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當楊�的《行醫筆記》走上歷史舞台的時候,波及整個北地的混戰也悄然拉開了序幕。
“你的意思是,紇石烈良弼去了徐州?什麼時候的事情?”
節度府內,劉淮向面前喚作溫扁鵲之人皺眉問道︰“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溫扁鵲說道︰“紇石烈良弼是八月十五抵達的,那日俺正好去尋家中兄長,恰逢其會開軍議,俺兄長也切切實實看到良弼相公升任左相,並且壓服了所有大將。”
劉淮目光一凝,隨後問道︰“事無巨細,都講一遍。”
溫扁鵲不敢怠慢,連忙將那日兄長溫敦奇志所囑咐之事一一轉述。
“佩兩國相印。”劉淮嗤笑一聲,隨後說道︰“完顏亮與完顏雍太天真了吧!”
話雖如此,但劉淮的笑容還是漸漸收斂。
如果這三萬戶真的能在一個強力人物的指揮下擰成一股繩,那麼首先遭遇打擊的,必定是山東義軍。
東平府、兗州、海州、沂州都在金軍的兵鋒之下。
指望宋國能在此時渡淮作戰,那還是算了吧。
因此,山東必定是要孤立無援的撐過這一遭的。
而且,誰說紇石烈良弼就一定是將所有事情在軍議中亮了出來?
若是完顏雍再埋伏一支兵馬,從河北渡黃河故道,進攻益都府又能如何?
在一旁的梁肅顯然也想到了這個可能,卻是不動聲色,問出了另外一事︰“既然是八月十五日開的軍議,為何如今才來通報?!”
見說到了這個關鍵問題,溫扁鵲立即叩首說道︰“俺得了訊息之後,軍營周邊就已經被戒嚴,俺繞了路方才過來,回了一趟家之後,家母提醒俺,這種消息應該立即通報給節度府……俺方才又來尋節度了。”
劉淮想了想,對溫扁鵲正色說道︰“你這幾次來往,勞苦功高,你與你的兄長皆有大功,現在與你些銀錢作賞賜,來日事情平定之後,你們兄弟二人自有厚報。”
溫扁鵲听到這番保證,只覺得渾身舒爽。
他多日奔波往來,不就是為了這麼一句承諾嗎?
待溫扁鵲走後,劉淮方才無奈搖頭。
如果是官方間諜,敢拿著緊急情報回家睡一覺再上報,早就被吊在旗桿上以儆效尤了。
但這是自發去聯絡金軍中親戚的百姓,屬于義民,屬于自掏腰包為山東發展添磚加瓦。
能知道層層上報到節度府已經不錯了,還要啥自行車?
不過滿肚子陰謀詭計的梁肅還是皺起眉頭。
這廝不會是徐州金軍派來的間諜吧?!
不過很快梁肅就釋然了,因為金軍完全沒有這麼做的道理。
大軍出動,聲勢浩大,根本瞞不住的。
劉淮也是這般想的,隨即對梁肅說道︰“梁先生,寫軍情文書給各地,讓諸將早做準備。”
“讓呼延南仙謹守益都府,我要南下臨沂。”
梁肅連連點頭,到最後詢問︰“天平軍那邊需不需要去一封書信?”
劉淮嘆了口氣,無奈說道︰“已經沒有用了,現在咱們無論說什麼,耿節度都已經不會听了。他只會認為咱們又是在危言聳听,干涉他們天平軍做事。”
梁肅卻肅然說道︰“都統郎君,有些事他們听不听,與咱們做不做是兩碼事,天平軍中也不全都是被權力迷了眼的糊涂蛋,也是有豪杰的。咱們所做之事,他們都會看在眼里。”
劉淮知道這是梁肅在暗示他想辦法吞並天平軍,光明正大的提醒之後,再用些隱私手段讓金軍主攻方向改到東平府,待到天平軍被擊潰之後,他就可以出手,從容收攏天平軍的兵馬了。
然而還是那句話,陰私手段可以得逞一時,但如何能瞞得過真英雄真豪杰?
“梁先生,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此時大敵依舊是金賊,覆滅金國之前,我連趙構那廝都能容忍一二,如何不能容忍耿京?更何況,若是將金賊放入東平府,那些豪強自然是該死,可百姓又有何辜?”
說著,劉淮已經起身向外走去︰“我會與父親共同聯名寫信,讓天平軍早做準備。與此同時,會在臨沂聚集精銳,以威脅徐州金賊,替天平軍作牽制。”
梁肅嘆了口氣。
自家這名都統郎君哪里都好,只有一點,過于講究光明正大了,以至于他這滿肚子陰謀詭計都無處發揮。
但梁肅轉念一想,他跟兄長梁球之所以來投奔山東,不就是因為劉淮做事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嗎?
懷著矛盾的心情,梁肅跟著劉淮一起南下,並在兩日之後抵達了臨沂。
然後,劉淮就看到了手拿節杖的金國使節。
此時金國使節一行十五人已經被數十忠義軍甲士包圍起來,為首的忠義軍將官正在厲聲喝問。
金國使節倒也沒有畏懼之態,只是昂然作答。
劉淮驅馬上前,卻沒有管金國使節,而是厲聲喝問︰“韓方韓二郎,你們如何讓金賊到了臨沂城下?難道忠義軍的軍紀已經敷衍到了如此程度了嗎?!”
韓方本來就有氣急敗壞之態,听到喝問,當即轉頭就要怒罵,然而見到是劉淮之後,卻馬上偃旗息鼓,出言解釋︰“大郎君,非是軍紀松弛。
俺剛剛看了,這廝一路上都只是扮作商人,沒有盔甲兵刃,通關文書也都齊全,誰成想到了臨沂城下之時,這廝卻又脫了外衣,露出官袍節杖,讓俺們措手不及,俺們……”
說到這里,劉淮方才反應過來,原來金國使節還有些小聰明。
而金國使節似乎也認出了面前之人乃是正主,立即舉了舉節杖,拱手說道︰“劉公當面,我乃……”
劉淮直接打斷了使節的言語︰“你是來投降的嗎?”
使節微微一愣︰“我乃大金使節……”
“我問你,你他娘的是不是來投降的!”
金國使節被這番厲聲大喝嚇了一跳,卻還是極其有膽色的說道︰“我說了,我乃大金使臣……”
劉淮再次十分沒禮貌的打斷了金國使節的言語︰“我們與金賊沒什麼可談的,至于你不是棄暗投明,那就罷了。”
“申龍子,將他們一並擒拿!拔下官袍!嚴刑拷打!讓他們將所有事情都吐出來!”
申龍子當即大聲應諾,隨後就帶著十余名如狼似虎的親衛上前,將那些試圖反抗的金國使節打翻在地。
“兩國交兵,不斬來使!兩國交兵!”
面對金國使臣的連聲大叫,劉淮只是厲聲喝罵︰“撮爾小族,驟臨大邦,建立偽朝,身為叛賊,論什麼兩國之間!”
梁肅在旁邊都听愣了。
好家伙,合著以後這位劉大郎君不僅僅要覆滅金國,而且直接要不承認金國是個國家了。
劉淮卻不管這些,驅馬來到了山東元帥府中。
魏勝已經將大部分實權都交給了劉淮,一方面是因為他確實不是戀權之人,另一方面則是魏勝在連續受傷之後,似乎有些傷了元氣,身體比較虛弱,為了能讓權力交接不出岔子,他趁早將人事權、財證權交接了過去。
只能說魏勝從來不是個割據軍閥,而是大宋的忠臣良將。他傳的並不是軍閥首領的位置,而是北伐金國,收復失地的重任。
權力的交接毫無波瀾。
劉淮原本就是忠義軍的二號人物,同時又是魏勝的義子,忠義軍的軍事建設,山東的民政方案都是他來操刀。
哪怕是魏勝的鐵桿心腹,對于劉淮也是心服口服,沒有激起任何反對聲音。
當然,劉淮自然也不是什麼狂妄自大之輩,他將依舊將靖難軍節度府放在山東元帥府之下,重大事情做出預案之後,還是會讓魏勝來審閱審批,算是尊重了元帥府的權威。
“小妹,父親最近怎麼樣?”
進入元帥府,劉淮首先看到的就是捧著一堆文書,快步行走的魏如君。
此時魏如君已經成了忠義軍的大管家之一,按照後世的說法,魏如君算是忠義軍的總會計師,負責核算各地的賬目,堪稱位高權重了。
以往十分干練的魏如君听到兄長的聲音,先是欣喜回頭,隨後冷哼一聲,轉身離去︰“父親好得很,至于小妹我好不好,阿兄就莫要關心了。”
跟在魏如君身後的魏郊哭笑不得,卻終究不敢向劉淮甩臉色,連忙恭敬行禮,口稱兄長。
“她這是怎麼了?”劉淮摸不著頭腦。
魏郊一陣無語︰“兄長是不是忘了跟父親商議一下與小妹的婚事了。”
劉淮拍著頭說道︰“最近都快忙昏頭了。”
魏郊向前一步,低聲詢問︰“那兄長此番前來,是不是……”
劉淮嘆了口氣︰“沒時間說這個了,又要打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