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生笑了。
成了。
那剩下的事情完全沒問題了啊。
就在辦公室氣氛一片融洽之時，一個不和諧的聲音突兀地響了起來。
“嗚嗚……”
壓抑的、帶著無盡恐懼的抽泣聲，掩面而泣。
李平生和褚六合同時轉頭看去。
只見陳秀珠癱軟在沙發上，雙手死死捂著嘴，身體抖得如同風中落葉，眼淚從指縫間洶涌而出。
她听著兩人的對話，听著那些她一輩子都無法企及的名字和關系，听著他們如親人般的熟絡交談，她最後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了。
她以為自己是來舉報一個惡棍，是來尋求正義的庇護。
可現在她才明白，自己是被人當槍使，推進了一個必死的局里。
她舉報的人，是心心念念的愛人不說，關鍵是愛人還跟書記有聯系。
這是何等的諷刺，何等的絕望！
“撲通！”
陳秀珠從沙發上滑落，跪倒在地毯上，手腳並用地爬向辦公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褚書記，平生，平生，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嗚嗚，我不是人，我不該舉報你，我不是故意的啊~~求求你們，放過我吧……”
她一邊哭喊，一邊用力地磕頭，額頭撞在地板上發出“咚咚”的悶響。
李平生眉頭一皺，正要開口。
褚六合卻抬手制止了他，臉色平靜，眼神古井無波。
“陳秀珠，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說，怎麼回事。”
褚六合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陳秀珠渾身一顫，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語無倫次地哭訴起來。
“是栗無為，是栗無為逼我的！”
“他說如果我今天一早不來紀委舉報李助理和高進，不把事情鬧大，他就把我弟弟的腿打斷，扔進江里喂魚！”
“我不想舉報的，李助理是我的愛人啊！我沒辦法啊，我真的沒辦法！”
“求求您，褚書記，我不舉報了，我現在就撤銷舉報，您讓我走吧，我馬上去救我弟弟……”
她的話顛三倒四，卻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得清清楚楚。
被脅迫，被利用。
而幕後黑手，直指麒麟市公安局副局長，栗無為！
好一招毒計！
讓陳秀珠來實名舉報，無論真假，都能給李平生和譚家潑上一身洗不掉的髒水。
一旦紀委立案調查，李平生就會被限制行動。
栗無為這一手，玩得又狠又絕。
李平生雖然在呵呵笑著，但是眼神早已經冰冷。
動他的人可以，但用這種下作手段牽連無辜，觸踫了他的底線。
褚六合的臉色也沉了下來，他看了一眼手表。
“她是兩個小時前來的。”褚六合看似不經意的說道。
“那就說明，這件事還有旁人？”
李平生立刻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
陳秀珠兩個小時前到了這里，就說明在綁架的時候，她就被送到這里，就用他弟弟威脅了。
舉報，就是為了把事情鬧大，讓所有人都知道。
可現在，消息卻被壓在了這間辦公室里。
這說明，從陳秀珠踏入紀委大院的那一刻起，她的一舉一動，就在褚六合的掌控之中。
這位書記，手段通天！
“起來吧。”
褚六合的聲音緩和了幾分︰“你不用怕，從你走進這個大門開始，你和你家人的安全，我保了。”
陳秀珠絕望的哭聲戛然而止。
她抬起滿是淚痕的臉，難以置信地看著褚六合。
褚六合沒有再看她，而是按下了桌上的一個呼叫按鈕。
很快，辦公室的門被推開，王朝龍走了進來。
“書記。”
“朝龍，帶這位陳女士下去。”褚六合吩咐道，“安排到安全屋，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觸，好吃好喝照顧著。”
王朝龍點了點頭，看向陳秀珠︰“陳女士，請吧。”
陳秀珠有些猶豫，眼神怯怯地望向李平生。
李平生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輕輕點頭。
他心里清楚褚六合的用意。
陳秀珠現在是扳倒栗無為的關鍵人證，絕對不能放出去。
一旦她離開紀委，栗無為會不惜一切代價讓她永遠閉嘴。
待王朝龍帶著失魂落魄的陳秀珠離開後，辦公室再次恢復了安靜。
“陳秀珠的弟弟叫陳東，你有沒有興趣？”
“老爺子下令，沒有也得有。”
李平生沒有猶豫，立刻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電話只響了一聲，就被人接起。
“哥。”電話那頭，傳來施逆的聲音。
“陳秀珠的弟弟叫陳東，麒麟理工大學大三學生，今天上午被人從學校帶走，動手的應該是栗無為的人。”
“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撬開他們的嘴，問出人在哪。”
“我要活的，完好無損的。”
“明確。”
電話掛斷。
整個通話過程，不超過十秒。
褚六合一直靜靜地看著，沒有插話，直到李平生收起手機，他才緩緩開口。
“你手底下，還真是有能力，怎麼樣，有沒有興趣給我兩個？”
這不是疑問，是肯定。
“回頭我問問施逆，他願不願意。”
“我想大概率是不願意的，因為被官方……呵，傷害的太深了。”
褚六合顯然也知道，微微搖頭。
李平生坦然道︰“都是些過命的兄弟，沒辦法，在麒麟市這種地方，沒幾個自己人，寸步難行。”
褚六合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重新將話題拉了回來。
“你替高進，替譚家做事，不是心甘情願的吧？”
李平生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絲苦澀。
“我老婆孩子，現在還在高進手上。”
“沒辦法。”
這三個字，他說得異常沉重。
任他有通天的本事，在家人的安危面前，也只能俯首，被動地按照別人的劇本走。
褚六合嘆了口氣︰“麒麟這潭水，已經不是渾了，是快要發臭了。”
“官場、社團、商圈，三張大網，盤根錯節，彼此交織，牽一發而動全身。”
“我想動，但找不到一個合適的下刀口。”
“那些老人，關系太深，動一個，就會扯出一大片，容易打草驚蛇。”
褚六合的目光，如鷹隼般銳利，牢牢鎖定了李平生。
“所以，我想摸摸底。”
“我需要一把鋒利的刀，一把從外面來的、干淨的、沒有牽絆的刀，幫我把這潭發臭的死水，徹底劃開一道口子。”
李平生心中巨震。
他明白了。
褚六合這是在向他拋出正式的合作橄欖枝。
他要把自己，當成那把攪動麒麟風雲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