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地方飯店。
名字很土，門面也很舊，就是街邊最常見的那種蒼蠅館子。
古長青將抽了一半的煙丟在地上︰“走吧，老板已經把地方清空了。”
他率先走了進去。
李平生沉默地跟在後面，心里卻在飛速盤算。
古長青這個人，出現的太突然，行事風格也太過霸道。
他今晚的這杯酒，絕不僅僅是喝酒那麼簡單。
飯店里果然一個人都沒有，古長青熟門熟路地走向最里面的一個包廂。
他沒有敲門，直接一把推開。
“李助理，請。”
李平生邁步走了進去，卻一下子怔住。
包廂不大，一張老舊的圓木桌，桌上擺著幾碟簡單的涼菜，花生米，拍黃瓜，還有一瓶已經打開的白酒。
一個男人正坐在桌邊，臉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譚昊！
他怎麼會在這里？！
李平生回頭，看向身後剛剛走進來的古長青。
古長青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仿佛早就知道譚昊在這里。
他甚至還對著譚昊點了點頭。
“譚少，喝著呢？”
譚昊笑著站起身，聲音很是親近︰“古伯，等你半天了。”
古長青拉開一把椅子坐下，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酒。
“李助理，坐啊，站著干什麼？”
李平生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視。
一個新任的縣委書記。
一個麒麟市的頂級大少。
但是，你說古長青在來到興陽縣之前，又在哪里？
明白了啊！
這是一個局。
一個從古長青出現那一刻起，就已經為他設下的局！
“古書記，看來我上當了？”
李平生呵呵一笑，沒有去看譚昊，只是死死地盯著古長青。
“談不上吧？”
古長青端起酒杯︰“小朋友被救了，池維松死了，只是譚少請我吃個飯，還怎麼上當？”
“呵呵。”
李平生咬了咬牙。
他不是傻子。
古長青和譚昊出現在同一個酒局上，這本身就帶著陰謀的味道。
“李助理，咱們之間有些誤會。”
譚昊的語氣很誠懇︰“我們也沒什麼瞞著你，古伯剛到興陽，我是來接風洗塵的，踫巧遇到了你，古伯就順便把你叫上了。”
“畢竟，你幫古伯解決了一個大麻煩，不是嗎？”
譚昊舉起自己的酒杯。
李平生看著他，緩緩搖頭。
“你的酒，我喝不下。”
一句話，讓包廂里的空氣瞬間凝固。
譚昊舉杯的動作僵在半空，臉上的笑容也淡了幾分。
古長青夾起一粒花生米，丟進嘴里，嘎 作響︰“李平生，你好像敬酒不吃吃罰酒啊？”
“這話不全對。”
李平生搖頭否認︰“我不光敬酒不吃，罰酒也不吃。”
“古書記，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古長青放下筷子，身體向後靠在椅背上，雙眼微微眯起，像一頭打盹的猛虎。
“李平生，你不能走。”
“我偏要走呢？”
“忘了你說的，欠我一個人情。”
李平生沉默了。
人情。
是的，他欠古長青一個人情。
如果不是古長青及時出現，小禾現在還不知道會怎麼樣。
這份人情，他必須認。
但是……
李平生緩緩轉過身，重新看向古長青。
“人情，不是這麼還的。”
“好，我給你一個還人情的機會。”
古長青將酒杯重重地頓在桌上︰“既然你覺得喝酒還不了這個人情，那就把新開區讓給我，如何？”
轟！
這句話，像一道晴天霹靂，在李平生的腦海中轟然炸響！
新開區！
他終于明白了。
這才是他們真正的目的！
什麼池維松，什麼救小禾，都只是鋪墊！
他們真正的目標，從一開始，就是自己即將要去的那個位置——新開區管委會，主任！
那里是林觀音對自己的考驗！
是顧清如對自己的首肯！
更是徐天成，是裴家，是所有支持他的人的期望！
怎麼可能讓給別人？
他看著眼前這兩個一唱一和的男人，心頭怒火翻騰。
但他知道，不能發作。
越是這個時候，越要冷靜。
過了許久，李平生忽然笑了。
呵呵。
他發出兩聲意味不明的低笑。
“古書記，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
李平生嗤笑著。
“你覺得，我像是在開玩笑？”
“我要是不讓呢？”
話音落下的瞬間，包廂里的溫度，仿佛都下降了好幾度。
空氣，凝重得像要滴出水來。
古長青聞言，也笑了。
他搖了搖頭，像是听到了什麼十分可笑的事情。
“不讓？”古長青微微搖頭，“李平生，你很聰明，也很有能力。”
“但是，你太年輕了，年輕人有傲氣是好事，但如果傲氣過了頭，那就是愚蠢。”
“不讓，你就在興陽縣混不下去。”
這不是威脅，而是事實。
一個新任縣委書記，有足夠的能力和手段，讓任何一個不听話的下屬，在自己的地盤上寸步難行！
此時，一直沉默的譚昊終于開口了。
他扮演起了和事佬的角色，臉上的笑容重新變得溫和起來。
“李助理，別動氣嘛。”
“大家都是朋友，有話好好說。”
他給古長青的杯子滿上酒，又看向李平生。
“古伯也是為了你好。”
“新開區那地方水深得很，里面的利益糾葛，比你想象的要復雜一百倍。”
“你一個外地人，初來乍到，沒人沒背景，真要把你放在那個位置上，那是把你架在火上烤啊。”
“听古伯一句勸，把這個燙手山芋讓出來，對你，對大家，都好。”
一唱一和。
天衣無縫。
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一個用權勢威逼，一個用利益誘導。
他們就是要用這種方式，逼著李平生就範！
“我去新開區，不是我自己的決定。”
李平生搖頭說道︰“是林觀音，林書記親自下的任命。”
他把林觀音的名字搬了出來。
他想看看，這位霸道書記的背後，到底站著誰，敢不敢不給市委書記的面子。
然而，古長青的反應，再次出乎他的意料。
听到“林觀音”三個字，古長青的臉上非但沒有絲毫忌憚，反而露出了一抹更加玩味的笑容。
“林書記？”
他輕輕地重復了一遍，語氣里帶著一絲淡淡的嘲諷。
“那又能怎樣？”
“李平生，我問你。”
“做官，你服務的，到底是誰？”
這個問題，問得誅心！
李平生心里猛地一沉。
他知道古長青想說什麼。
服務的，是人民？是組織？
不。
在古長青這種人的世界里，服務的，永遠是給你權力，能決定你命運的那個“老板”！
而他古長青，就是興陽縣這片土地上，最大的那個“老板”！
看著李平生沉默不語，古長青知道，自己的話起作用了。
“我不會逼你現在就做決定，你回去吧，仔細考慮考慮。”
“我有的是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