱一周,很多班引體向上還不及格呢,壓根沒法比。
    如果只是跟82旅做對比,二連差勁點也就罷了,程東從心理上勉強能接受。
    畢竟,82旅是步兵師的底子,訓練各方面都比較狠,新兵整體上比人家差也在情理之中。
    就像當年的老炮,從82師剛調過來那會,到了坦克師,那單兵各項成績能拉爆全師,屬實是牛逼壞了。
    但問題是。
    二連的拉垮,就真的只是他們自己差,陶村軍營四個新兵連,其他三個連,尖子也都出來不少。
    這才是最讓向來驕傲的偵查連長,所不能接受的事情。
    看連長動了真火。
    各班正在監督訓練的老兵,誰敢怠慢?
    一個個眼珠子瞪如牛蛋,高聲怒斥著新兵。
    生怕連長從附近路過時,注意到誰不積極再過來給他們幾腳。
    三排這邊,也從別的班過來一名老兵,代替老炮接手了八班的訓練。
    此時。
    周圍的動靜,陳默已經注意不到了。
    他只覺得自己渾身都疼,手肘,腰胯,更是鑽心的痛。
    但他並沒有放棄,陳默前世,能在摩步單位那種全軍提起來都哆嗦的地方,混到提干,站在優秀的梯隊當中。
    所憑所儀仗的,不就是自己那點驕傲嘛?
    驕傲的人往往不願意服輸,可一旦受到打擊,也最容易一蹶不振,思想進入死胡同。
    陳默清楚自身沒有什麼天賦,只有拋開所有僥幸去拼搏。
    哪怕有一絲機會,也要以最頑強的姿態去爭取。
    具體爬了多久。
    陳默自己也不清楚,他只覺得渾身被汗水濕透,身體愈發的沉重,連嗓子眼里都彌漫的濃重的血腥味。
    渾身的細胞都在抗議,每一處傷口都在控訴這種折磨式的訓練。
    “好了,起立。”
    終于听到結束的口令,陳默忍住渾身的劇痛,從地上爬起來立正。
    昂首挺胸,目視前方。
    老炮圍著陳默左轉一圈,右轉一圈,他看著眼前的新兵褲子都被石子給劃爛了,手上和腿上都血呼呼的。
    整個人站著雙腿都在哆嗦,可依舊將身板挺得溜直。
    老炮沉思片刻後,盯著陳默的雙目開口道:“我知道你訓練一直都挺積極。”
    “能告訴我原因嗎?”
    “就為了想當兵,想在競賽上奪名次?”
    “報告,不止。”陳默深呼一口氣道:“我還記得一個叫安振濤的人。”
    “競賽場上我可以不拿名次,但我不能輸給安振濤帶出來兵,因為我輸了,就意味著八班輸了,二連輸了,咱們七旅都輸了。”
    “包括我的班長,您也輸了。”
    陳默這番話說得很大,可部隊里面又有誰不喜歡自信的兵呢?
    老炮抿了抿嘴唇,隨後輕嘆一口氣。
    他心里明明知道陳默這種想法是錯的,競賽就是競賽,勇爭第一才是正事。
    不應該摻雜別的因素。
    雖說之前自己跟八班的人提過,不會教他們得饒人處且饒人之類的屁話,可那是為了激勵,不是為了讓新兵給他報仇。
    因為老炮也有自己的驕傲啊。
    獨屬于老兵的傲氣,還不至于寄托到新兵身上幫他爭面子。
    但陳默的執著,卻第一次讓他改變了想法。
    老炮從口袋中摸出一包棉簽和一瓶紅藥水,塞給陳默道:“先把身上的傷口處理一下。”
    “你不是一直想拿我當目標嗎?”
    “今天就讓你試試看。”
    老炮說完,他隨手整理了下褶皺的軍裝,轉身大步走向宿舍樓。
    很顯然,當年步兵82師最強的單兵,也是後來裝甲七師締造過多項記錄的老兵。
    要親自上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