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生卻只是平靜地看著楊業，緩緩開口。
“楊伯伯，我知道了。”
他的聲音很輕，卻異常清晰。
沒有憤怒，沒有不甘，就像在陳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事實。
楊雨柔愣住了，不敢相信地看著他︰“平生，你……”
李平生對她投去一個安撫的眼神，然後再次看向楊業。
“楊伯伯，我明白，拔出蘿卜帶出泥。”
“有些泥，現在還不能動。”
楊業的眼中閃過一抹驚異，旋即化為深深的欣賞。
“好小子，你比雨柔看得透徹。”
他嘆了口氣，語氣緩和下來︰“平生，不是我不幫你，而是趙長興這顆棋子，牽扯到了一個我們暫時都動不了的人。”
“只有趙長興，動了不值得，上面的意思是，先剪除羽翼，斷其臂膀。”
“只是，不是現在。”
李平生點了點頭︰“我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楊雨柔听著兩人的對話，心中的怒火漸漸平息，但依舊有些悶悶不樂。
“哼，便宜那個混蛋了！”她小聲嘀咕了一句。
楊業看著李平生，眼神愈發滿意。
“你能這麼想，我就放心了。”
他隨即伸出第二根手指，臉色比剛才還要凝重數倍。
“第二個消息，關于省里。”
“省里？”李平生眉頭微挑。
“對。”楊業壓低了聲音，一字一句地說道，“省里，要變天了。”
“什麼意思？”
“具體的，我現在不能多說，天機不可泄露。”楊業的眼神變得異常銳利，“我只能告訴你，最近會有一場大風暴，從上到下，席卷全省。”
“很多人要落馬，很多人要上位。”
“這是一次重新洗牌。”
他的目光緊緊鎖定李平生︰“而你，因為趙長興的事情，已經不知不覺地被卷入了牌局的邊緣。”
“有人想讓你成為棄子，也有人……想看看你能不能成為一張王牌。”
李平生心中一凜。
他知道，楊業說的絕不是危言聳听。
到了楊業這個層面，每一個字都蘊含著極大的信息量。
“楊伯伯的意思是，讓我小心？”
“不是小心。”楊業搖了搖頭，糾正道，“是讓你做好準備。”
“準備什麼？”
“準備站隊。”楊業的聲音斬釘截鐵，“這場風暴，沒有人能獨善其身。你不選擇陣營，就會被風暴撕成碎片。”
“你背後雖然有林家的影子，但遠水解不了近渴，而且林家自身難保。”
“在這里，你要懂得因勢利導。”
楊雨柔也緊張地看著李平生。
她雖然不太懂這些權謀爭斗，但也听出了父親話語中的凶險。
李平生沉默了。
他端起茶杯，滾燙的茶水入喉，卻絲毫感覺不到溫度。
“謝謝楊伯伯，我知道了。”
包廂內的氣氛，因為這個沉重的話題，變得有些壓抑。
楊業似乎也想緩和一下氣氛，他話鋒一轉，臉上露出了一絲莫名的笑意。
“好了，說完了公事，該說點私事了。”
他伸出了第三根手指︰“這第三個消息，是關于一個人的。”
“誰？”李平生下意識地問道。
楊業的目光在李平生和自己女兒之間來回掃視了一下，那眼神看得楊雨柔有些臉紅心跳。
是自己嘛？
可惜了，不是。
楊業嘆口氣︰“我來的時候，老省長裴錢給我打了電話，讓我跟你好好說說。”
裴幼薇！
李平生的腦子，仿佛被重錘狠狠地敲了一下。
那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笑容比陽光還要燦爛的女孩；那個在他最落魄的時候，依然堅定地站在他身邊的女孩；那個……最後卻不告而別的女孩。
他的呼吸，在這一刻驟然停止。
楊雨柔敏銳地察覺到了李平生的失態。
裴幼薇……
她是誰？
為什麼單單一個名字，就能讓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李平生，情緒失控到如此地步？
我好傷心啊！
“她現在，就在麒麟市，裴錢說，希望你去找她，把話說清楚。”
李平生搖頭輕笑︰“我為什麼要去？裴幼薇……呵呵。”
李平生也很生氣。
憑什麼啊，裴幼薇是自己走的，自己為什麼要去追她回來？
不去！
李平生端起酒杯，正想敬酒，口袋里的手機忽然響了。
楊業示意李平生不要耽誤工作，李平生放下酒杯，接听了電話。
“怎麼？”
“李助理，原諒我的大意，我……我好像陷入了陳衛疆的圈套。”
劉浩然的聲音滿是挫敗，為了大意付出的代價。
“圈套？什麼圈套？”
李平生愣了愣。
“您讓我這兩天小心翼翼地跟著陳衛疆，我一直照做，和他保持著絕對安全的距離，也沒有發現什麼詭異的情況。”
劉浩然的聲音里充滿了困惑︰“就在半小時前，他的車突然停在了一個廢棄的碼頭，人下車後，車門都沒鎖，我等了好久都沒見他出來，于是我下車過去查看。”
“我剛上車，就發現了至少一公斤的面粉。”
李平生心中猛地一沉。
果然！
陳衛疆這條老狐狸，終于露出了他最致命的獠牙。
“然後呢？”
李平生喟然輕嘆。
“我剛發現還沒來得及撤退，四面八方就沖出來無數警車！警笛聲瞬間就把整個碼頭都包圍了！”
“他們就像是早就埋伏好的一樣！就等我上車，就等我踫到那包東西！”
“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栽贓陷害！”
話音未落，電話里陡然傳來一陣刺耳的擴音器喊話聲。
那聲音洪亮、威嚴，充滿了不容抗拒的力量，穿透了手機信號，清晰地傳到了李平生的耳朵里。
“前面的黑色轎車，立刻停車！重復一遍，立刻熄火停車，接受檢查！”
這個聲音……
李平生瞳孔驟然收縮！
即便是隔著電話，即便是被電流扭曲，他也瞬間辨認出了這個聲音的主人！
興陽縣公安局長，陸崢嶸！
是他！
居然是他親自帶隊！
很明顯了！
這根本不是一次簡單的緝毒行動，而是一場由陳衛疆策劃、陸崢嶸執行，專門針對劉浩然的陰謀！
他們想通過控制劉浩然來撬開他的嘴，從而將他，甚至他背後的人，一網打盡！
好一個陳衛疆！
好一個陸崢嶸！
好一招請君入甕啊！
“劉浩然，那就跟警察玩玩吧。”
李平生沒有辦法，搖頭說道︰“總之一句話，不能被興陽縣警方抓到，你順著國道前往煙溪，我告訴人去接你。”
劉浩然呵呵輕笑︰“好。”
“貓抓老鼠，現在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