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 陳人民猛地一拍辦公桌，搪瓷杯里的茶水濺出大半，“你再說一遍，這些人都他媽不來？”
葉良辰縮著脖子遞過名單，咬牙說道︰“是，陸局說正在進行掃給除惡，傅局長說手里也有裴縣長，不是，裴書記的任務，最可氣的就是苗偉，我還不等說話呢，他就先發火了。”
“放屁！” 陳人民抓起名單狠狠甩在地上，A4 紙被氣流掀得嘩嘩作響。
“我們開會的時候明確說了，現在興陽我說的算，怎麼回事？”
“真的是倒反天罡！”
葉良辰搖頭沒有說話，陳人民一把將文件扔在地上。
他聲音里淬著冰碴︰“都跟裴書記有聯系！媽的，我怎麼不知道？”
葉良辰趕緊撿起文件湊過去，腰彎得像只煮熟的蝦米。
“陳縣長息怒，其實，有句話我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葉良辰小心翼翼的說道︰“現在縣里都流轉，您是來摘桃子的，畢竟縣里姓裴……”
“所以呢？” 陳人民猛地轉身，“我來到興陽縣當縣長，是上級的任命，她不服，找上級！”
“我看也不一定是裴縣長的事情。”
葉良辰掏出帕子擦著額頭的汗，眼珠飛快地轉著︰“其實最關鍵的就是李平生，您可能不太清楚，他是裴書記的男朋友，在干休所掛職。”
“據我所知，他昨天請陸局他們吃飯……依我看，肯定是他在背後使壞，給下面人打了招呼。”
“去他媽的！” 陳人民一腳踹翻旁邊的鐵皮櫃。
“裴書記的男朋友是男朋友，他不是書記！憑什麼啊！”
“我陳人民是組織任命的縣長！分管經濟工作！他一個小蝦米的所長，憑什麼插手我縣里的事？”
葉良辰嚇得大氣不敢出，只听見陳人民粗重的喘息聲在辦公室里回蕩。
陳人民響起了在其他城市上任的情景。
辦公室的門檻都快被送禮的人踏破，有提著茅台五糧液的老板，有揣著購物卡的下屬，甚至還有人托關系送來整箱的現金。
可到了興陽想呢？
沒人來送禮不說，也沒有人願意來匯報工作了！
縣直部門的頭頭們見了他就繞道走，各鄉鎮書記更是寧願去給裴書記匯報雞毛蒜皮的小事，也不來他這談正經的經濟工作。
翻了天啊！
“那陳縣長，現在…… 怎麼辦？”
葉良辰小心翼翼地問道，聲音細得像蚊子哼。
陳人民煩躁地抓著頭發。
如果今天這個局面一直不改變，那他這個縣長在縣里就算徹底沒威信了。
他在屋里轉了三圈︰“給我接市軍分區陳衛疆。”
葉良辰嚇得差點把手里的水杯摔了。
他怎麼忘了，這位陳縣長還有個當軍分區司令的親哥哥！
電話很快接通。
陳人民對著听筒吼道︰“哥！我讓人給欺負了！我在縣里開個會，下面人敢集體罷會，就因為裴書記的男朋友說了句閑話……”
他 里啪啦把事情原委說了一遍，語氣里滿是委屈和憤怒。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傳來陳衛疆沉穩的聲音︰“你真笨。”
陳人民愣住了。
就听見陳衛疆繼續說道︰“他不過來，你去啊。”
“去干休所考核，檢查檢查工作，發現什麼不合格的地方，或者他要是敢給你臉色，你就直接去找裴書記。”
“就說想匯報下全縣經濟工作，順便問問項目的事卡在哪個環節了，讓他們窩里斗”
“我去找裴書記？”
陳人民有些猶豫，他跟那位向來不對付。
“怎麼不敢？” 陳衛疆在那頭冷笑，“你是縣長，她是縣委書記，本就該相互配合。”
“她要是連下屬正常匯報工作都要回避，那就是她的問題了。”
“記住，幌子要打好，你是為了全縣幾十萬老百姓=，不是為了你自己！”
“了解！”
陳人民瞬間就開心了，還得是大哥啊！
漂亮！
……
縣干休所接待的只是縣里的高官以及軍中退下來的將士，但說起來這些人都有家，平時誰沒事會來這里？
沒事過來轉轉，吹吹牛，斗斗地主也就算了。
李平生過來之後也沒有什麼事，看了看情況，就跟幾位老頭斗起了地主。
李平生自然不會拿出真實的水平，就是哄老爺子開心開心。
一群老干部眉開眼笑，問道︰“李所長，你正是好年齡，怎麼不在官場上奮斗，來陪我們這些老棺材瓤子做什麼？”
所有人都很好奇。
李平生笑道︰“誰說你們是老棺材瓤子，沒有你們，哪里有今天的幸福生活？”
一番話，說的眾人都很開心。
“李平生，你少在這里忽悠我。”
這些人里為首的叫楊老，不知道他以前是干什麼的︰“來到這里的人十有八九是被上司針對了，但我好像听說你的背景在市里，怎麼，不和他們斗一斗？”
“怎麼沒斗？斗不過啊！”
李平生郁悶的說道︰“你看，我這打牌都打不過你們，還怎麼斗嘛？”
李平生大笑著放下牌，楊老微微一怔。
顯然，李平生不想說。
“你小子，就會吊人胃口。”
楊老听得一個勁兒的搖頭，李平生哈哈大笑。
正說著，房門被人推開。
“請問，李平生，李所長在這里嗎？”
李平生抬頭，看到了一位女子。
她整個人看起來像一個賢惠溫柔的花信少婦，有一種鄰家姐姐的柔弱純淨的感覺。
烏黑的披肩長發在微風中不時的撩動著，俏麗的臉龐上長長的睫毛下圓圓的杏眼清澈明亮，眉眼間柔媚動人。
窈窕的身段的縴細小腰，被貼身的裙袍修飾得十分到位。
連衣裙下擺中露出白嫩修長的大腿，足下穿著一雙黃色的水晶鞋，鮮紅的腳指甲在凝脂的玉足上閃閃發光。
看到這個女子，李平生有些狐疑。
“你好，我就是李平生，你是？”
李平生確認，自己不認識女人。
“你好，我可能是你的敵人。”
李平生︰“？？？”
女人主動的伸出小手︰“我叫顧清如，是即將上任的興陽縣縣委書記……嗯，再見到裴幼薇之前，我想先跟你聊聊。”
李平生呵呵一笑，果然，果然上頭早有安排。
李平生沉默了片刻，楊老呵呵笑道︰“你去忙，我們聊會天，一會飯菜好了叫你。”
李平生點頭笑笑，帶著顧清如去了旁邊的房間。
這里能看見楊老，也能看見歲月靜好。
顧清如輕笑一聲︰“說真的，我以為你不會歡迎我，甚至已經做好了被你打出去的準備。”
“不會，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李平生點頭。
“那我想請你正式的回答一個問題，如果裴幼薇繼續留在興陽縣，她跟陳人民的矛盾無法化解，還怎麼為人民服務？”
顧清如開門見山︰“因為這些，所以我來了。”
李平生怔了怔，忽然恍然大悟︰“是……林書記讓你過來的？”
“是誰我不能告訴你，沒有辦法。”
顧清如搖頭說道︰“但趙長生的事情引發全民關注，牽一發而動全身，你們不輸，陳人民等人不會露出破綻，因此無法擴大戰果。”
“所以，我想問問你的意思，如果想讓我滾蛋，我馬上回去。”
“如果不想，你們要听從市里的安排。”
李平生沉默了，點點頭。
“那就這樣，今晚咱們在艾菲兒吃頓，如何？”
“當然可以。”
顧清如很痛快的答應下來。
“李平生，李平生呢？”
忽然，門外傳來一聲大喊，卻是陳人民走了進來。
“我讓你來干休所當所長，你就是這樣回饋我的？”
“門口都是狗屎，怎麼為人民服務的！”
“你給我滾出來！”