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淮讓各軍將領率本部出擊,其中自然有鼓舞己方士氣,打擊金軍士氣的因素,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別的念想。
就比如武勝軍的戰力究竟如何,是不是真的個個是好漢?人人是英豪?
金國正軍雖然都是同一個戰斗序列,但戰力也還是有差別的。
就比如武興軍與威鎮軍,這兩軍的戰力差得不是一點半點,如果是建制完整的五千武興軍在陳島大營堅守,劉淮不可能如此迅速的就將其打垮。
武勝軍的戰力如何,就得在戰場上一點點試探了。
當然,這只是戰場大略,但對于具體出戰的將領來說,哪有這麼多說頭?秣馬厲兵,直接殺過去就可以了!
羅慎言所率領的靖難大軍左軍騎兵較少,卻是步卒最全面的一支兵馬。因為羅慎言往往執行的是正面作戰任務,所以無論是長槍、大斧、刀盾、弓弩,又或者是甲士、輕卒,一應俱全,且都是精銳。
此時,羅慎言率領二百余騎馬步兵來到剛剛的戰場,距離五十步的時候,步卒下馬列陣,迅速列成了一個外圍長槍大斧,中間神臂弩手的小型空心方陣,將戰馬與主將護在了方陣中央。
此時那出戰的三個謀克還沒有撤退,見到這一幕,第一反應是這些步卒莫非是瘋了?
此地雖然距離金軍營寨有些遠了,支援兵馬無法迅速抵達,但這些步卒在馬軍眼皮子底下列陣,是不是有點太托大了?
第二個反應則是,不行,我得上去試一試這些步卒的成色,這種龜殼陣可是上好的靶子。
互相打了個呼哨之後,兩百騎將那個已經被打殘的謀克留在原地,向著方陣撲過來。
羅慎言沒有與步卒一起列陣,而是端居馬上,被十余甲騎親衛簇擁在中間,冷冷看著洶涌而來的金軍騎兵。
二百步卒都是以同樣的眼神看著金軍,如同看著一伙死人。
“分!”
一名行軍謀克大聲下令,隨即兩百人左右分開,環繞著方陣各自彎弓搭箭,拋射箭矢。
這些箭矢都是輕箭,破甲能力不足,只能起到擾亂敵陣的程度。
在金軍看來,一輪箭雨之後,無論步卒多麼精銳,總會有傷亡,總會引起些騷亂。接下來就是甲騎驅馬向前恐嚇,使步卒陣型更加松動,從而為破陣創造時機。
然而左軍甲士只是將頓項放下,微微低頭,任由箭矢將頭盔與肩甲砸得叮叮作響卻毫無動作,真的猶如只是淋了一場雨一般。
“金賊就這點手段?”羅慎言冷笑,隨即大聲下令︰“各自放箭!”
一直手持弓弩在陣中待命的弓弩手們舉起手中弓弩,對準在十余步外耀武揚威的金軍騎兵射出了箭矢。
因為不是齊射,所以箭矢有些稀稀拉拉,看上去有些氣勢不足。
然而金軍的行軍謀克卻猛然發現,這不到百根的箭矢造成的傷亡卻超乎想象,最起碼有二十余騎士直接落馬,還有十數匹戰馬栽倒,將背上的騎士掀翻在地。
即便知道步弓的力道比騎弓強出一倍不止,這名行軍謀克卻沒有想過傷亡差距會這麼大。
不對!這些不是普通的弓弩手,他們全是精銳!全是射雕手!
行軍謀克意識到這一點的同時,有數名手持強弓硬弩的靖難軍軍士也看到了這名烏鵲大旗下的金軍軍官,互相點頭示意後,六支箭矢一齊射來,將這名金軍軍官射落下馬。
“撤!”另一名行軍謀克驚駭出聲︰“離遠一些,動起來,壞繞宋狗射箭!莫要與宋狗對射!”
這名行軍謀克的話聲剛落,麾下馬軍依舊在混亂與迷茫之中時,只听到一聲怒喝。
“開!”
步卒方陣從中分裂,羅慎言率親衛躍馬而出,直取那名正在指揮的行軍謀克。
長刀輪轉如飛,斬殺數名金軍後,羅慎言直取那名行軍謀克,一刀將其斬于馬下。
“列散陣!”
方陣散開,五六名步卒各自配合,組成了一個個小陣,向著被攪亂陣型的金軍騎兵沖去。
失去速度的騎兵面對步卒進攻時很難做到有效應對,很快就被精銳步卒正面斬殺三十余人,金騎猝不及防,只能向後撤退。
羅慎言見狀也不戀戰,草草收拾戰場,割取首級,剝下金軍盔甲之後,步卒上馬,一溜煙的撤走了,只留下金軍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一般來說,這時候金軍騎兵就應該分散開來,餃尾追殺,但兩個行軍謀克一死一傷的情況下,尋常士卒皆是人心惶惶,幾名蒲里衍難以下決斷。
最終,在擔心挨第三次打的心態下,這三個謀克同樣選擇撤軍。
事實證明,這個決斷是無比正確的。
三個謀克剛剛撤到金軍的臨時大營,張小乙就帶著親衛到龜山下叫罵了。
“怎麼回事?”
三個謀克的慘敗而歸層層上報,很快就傳到了大懷貞耳中,讓武勝軍的高階將官目瞪口呆。
這是三百整備齊整,有所準備的馬軍謀克,就這麼莫名其妙敗了?!而且就連行進謀克都死了一個?
“報!又有賊人叫罵,俺家猛安問總管,還要不要出兵驅逐?”軍使在一旁拱手發問。
大弘山咬牙說道︰“耶律涂剌那廝在作甚?這還用得著來問?還不立即發大兵出去驅趕!”
黃亨三冷然發問︰“阿山,你犯什麼糊涂?大軍出動哪里是那麼簡單的?到時候賊軍一走了之該如何是好?”
饒是大弘山知道黃亨三說的才是正理,卻也是一時間憤怒難言。
如果二百余騎來犯就要發動一千兵馬出擊,若是能覆滅這二百騎也就罷了,若是沒有覆滅,讓對方逃了,那就等于白白耗費力氣,多來幾次軍心士氣就都要不得了。
組織三個謀克馬軍一涌而出與組織千余步騎列陣這是兩個難度的事情,耗費的時間也相差甚遠,只要這二百打著‘張’字大旗的甲騎不是傻子,肯定趁著大軍列陣的空檔就逃走了。
僕散壽伸手摁住大弘山的胳膊,示意對方稍安勿躁︰“總管,要不要多派遣一些馬軍?”
大懷貞想了片刻,搖頭以對︰“敵情未明,今日終究不是決戰的時機,而賊人既然退守巢縣縣城,同時又派遣兵馬來騷擾,卻不列堂堂之陣,足以見得賊人也沒有把握。
傳令給耶律涂剌,讓他率本部到官道山腳立寨,宋狗趕來,由他全權處置。”
龜山並不是十分險要的高山峻嶺,只是兩座小土丘而已,只不過兩座土丘之間的官道十分重要,在山上夾道立營,就可以居高臨下控制住官道,從而堵死巢縣至合肥的道路。
然而此時武勝軍兵馬兵力不足,大懷貞命令耶律涂剌在官道上立營,兩座山頭上的營寨就有一座無法設立了。
“總管,那還建立大小營嗎?”大弘山詢問。
大懷貞搖頭,目光在南北兩側山頭上逡巡一陣,用馬鞭一指︰“在南側山頭上設立大營,與當道營寨互為犄角。”
大弘山點頭應諾。
雖然臨近巢湖立營有來自水面上的威脅,但近萬人的水源是個大問題,挨著巢湖取水方便。
至于水上的梁小哥,實乃癬膚之疾,在湖中的時候金軍讓他三分,若是敢上岸,當場就將其片成生魚片。
此時此刻,幾名武勝軍主將如此想著。
很快,他們就將為自己的大意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