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維。
這個被深深地隱藏在她的記憶里的名字,像一道永遠也不能愈合的刀疤,連摸一摸都要讓她疼死的兩個字,就這麼猝不及防地再次出現在她的耳邊。
“你”嗓子眼像是被浸濕的棉花堵得嚴嚴實實,喘不過一口氣,一股辛辣直沖鼻梁,桑晚連開口問一句的勇氣都沒有。
“我叫衛雅雅。”女孩子伸出手,“桑姐姐,您好。”
桑晚看著眼前的人,費了很大力氣才把視線從她臉上移開。
“你好”手伸出,卻發現在發抖,桑晚頓了頓,用力控制住,回握,“雅雅你好,我是桑晚。”
衛雅雅笑著說,“沒想到這麼巧,會踫到桑姐姐你,桑維還好嗎?”
桑晚再次怔住。
“你不知道他的事?”
衛雅雅摸了摸鼻子,很不好意思地說,“我高二的時候出國了,最近才回國,還沒來得及聯系以前的同學。”
“我以前給桑維發過信息,但他沒回,他是不是換號碼了?”
“桑姐姐,你能把桑維的聯系方式推給我嗎?”
衛雅雅雙眼真摯,一臉期待。
桑晚卻完全說不出話。
桑維早就不在了,她到哪里去給她找聯系方式。
“抱歉”桑晚臉色發白。
“不好意思”聞俏從隔間突然出來,一把擋在了桑晚面前,她剛剛在里面听到了她們的對話,她覺得不能再讓桑晚待下去,不然她會崩潰。
“雅雅,不好意思,我們還有事先走了,再聯系。”
說完不等對方回答,一把握住桑晚的胳膊把她拖出了洗手間。
走廊像是成了闖不過的迷宮,桑晚毫無知覺,被聞俏一路拖著前行。
她覺得又陷入了那場噩夢一般的日子,睡不著,每一天都像在神游,睜開眼閉上眼都是桑維的臉。
他說,“姐,我的新摩托,怎麼樣,帥氣吧?”
“我求了爸媽好久他們才肯幫我買,走,我帶你去兜風。”
那是他考了年級第一的獎勵,是他口中這輩子最棒的禮物。
再閉上眼,眼前的摩托車成了一道閃電,在蜿蜒的山道像風一樣的疾馳,緊緊追著前面的跑車。
互不相讓。
最後,跑車一個漂移,從陡峭的彎道急速變向,摩托車卻沒有剎住,直接沖出護欄,消失在山道。
車子摔成了碎片,桑維也永遠不會再回來。
胸口又泛起了疼,她捂著胸口蹲下身。
“桑桑!”聞俏語調驚慌失措,“你別嚇我,你怎麼了?”
“你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心口又疼了?要不要緊,你別嚇我,你怎麼了……”說到最後,語氣已經帶了哭腔。
桑晚回神。
聞俏眼淚汪汪,“桑桑你沒事吧,你別嚇我,你別這樣,別這樣,我害怕。”
桑晚閉上了眼。
“桑桑”聞俏不知所措,見她只一味地低著頭,就伸手抱住了她,“桑桑,你別傷心了,不是你的錯……”
“是意外,不是你的錯,你別自責。”
桑晚眼眶泛潮。
怎麼可能不是她的錯,如果她沒有告訴桑維一切,他不會沖動的去找許連城,不會追他的車,也不會最後摔成一灘爛泥。
是她的錯。
所以她的爸媽不要她了。
所以她被趕出了家門。
都是她的錯。
“聞俏”桑晚聲音很低,“那個女孩子,應該喜歡桑維吧?”
聞俏,“……”
桑晚不自覺露出一點淡笑,“應該是吧,桑維以前很招女孩子喜歡。”長得帥氣,成績也好,他的書包里總是塞滿了情書,她幫他收拾房間的時候,就看到過很多次。
“如果桑維還活著,應該跟她一樣大了。”
可是沒有如果,桑維的生命停在了十八歲。
都是因為她。
桑晚扶著牆緩緩起身。
“桑桑,你去哪?”聞俏語氣小心翼翼。
“我沒事。”桑晚回頭看她,“我想一個人靜靜。”
“我陪你。”
桑晚搖頭,“別擔心,我不會做傻事。”當時她沒有尋死,這個時候更不會,“聞俏,我自己走走,你別跟著了。”
“可是”
桑晚卻已經轉身離開。
聞俏沒敢跟上去。
桑晚的背影很單薄,但是她走路的姿勢沒有什麼異常,雖然慢,但並不慌亂。
……
桑晚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
莊園到處是矮樹叢,她停在了一處涼亭,周邊沒有什麼人,不遠處的主屋那里照樣是熱鬧喧囂,這里卻很安靜。
她在一塊石頭上坐下。
包里的手機嗡嗡震動,她沒有理。
這個時候找她的,應該是許連城,可這個時候,她最不能見最不想見的就是許連城。
她是恨他的。
“你害死了桑維,我永遠也不會原諒你!許連城,我恨你!恨你!恨你!”她歇斯底里的,崩潰大吼,拼命廝咬。
她要跟眼前的人同歸于盡。
但許連城把她死死壓在沙發里,用比她更冷更硬的語調說,“是你自己害死你弟弟!”
“桑晚,是你非要告訴他!是你造成了這一切,是你害死他!”
許連城的眼楮黑得像個洞,這個洞緊緊地盯著她,一字一頓地說,“桑晚你記住,是你自己害死你弟弟!”
她全身發抖,抖成了一個篩子。
“我要殺了你!”她仰著脖子,瘋了一樣地掙扎,“許連城,我要殺了你!”
“那我等著!”許連城的手像烙鐵一樣地按著她。
……
那真是像噩夢一樣的日子。
桑晚抬手捂住額頭。
可是夢里的一切又那麼清晰,她記得許連城言辭鑿鑿地反擊,以至于她始終不敢回頭去看,不敢深問,桑維的死到底該怪誰?
嗓子里發出低低笑聲,桑晚兩只手捂住臉,肩膀劇烈顫抖。
這麼多年,她不敢承認,不敢承認她竟然贊同許連城的話,不敢承認,桑維是被她害死的。
是她害死了他。
身後突然出現了腳步聲,桑晚置若罔聞,直到耳邊有人問,“……你在哭嗎?”
桑晚從指縫間轉過頭,看到了陳開關心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