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行器穿過雲層，舷窗外是阿斯托吉烏斯繁華的都市景觀。
豪爾赫一邊操作著數據終端，一邊為原體詳細講解星球現狀。
他的解說很詳盡，數百名文書修女與樞機主教正在文庫中穿行，每當羅穆路斯突然拋出某個具體數據詢問時，這位大主教總能立即調出相應的統計文檔。
羅穆路斯算是知道這台穿梭機為什麼這麼大了。
當飛行器掠過一片新建的能源產區時，羅穆路斯突然詢問道︰
“今年星球第三季度的 素產量是多少？”
“742億噸，環比增長123，能夠進行一定出口，以補充星球糧食。”
豪爾赫不假思索地回答，同時調示意侍從自繁復的資料庫中找出了一封更加詳盡的數據表。
“但精煉效率遠低于常規帝國工業世界，在失去機械教支持後，我們所能夠應用的技術有限。”
他謹慎的解釋著自己的困難。
“曙光艦隊會對其進行技術支持。”
投影儀的光芒在艙內跳動，照亮了羅穆路斯嘴角若有若無的笑意。
這才對嘛，領導來視察，你特麼舉辦宴會，或者在那因為恐懼擺爛干什麼，把你政績擺出來或者把你的工作態度擺出來不比那些無聊的方式有用多了？
那些帝國貴族，寧願繼續享受，少數意識到原體代表著什麼的也裝作不相信，或者象征性的縮減點權力討價還價，好像這樣就能逃避迫近的死亡似的。
羅穆路斯又不是什麼殺人狂魔，你明確自己要改還能不給你改變的機會不成？
起碼你願意行動，就算是失敗了也是方法論的錯誤，而不是價值觀的問題。
羅穆路斯注意到投影的光線在大主教臉上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將他眼角的細紋映照得格外明顯。
那些精確到小數點後兩位的數據，以及豪爾赫談及每個問題時下意識抿緊的嘴角，都在無聲地證明這位大主教對治下世界的了解之深。
而通過數據的支持也能夠看出這位大主教所言非虛。
“在星球建設方面你是參考了馬庫拉格？”
雖然羅穆路斯依舊是一副公式化的笑容，但豪爾赫從語氣中听出了對自己的贊賞。
“是的，馬庫拉格的自循環體系給了我們很大的啟發。”
動力座椅的皮革發出細微的摩擦聲，大主教起身開始調整著星系內部的全息投影。
“恰好阿斯托吉烏斯星系有兩顆氣態巨星，其中一顆的第三衛星具備完善的生態條件，能夠承擔樞機世界723的糧食消耗，加上部分進口，理論上完全可以滿足需求。”
“我想更多是因為分配問題。”
羅穆路斯輕輕抖了抖手中的數據紙，紙張發出清脆的嘩啦聲。
進口的糧食明顯超額了，但是就是發不下去。
這樣的問題算是人類日常，21世紀火龍燒倉的事件也屢見不鮮，教會也是最容易滋生腐敗的場所。
“是的。”
豪爾赫輕聲回應，目光依然停留在下方攢動的信徒身上。
飛行器的陰影掠過廣場，引得人群紛紛抬頭張望。
“你的執政理念？”
“聖弗朗西斯科教派一直主張"因行稱義’。”
豪爾赫轉過身來。
“我們試圖通過教義規範信徒行為，讓他們更好地為神皇服務，但曙光教義給了我新的啟發。”
“陋習會被摒棄，在有限條件下，教會也會更加關注民生問題。”
大主教開口回道。
“我想，帝國再如何高壓，也不至于連神皇子民用來果腹的食糧都要克扣。”
他認識到了這方面的問題，所以他會去嘗試。
羅穆路斯微笑著掃視著下方的世界，越發覺得阿斯托吉烏斯目前看起來還算順眼。
重視人類的身心健康問題，在想辦法解決，而不是用你不虔誠的屁話掩蓋。
直擊問題核心，帝國可能缺這缺那的，但絕不可能缺糧，再怎麼高壓，總不至于連吃的都給不起。
不難猜測這位大主教的任命八成是國教刻意投其所好，但是做了就是做了，起碼他們願意投其所好。
“你的名字，先生。”
“豪爾赫•弗朗西斯科，大人。”
大主教不卑不亢的回道。
“我會記住的。”
羅穆路斯點點頭，隨後放下了文件，開始審視著這顆星球。
納瓦拉達倫立刻會意，將阿斯托吉烏斯列入了星區首府的備選名單。
“嗯？這是。”
羅穆路斯的瞳孔驟然收縮，原體那強悍的視覺系統將廣場上的畫面清晰地投射在他的視網膜上。
只見他們下方一處彌漫著濃郁香薰的廣場之上，有一些身形佝僂的人們在教會人員的矚目下，排著簡短的隊伍。
但道路的盡頭卻並非是國教日常分發的聖餐，而是燃燒的火堆。
這些披著聖袍，絕大多數都是老年人的存在在信眾的矚目下進入。
在他們沖入火堆之後，身上便騰起火焰，卻並沒有出現被凡火灼燒一般的神色，跪坐其中，臉上帶著解脫的微笑，接著就不再活動，緩緩化開。
在輝煌的殿堂外圍，一汪汪晶瑩剔透的聖油正緩緩與尸骨化開的殘渣混合在一齊。
每當你對帝國有了些許希望，帝國便會用手掌狠狠抽你的臉。
“豪爾赫大主教，請問這是？”
剛被各路帝國貴族惡心得夠嗆，才找回點些許希望的羅穆路斯本能地感到了不適，但還是耐著性子回道。
“這是在提煉祝聖之油。”
大主教的語氣平靜得就像在討論天氣，他指向廣場邊緣的蒸餾裝置，那里正有身著白袍的修士將融化的油脂導入聖器。
“這不算陋習？”
羅穆路斯的聲音難得帶上了驚詫，還有著壓抑的怒意。
對此，大主教略顯詫異。
眉宇之間帶上了‘這算是陋習？’的疑問。
“他們都是經過嚴格篩選的虔誠信徒，他們”
“好吧，能解釋解釋這麼做的原因嗎？”
揉了揉眼楮，羅穆路斯再度打斷了大主教的回答，直接開口詢問道。
“祝聖的油滴會經由牧師的儀式被摻入那些武器之中，用作祝福，同時也可以摻入顏料或是墨水之中，保障聖所不被侵犯，文字不被修改。”
大主教解釋道。
“有效果嗎？”
羅穆路斯詢問道︰“比如在抵御異端邪祟方面。”
“有。”
大主教認真地點點頭。
“教會每季度會篩選最虔誠的信徒，他們的直系親屬能獲得免稅額度，聖油也是什一稅征收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每年都要為王座世界輸入相當的份額。”
合著還真是方法論的實踐結果啊？
好家伙
羅穆路斯微微沉吟，之前沒太管國教，放心把這個交給了迦爾納，沒想到剛打算深入了解了解就給他來個大的。
“喂，迦爾納。”
他沉吟著，隨後打開了通訊，聯系上還在和其他教派成員扯皮的迦爾納。
“怎麼了？”
迦爾納的面上帶著完美地笑容，忍著把在場絕大多數成員做掉的想法，詢問道。
羅穆路斯將自己的所見所聞復述了一遍。
“啊，我說大主教怎麼一轉眼沒影了呢。”
抬手屏退了一位紅衣主教，迦爾納回道︰“是的，所謂的聖油和灰騎士用的東西一樣，不過灰騎士的更好，真用的聖人。”
“那你們”
“參考我們簽文件用的聖人血。”
“魂夠麼？”
羅穆路斯詢問道。
“你是不是忘了聖血天使那邊有聖杯？”
迦爾納詫異的反問，接著立刻回道︰
“亞師傅早就破譯了聖血祭祀那邊的鮮血生成方式了，哥們現在批發聖潔列斯的血，簽文件蓋個章上去比什麼聖人都有用，哪用得著這個。”
“所以國教這個獻祭現在是完全沒必要對吧？我們能夠替代。”
羅穆路斯看了眼備忘錄，發現確實有這方面的匯報。
我得趕緊把冥府星系和馬庫拉格的事務推進到正軌然後全面交接了，但丁和卡爾加都別想閑著。
他揉了揉眉心，雖然伙伴們完全值得信任，但他也不能犯這類低級錯誤了。
“當然，我已經在下令整治了，不過得砍點人，賣聖油也是一條利益鏈，利益還巨夸張。”
迦爾納回道。
“你問問大主教那邊還有文書不，亞師傅那邊還沒動手，說明這位應該挺靠譜的。”
合著你和亞瑟以前就一直一明一暗這麼搞是吧？
我說怎麼之前教改走哪都是竭誠歡迎，半點風聲都沒有。
“行。”
見小伙伴如此靠譜，羅穆路斯掛斷了通訊。
隨後他輕嘆一聲，將那些逝者的靈魂塞給帝皇。
帝皇不情不願的收下。
信仰是有毒的，尤其是這些信仰著帝皇的虔誠子民，正在不斷將‘不是神’的帝皇往王座之上推。
“哎~”
這司馬宇宙。
羅穆路斯無言，這是這個宇宙所促成的選擇，從作用上來說可以理解。
接著他開口向大主教說道。
“從現在開始，這也是陋習，必須摒棄。”
接下來就要開始整治這顆星球了。
畢竟是一個合格的星球首府備選，人口優質，當地領導階層也相對配合。
“是，羅穆路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