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人民的一番話,像是一顆定心丸,穩定了現場。
    記者們瘋狂按動快門,將他義憤填膺的形象定格。
    周圍的客人也臉色也都好看了不少,至少,他們看到了官方的強硬態度。
    陳人民在鏡頭前安撫完譚昊,又轉身慰問了會所經理,接著開始現場指揮,調度各方,一副為民做主、雷厲風行的姿態。
    整個現場,仿佛都成了他一個人的舞台。
    而真正的辦案主角,公安局長陸崢嶸,反而被擠到了舞台的邊緣。
    站在陰影里,臉色鐵青。
    他死死咬著後槽牙,牙齦都滲出了血絲。
    他心里明鏡似的,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拙劣的嫁禍,這夸張的表演,這精準的輿論引導……
    一環扣一環,天衣無縫。
    可他不能說。
    當著陳人民的面,當著全興陽縣媒體的面,他一個字都不能說。
    礙于那層撕不破的關系,礙于那該死的官場面子,他只能把所有的判斷,都死死地壓在心底。
    就在這時,一只手輕輕踫了踫他的胳膊。
    紀委,傅國生。
    傅國生臉上沒什麼表情,對陸崢嶸打了一個眼色。
    陸崢嶸會意,跟著他走到一個稍微安靜的角落。
    “陸局長,我跟你說點事……”
    傅國生壓低了聲音,語速極快地在他耳邊說了幾句。
    陸崢嶸的眉頭瞬間擰得更緊了。
    “這……能行嗎?”
    傅國生的眼神異常堅定。
    “不行也得行。”
    他看了一眼遠處正在接受采訪的陳人民,聲音更低了︰“陸局,陳縣長不是傻子,他心里門兒清。”
    “李平生你也清楚,能讓古長青忌憚,更不是個蠢貨。”
    “所以,這個案子,不能有太多漏洞,更不能被他們當槍使。”
    陸崢嶸深吸一口氣,空氣中混雜的血腥味他一陣煩躁。
    他擺了擺手。
    “可是,他們能同意這麼草率的要求?”
    傅國生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不同意,也得同意。”
    “誰叫這幫人栽贓嫁禍,做得這麼明顯了?”
    “要怪,只能怪他們自己活兒太糙,留下了這麼多破綻。”
    “一個將死的癌癥病人,一場漏洞百出的刺殺,一次聲嘶力竭的栽贓……這戲演得太假,李平生只要不傻,就不會硬往圈套里鑽。”
    “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盡快從這個泥潭里脫身。”
    “我們給他遞個梯子,他沒有理由不接。”
    傅國生音里透著一股自信︰“再說,陸局,也不是就咱們兩個。”
    “有我們這麼多人支持,一定可以頂住陳縣長的壓力。”
    順著傅國生的視線,陸崢嶸看到了他們。
    縣紀委書記楊雨柔,正抱著手臂,冷冷地看著陳人民,眼神里沒有絲毫溫度。
    市局下派的副局長陳麗芳,正在和技術隊的警察低聲交談,表情嚴肅,顯然對現場的“表演”痕跡心知肚明。
    還有……劉浩然。
    那個剛剛在艾菲兒酒店用一件血衣震懾全場的年輕人。
    此刻就站在走廊的盡頭,靜靜地看著這一切,像一頭沉默的孤狼。
    他們的立場,不言而喻。
    陸崢嶸緊鎖的眉頭,終于有了一絲松動。
    “行!”
    “那我……試試吧!”
    “如果能讓李平生出來,我就盡量讓他出來,出不來……你跟他說,別怪我。”
    傅國生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重重地點了點頭。
    遠處,楊雨柔、陳麗芳、劉浩然等人,仿佛感應到了他的決定。
    那是一種無聲的支持,一種心照不宣的聯盟。
    ……
    次日下午,一點五十分。
    天海市政府,李平生開著停下,抬頭看了看這棟莊嚴肅穆的建築。
    陽光正好,微風不燥。
    對于新世紀娛樂會所那場驚心動魄的暗殺,他一無所知。
    他整理了一下衣領,穿過一條安靜的走廊,李平生推開了一扇虛掩的門。
    門後,是一間雅致的秘書辦公室。
    辦公桌後,一道靚麗身影正在低頭處理文件。
    李平生停下腳步,靜靜地看著她。
    她穿著一身得體的米白色女士西裝套裙,剪裁合身,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她曼妙的曲線。
    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被一絲不苟地盤在腦後,只留幾縷調皮的發絲垂在耳畔,平添了幾分柔美。
    她低著頭,露出一段雪白修長的脖頸。
    肌膚細膩如瓷,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
    歲月似乎格外偏愛她,沒有在她臉上留下絲毫痕跡,反而沉澱出一種知性與優雅交織的獨特韻味。
    李平生嘴角微微上揚,打破了這份寧靜。
    “方方。”
    桌後的身影猛地一顫。
    她緩緩抬起頭。
    那是一張足以讓百花失色的絕美臉龐。
    眉如遠黛,眼若秋水。
    只是此刻,那雙美麗的眸子里,寫滿了震驚、委屈,以及一絲難以掩飾的怨念。
    她就那麼看著李平生,嘴唇翕動了幾下,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李平生靠在門框上,雙手插兜,臉上帶著一絲慵懶的笑意,上下打量著她。
    “一年不見,你更好看了。”
    一句輕飄飄的夸贊,仿佛一根針,瞬間刺破了她強撐的堅冰。
    她的眼眶,毫無征兆地紅了。
    大顆大顆的淚珠,不受控制地從眼角滑落。
    “嗚……”
    方紫禁再也忍不住,雙手捂住臉,肩膀劇烈地顫抖起來。
    “沒良心的!”
    “你還知道回來啊!”
    “你混蛋!”
    “你這個沒良心的混蛋!”
    “你走了為什麼一點消息都沒有!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
    “你知不知道我……”
    李平生展開雙臂,將她涌入懷中。
    方紫禁張開嘴!
    狠狠地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李平生臉上的笑容未變,但眼神深處,卻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復雜。
    他沒有上前安慰,任由她的情緒宣泄。
    良久,方紫禁的力氣小了。
    李平生的肩膀上留下了一層牙印。
    “你傻啊,怎麼不知道躲?”
    “不能躲。”
    李平生搖頭說道︰“你想咬,我要是躲開了,不是惹你生氣嗎?”
    “對待你是這樣,官場,也是如此。”
    方紫禁怔住。
    最終所有的話,化成了重重的一嘆。
    李平生一個人走了,面對了多少危難,方紫禁多少都能理解的。
    “你這次回來……多久離開?”
    方紫禁小心翼翼的說道。
    “今天,或者明天。”
    “這麼快?”
    方紫禁面如死灰。
    “是,興陽縣還有事情。”
    李平生認真的說道︰“對了,林書記,你幫我約了嗎?”
    方紫禁搖頭︰“約了,但是她……不想見你。”
    李平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