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老實的世界,天旋地轉,徹底崩塌。
前一秒還意氣風發,此刻卻像一只被扼住了喉嚨的雞,連一絲聲音都發不出來。
所有的野心,所有的算計,所有的狂妄,都碎成齏粉。
怎麼會?
怎麼可能是這樣!
劇本不是這麼寫的!
“不可能!”
“你們搞錯了!”
楊老實憤怒的說道︰“你搞清楚,我是蓮花縣的縣委書記,我是煙溪市的干部!”
“你們憑什麼對我進行雙規?你們天海紀委的手,伸得太長了!”
“我的問題,就算有,也應該由煙溪市紀委來調查!”
面對他歇斯底里的咆哮,楊業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
他甚至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跟在他身後的兩名工作人員,一左一右,面無表情地朝楊老實走去。
楊老實連連後退︰“你們不能這樣!”
“我要給市里打電話,我要向煙溪市紀委,向孫書記匯報!”
楊業看著他,搖搖頭︰“楊老實,我會平白無故的出現在這里?”
楊老實崩潰了。
“舉報人說,不信任你們煙溪市紀委,所以由我們代表。”
楊老實雙腿一軟,幾乎要癱倒在地。
不信任煙溪市紀委……
那就是跨區域調查!
這句話,徹底擊碎了他所有的僥幸。
“誰?”
楊老實的嘴唇哆嗦著︰“是誰舉報的我?”
這個問題,按照規定,楊業是絕不能回答的。
然而。
這次楊業卻毫無顧忌︰“你想知道我說了也行,就是你們的省委原書記,徐!天!成!”
轟!
腦袋都裂開了啊!
徐天成雖然已經退休,但門生故吏遍布全省,影響力至今無人能及的老書記!
楊老實的瞳孔,驟然縮成了針尖大小。
他像是瞬間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沿著牆壁,緩緩滑倒在地。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終于明白了。
為什麼李平生一個看似毫無背景的愣頭青,卻能掀起如此大的風浪。
為什麼他敢孤身一人,直面整個蓮花縣和興陽縣的官場。
原來……
原來他的背後,站著的是這樣一尊參天大樹!
怪不得……
怪不得他有恃無恐!
李平生……
這個名字,此刻在他心中,竟變得無比的猙獰和恐怖。
你好猛的手段啊!
……
興陽縣。
一家隱秘的私人會所,最頂層的包廂里。
孫仁山剛剛掛斷一個電話,臉色陰沉得可怕。
“怎麼了?”
趙長興沉聲問道。
孫仁山喟然一嘆︰“媽的,我就說,要小心李平生。”
“楊老實,被雙規了。”
“什麼?!”
趙長興猛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陳人民也是錯愕。
“是,天海市紀委,據說是老書記徐天成舉報的。”
孫仁山語氣中有些煩躁︰“這個楊老實,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我早就跟他說過,小心李平生。”
趙長興猛地轉過身,死死盯著孫仁山。
“孫叔,這就是你找的人?”
“我早就說過,這種縣里的土皇帝,眼界太小,做事粗糙,靠不住!”
“你看看!這才幾天?就把自己給玩進去了!”
“他進去了不要緊,要是把我們的事給捅出去,怎麼辦?”
“簡直惡心!太惡心了!”
孫仁山听著趙長興的指責,臉色越發難看。
“你沖我發什麼火?”
“你以為我願意看到這個結果?”
“而且真說起來,這次的事不怪楊老實,誰能想到李平生直接把天給捅破?”
趙長興也是憤怒!
“孫叔,不怪楊老實,那就怪我了?”
“我沒說……”
“狗屁!”
趙長興怒道︰“當初要不是你信誓旦旦地說,這個楊老實貪得無厭,膽大包天,是最好用的一把刀,我會被你拖下水?”
“現在刀斷了,你跟我說不怪他?”
“孫仁山!我告訴你,李平生的事情要是處理不好,我們誰都別想好過!”
眼看兩人就要徹底撕破臉,一旁的陳人民終于開口了。
“都少說兩句,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
陳人民勸架︰“事情已經發生了,互相指責有什麼用?”
“我們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船要是翻了,誰也跑不掉。”
趙長興重重地哼了一聲,坐回了沙發,但臉上依然怒氣未消。
孫仁山也嘆了口氣,神情頹然。
陳人民端起自己的茶杯,輕輕吹了口氣︰“你們的心情我能理解,我也一樣,經常敗在李平生的手里。”
“這麼說吧,咱們失敗的原因就是小看了李平生。”
“或者說,我們小看了他背後的人。”
趙長興煩躁地擺了擺手。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
“楊老實完了,市局那邊怎麼辦?張興還被派過去‘盯著’李平生,現在楊老實一倒,他還不成了沒頭的蒼蠅?”
孫仁山沉吟道。
“必須馬上讓他回來。”
“不,不能回來!”陳人民立刻否定道,“現在回來,不是不打自招嗎?”
“讓他待在那里,什麼都不要做,就當什麼都不知道。”
“我有個不成熟的辦法……”
他們商量辦法的時候。
蓮花縣,郭家。
客廳里,只開著一盞昏黃的燈。
郭玲靜抱著雙膝,蜷縮在寬大的沙發角落里。
她穿著一件洗得有些發白的白色T恤,一條淺藍色的牛仔褲,腳上是一雙干淨的帆布鞋。
長發扎成一個簡單的馬尾,素面朝天,沒有一絲妝容。
那張清秀的臉龐上,還帶著未脫的稚氣,眼神清澈得像一泓泉水。
“老郭,你說郭瑾,還能不能出來?”
劉翠花呆呆的問道。
“媽,你還不明白嗎?”
“從李平生出現的那一刻起,哥……就已經是個棄子了。”
郭玲靜的身體,猛地一僵。
劉翠花咬牙,郭墨亭嘆息著說道︰“孫老板他們,要的只是一個能把所有事情扛下來的‘罪人’。”
“以前,這個人是哥,但現在,他們找到了一個更好的替代品,李平生。”
“當無法殺掉李平生的時候,那還是要殺郭瑾。”
郭墨亭深吸一口氣,他整個人都在哆嗦。
“哥活著,對他們來說,反而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因為,他知道得太多了。”
郭玲靜的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
她死死地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那……那我們該怎麼辦?”
劉翠花痛苦說道︰“我們總要做點什麼啊!我們不能眼睜睜看著兒子去死啊!”
郭墨亭緩緩閉上了眼楮。
一行清淚,從他緊閉的眼角滑落。
怎麼辦?
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在這個巨大的旋渦里,他們郭家,不過是一葉隨時可能被吞沒的扁舟。
所有的掙扎,都顯得那麼的蒼白無力。
可能……
已經沒有辦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