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黨校的報到，總帶著些不同尋常的氣場。
亮的車身反射著日光，像一排沉默的儀仗，穿著挺括襯衫的干部們三三兩兩聚在報到處前，低聲交談時眼角的余光總不自覺地掃過旁人的胸牌。
那里標注著職務與隸屬單位。
李平生叼著香煙，拿著報到證站在那里，登記台的是個年輕的同志。
頭都沒抬地問︰“單位，職務，姓名。”
“興陽縣干休所，正科級，李平生。”
李平生如實回答。
听到他的話，登記員敲擊鍵盤的手指猛地頓住，抬眼打量他的目光像探照燈般掃過全身。
“嗯？” 他眉頭微蹙，拖動鼠標反復確認，“等等，你跟我說是……正科？”
“是啊，不然呢？”
“正科？”
“我都說是了。”
李平生有些不耐煩，而他的這句話像顆投入湖面的石子！
瞬間打破了報到處前的嘈雜。
站在旁邊的幾位干部交換著意味深長的眼神，一位挺著啤酒肚的中年男人嗤笑出聲。
他胸前的胸牌赫然寫著教育局副局長。
“興陽縣干休所？正科級？” 他故意把聲音揚得很高，“同志，你知不知道，你完全不能參加這種培訓。”
“這是高級課程，最少都要正處級干部行嗎？”
“是嗎？”
李平生呵呵一笑。
“還是嗎？這小子怎麼欠抽，怕不是來湊數的吧？”
另一位穿著精致套裝的女干部掩嘴輕笑︰“現在什麼阿貓阿狗都能混個正科級。不過話說回來，干休所不就是陪老干部下下棋、喝喝茶嗎？這種工作，需要來省委黨校學什麼？”
她的話引來一陣哄笑，那些目光像針一樣扎在李平生身上。
李平生毫不在乎。
“我看啊，八成是走了什麼後門。” 又有人陰陽怪氣地接話，“不然就憑他這個級別，這個單位，怎麼可能輪得到？”
李平生無奈的搖頭。
在這些級別比他高、單位比他好的干部面前，他的辯解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就在這時，一個清亮的女聲突然響起。
“職務低怎麼了？單位不起眼又怎麼了？”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孩站了出來。
她穿著簡單的白 T 恤和牛仔褲，扎著馬尾辮，看起來干淨利落。
她走到李平生身邊，冷冷地掃視著剛才嘲諷的幾人︰“省委黨校的培訓名額，是根據各單位的實際情況分配的，難道規定了只有高干才能來？”
那位王副局長顯然沒把這個小姑娘放在眼里，撇撇嘴說︰“小姑娘，這沒你的事，一邊玩去。我們跟這位…… 李同志交流交流，關你什麼事？”
“怎麼不關我的事？” 女孩挑眉，語氣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強勢，“他是我帶進來的，我當然要管。”
“你帶進來的？你誰啊？” 女干部不屑地問。
女孩淡淡一笑，眼神里卻帶著一絲傲氣︰“我叫林小雅。你們剛才不是在討論級別嗎？不是在說單位嗎？”
“我爸叫徐天成，你們誰能讓他的女兒來給你們做接待？”
徐天成！
這三個字一出，剛才還喧鬧的報到處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人的表情都僵住了！
徐天成，那可是省委常委、組織部部長，整個省委黨校，誰敢讓他的女兒做接待？
王副局長的臉色 “唰” 地一下白了。
剛才的囂張氣焰消失得無影無蹤，結結巴巴地說︰“林…… 林小姐，誤會，都是誤會……”
剛才的哄笑聲仿佛還在耳邊，此刻卻變成了響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他們自己臉上。
林小雅沒再看他們，轉頭對登記員說︰“把他的手續辦了。”
“好的，好的，按照級別，他，他只能是601寢室。”
登記員趕緊說道。
“哼，狗眼看人低的東西。”
林小雅摟著李平生的胳膊，當場離開。
林小雅氣鼓鼓的，李平生卻搖搖頭︰“哪里都存在鄙視鏈，倒是也沒必要這麼生氣。”
林小雅撇撇嘴︰“我不是為了我生氣，就是……哼，這些人，就是很煩。”
李平生笑笑，媚高踩低，這是人的常態。
轉眼，到了601室。
黨校的條件還是不錯的，四個人一個宿舍，有辦公桌，有廁所，條件還是相當好的。
只是，李平生到這里的時候，里面有人，卻鎖著門。
林小雅伸手敲了敲，沒動靜。
再次伸手，敲了老半天，都是沒有動靜。
601沒有開門，倒是將隔壁寢室的人敲出來了，林小雅趕緊說道︰“同學，這里有人嗎？”
“你們……是新來的？”
“是啊。”
同學笑了笑︰“我勸你們還是換個寢室，這里面……簡直是瘋人院。”
林小雅有些猶豫了，回頭看著李平生。
“不換。”
李平生執拗的說道︰“我本來不想來，被權力搞來了，本來不想惹事，被人看不起，現在我他媽的到了宿舍，還能受欺負？”
咚，咚，咚！
李平生三拳砸在門上，提高了幾分聲音。
“開門！”
李平生這聲音可是極大，頓時不少同學都看著西洋鏡。
里面，終于傳出來聲音。
“給我滾蛋！”
李平生呵呵一笑︰“這不有人嗎？行，你不給我開門，我自己進去。”
彭，彭，彭！
李平生抬起腳，一腳一腳的開始踹門！
踹門！
肉眼可見，鋼鐵做的大門開始扭曲！
這小子，很囂張啊！
“同學，你別踹了！”
旁邊有好心人提醒︰“這里面的人你惹不起，人家大有來頭……”
“誰沒有？”
李平生反問。
一句話，將同學給嗆得半死。
是啊，能來到這里的人，誰還沒有點背景？
彭！
李平生再次抬腳，直接將門踹開！
所有人都發出一聲驚呼！
他盯著床上那對驟然彈坐起來的男女，有些發愣。
男人慌亂中扯過被單擋在胯間，亂蓬蓬的頭發黏在汗濕的額頭上，鼻梁上的黑框眼鏡歪到了一邊。
關鍵是還有一個女人。
正用被單把自己裹得像只受驚的蟬蛹，露出的肩膀還泛著曖昧的潮紅，原本該戴著婚戒的無名指上，此刻印著道淺淺的白痕。
這什麼情況？
說來也非常奇怪，那個女人竟然絲毫沒覺得屈辱。
“不行，受到了驚嚇，得加錢~”
我靠，竟然是花錢找來的！
房間里的男人大概三十多歲，破口大罵︰“媽的，誰他媽的告訴你可以踹門的？給我……”
彭！
李平生又一腳踹在了門上，門板反彈，撞在了他的門牙上！
鼻血橫流！
李平生沒理會這些，抱著行李卷就過去。
“說話的時候最好嘴巴擦干淨，別跟我說話他媽的他媽的，你不配。”
李平生示意林小雅在外面等著，自己走進了房間。
男子怔住，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他媽的……”
“你說什麼？”
李平生一把捏住男子的脖子，殺氣騰騰。
“行，行，算你小子夠狠！”
男子哆嗦著︰“你說，敢不敢留個姓名？”
“我叫李平生。”
李平生松開手，這孫子終于會好好說話了。
“你早說你叫李平生啊，媽的，嚇得我一激靈。”
“你他媽的是不是欠揍？”
李平生真的是很憤怒，這小子為什麼說話就是他媽的？
“不是不是，習慣了，我習慣了。”
小伙子哈哈大笑，主動伸出手︰“咱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自我介紹一下，我是裴幼薇的弟弟，裴強！”
尼瑪！
李平生怔住，回頭呆呆的看著裴強。
什麼玩意？
這貨，裴幼薇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